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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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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家沟,张家院子。
“娟姐这新娘子眼看着就来了,你们家张军怎么还不回来?这不是存心给人难堪吗?”陈婶今天来给她好姐妹余娟帮忙,这几天从早忙到黑,忙