《吃颗奶糖》酣春

13、13

　　晚自习下课，黎画第一时间跑出教室，匆忙地下楼时回头瞧了眼，两只跟屁虫在自己身后亦步亦趋，她一脸不满，可脚步却没因此慢下来。
　　“你俩跟着我做什么？！”
　　柯藤怔了怔，看了眼身前的许鸣轩。
　　“你什么毛病？我一外宿的放学下楼回家有什么问题？！”跟屁虫一号许鸣轩在线狡辩。半挂在肩膀的白衬衫衬得他吊儿郎当的，里衬白背心突显健壮身材，半敞的书包抓在手里没来得及拉上拉链。
　　跟屁虫二号柯藤得到狡辩理由，跟风附和：“对对对，我也是外宿的！”
　　而后得到了跟屁虫一号的鄙视一眼。
　　黎画转头时朝他俩翻了个白眼，无奈地撇了撇嘴。
　　公交车停下又启动，喷了一尾巴的污浊气。后排靠窗的少女将玻璃窗拉开缝隙，将手环在胸前，没骨头似的瘫着，后脑勺顶着椅背边儿。此刻秋日的风不燥不凉，温和得刚好，耳边呼呼风声，扬起她的鬓角散发。
　　她半眯着眸子，也不知对谁，朝前方幽幽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身后两个座位各占一个跟屁虫，许鸣轩抬手在嘴边咳了咳，似是被晚风呛的。
　　作为极其渴望成为她小弟的柯藤，她在哪儿他就会在哪儿，他紧抿着嘴不敢作声，掩耳盗铃般假装自己当下是个透明人。
　　黎画并不是在问答案，他们清楚，她只是在赶他们离开。
　　“请问二位喝点什么？”
　　街边高端的音乐清吧，两只跟屁虫并排而坐，柯藤拘束的挺直身板，垂眸乖巧的扫视桌上的菜单。
　　许鸣轩瘫在沙发上，靠近柯藤的手搭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抬了抬下巴，“一杯威士忌，给他来杯橙汁就成。”
　　话音刚落，柯藤手里的菜单眨眼不见，被人递了回去。
　　束着正经黑色领结的服务员看了眼柯藤，从某个角度看就像是窝在许鸣轩怀里的小怂包，服务员识趣地礼貌点头微笑后走开。
　　“把你的校服藏好，小心警察叔叔把你这个未成年抓起来。”许鸣轩凤眼半眯，余光感应着柯藤的不自在，忍不住逗他。
　　柯藤闻言，猛然抱住双肩包，挡在胸前，尽管已经有一件白衬衫遮挡住了。
　　方才进门前，许鸣轩朝他扔了件他肩上的白衬衫，嘴里说这里不给未成年进门，他只好套上他的衬衫紧跟着进来。
　　“画姐去哪儿了？”他刚刚还见着黎画的，套衣服的功夫，转眼人就不见了。
　　许鸣轩瞥了眼因不解而歪头问他的小怂包，朝前方抬了抬下巴。
　　柯藤顺着他略带胡渣的下巴，舞台中央是换了服装的黎画，外圈围了几个乐手。
　　他诧异地张了张嘴，发不出声，眼见她刻意化浓的眉眼，轻启红唇，随着乐手的伴奏哼起小曲。
　　“前阵子她逃晚自习来面试，老板让她拿到身份证再来这儿打工，一晚唱四个小时。”许鸣轩身子往前，双臂撑在腿上，侧目看他，沉声道：“今晚是第一场。”
　　柯藤收回目光，长睫扑闪，也侧眸瞧他，问：“每晚都四小时，很累吧。”
　　停顿后，他又说：“画姐最近很缺钱吗？”
　　“呵。”许鸣轩轻勾唇角，垂眸若有所思，可声音却仍旧是刚开始的懒散，“缺啊，谁会嫌钱多啊。”
　　柯藤默了声。
　　台上少女高挑的身材，穿着火红色的连衣短裙，婀娜俏丽，目光慵懒得少了焦点，歌声空灵松弛，每一首曲子都信手拈来，仿佛是天生吃舞台饭的。
　　柯藤觉着她是闪闪发光的。
　　眼前将校服穿得一板一眼的高挑男生，让黎画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已经是数不清第几次，高三学生会主席亲临高二三班。
　　“檀睿，你到底有完没完？！”黎画满脸写着厌恶，可语调里净是无奈。
　　叫檀睿的男生身段笔直，肤色古铜，五官深邃。衣着白衬长袖一丝不苟地挽到肘下，双臂环在胸前，何时都一副正经模样，让人第一眼便觉是屏息般严肃。
　　“老师说了，希望能够组织上届和今届的冠军进行PK环节。”檀睿语气生硬，脸上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
　　上年今日，黎画仅是贪图新鲜报了校园歌手大赛，谁知一路顺利拿下冠军。到今天为止，黎画都数不清自己拒绝了学生会多少场“被安排好”的歌唱演出了。
　　檀睿掀了掀眼皮，朝远处看去，幽幽道：“你该不会是怕毁了你那清冷校花的名头吧？”
　　“你这激将法对我可没用。”黎画翻了个白眼，转身就想走进教室。
　　檀睿连忙伸手拦她，低声道：“上个月你逃课，这个月你逃寝，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数多了，我就不可能不管了。”
　　话音落下，黎画撇嘴识趣的停下看向他，安静地听他讲完。
　　“别以为陈主任不知道，他最近忙着教评没空找你罢了。这次歌手大赛要是最终呈现效果很好，说不定我还能在陈主任面前帮你说上几句，不然……”
　　黎画突然明白，为什么这次的节目是檀睿来邀请自己了，他完全掐住了她的三寸，动弹不得。
　　旭高有出色且完善的教育机制，近年也开始贪心迫切的展示校内学生们的德才兼备，校领导对一年一度的歌手大赛尤为重视。
　　黎画不耐地啧了一声，她可不喜欢被檀睿看穿的感觉，摆出了副不在乎的表情，轻掀眼皮说：“我大不了想办法申请外宿，别打算拿逃寝压我。”
　　“试试蝉联冠军，我可以帮你和老师谈谈，一笔勾销。”
　　她懒懒地倚着走廊的栏杆，歪着头看他，缓缓摇头说：“条件苛刻，不去。”
　　缠绕的双臂放下，檀睿一手撑住栏杆，一副你怎么这么多事儿的表情，两人相望无声对峙。
　　随着上课的预备铃响起，檀睿率先败阵，一脸算你厉害的模样瞪她，咬牙切齿的朝她低声说：“只要你参加，逃寝记录我都帮你删了。”
　　班上的学生陆续坐好，时而侧眸往外望走廊交谈的两人。
　　只见黎画轻笑，一脸得逞模样，“谢谢檀睿会长了。”
　　会长二字咬得颇重，惹得檀睿气红了脸。
　　得抓紧卸任才行，在学生会净帮黎画干缺德事儿了。檀睿心想。
　　踏着上课铃，檀睿转身半秒都不想多呆。
　　剩下一节自习课，黎画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她最近日夜颠倒，困意总能在定时的下午三四节课缓缓而至。
　　“画爷，放学啦！别睡了。”许鸣轩轻敲桌面，小心翼翼地唤她。
　　四十分钟的自习眨眼而过，黎画睡眼惺忪的趴着发怔。
　　环顾教室，放学铃不知何时响的，见平时一身轻松的住宿生都背上了双肩包，她才忽而晃神，问道：“今天周五？”
　　许鸣轩坐在一旁的空椅上，闻言挑眉，“你不是吧，日子都给过蒙了？！”
　　班级半空，仅剩她那儿头顶的吊扇仍在运作，柯藤早已从高一部上楼进了三班等她。
　　“你俩真的很跟屁虫欸！”得知接下来会是周末，黎画心情愉悦不少，语句都突然台化。她慵懒的将手掌撑在脸侧，半眯眼眸打量两人。
　　看着柯藤走到讲台，用备好的草稿纸认真地抄写黑板上的作业，而后走近，帮她将作业和书分门别类的放进书包，再细心的拉上背包拉链。
　　“瞎搞，你看我周末像有空写作业的吗？”她嗤笑道。
　　“像啊！”柯藤抬头，一本正经，“我这个理综老师不会在周末放过你的。”
　　靠！
　　自从那天柯藤说要帮她补习理综，就真扎扎实实的在午休和下午放学时段抓住她，帮她一顿恶补。甚至有段时间，她听到柯藤二字，就条件反射地想起那“毫无逻辑”的物理题，直接往女厕奔去，吐了！
　　她仰头深深呼出一口浊气，耳边响起许鸣轩幸灾乐祸的笑声，紧闭的双眸没睁开便厉声道：“许鸣轩，你他妈再笑一个试试！”
　　话音刚落，瞬时没了恼人的笑声，她好奇地睁眼瞥他，得！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凌晨结束这周最后一场演出，黎画累得瘫倒在出租车里瞬间睡着，另一侧窗边的许鸣轩看了一眼，转头轻叹。透明车窗外的旭城街道寂静，仅有的光亮只剩高挂的橙黄街灯。
　　晚风转凉，推开车门便扑了一脸凉气，这使黎画清醒不少，着了一套短袖长裤有些抵不住的发抖。
　　“抓紧回去吧，明天好好休息。”许鸣轩停在楼下大门。
　　黎画揉了揉眼，意识模糊，“方才先把柯藤送回去了？”
　　他点头回应，怕她没看见，又沉沉的嗯了声。
　　“下次你俩别来了，太折腾。”
　　柯藤的住址离他俩都不近，回去晚了附近太冷清，单单是在车里瞅一眼，她都有些心慌，更别说柯藤那个怂包。许鸣轩的家离这儿不远，当时买房子时就净往她家附近选。
　　“诶？”余光中身侧似是有个人影，许鸣轩转头去看，“宋煜崎？”
　　确定那人是他，许鸣轩上前了两步。视线默默的在两人身上徘徊了一番，“你怎么在这儿？住这儿？”
　　黎画没忍住朝他望去，一身舒适的家居服下隐约能见着那性感的宽肩窄腰，他随手插着裤兜，一手紧握手机垂在一侧，浑身散发着柔和。
　　两人视线在半空缠绕，她似是眨眼间看错了，竟在他那沉静的墨眸中望见一丝不悦。
　　“嗯。”沉声连带胸腔共振，眼眸一转看向面前的许鸣轩，“住这儿。”
　　许鸣轩怔了怔，而后脸色随和笑道：“这么晚了，不会是出来遛弯儿吧？”
　　没了白日里嘈杂的说话声和喧闹的汽车声，三人交织一块儿的呼吸声显得清晰无比。
　　宋煜崎不经意间扫了她一眼，只道：“我睡得晚，出来扔个垃圾。”
　　一度以为再也见不到他的黎画，后来才得知，搬家后的宋煜崎仍旧没离开这栋破旧的居民楼，她以为他至少会搬到隔了两条马路，商场承包的精致公寓楼里。
　　可他却只是从房间挪窝，转移到同层正对面的私人出租屋，尽管很少见到，但知道他在离自己很近的地方时，就足以缓解她的任何不安情绪。
　　黎画低垂着眸，轻唤：“许鸣轩，你快回家吧，注意安全。”
　　语落，转身往深处的楼道走。
　　宋煜崎望那消失在楼道的单薄背影，薄唇紧抿，浓密的长睫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紧握的手机收回口袋。
　　“走了，兄弟。”
　　许鸣轩等来宋煜崎的回应后错身离开，心中忽而闪过的念头在下一刻想要抓住时，悄然溜走。他轻声啧了声，歪了歪头，朝家的方向悠悠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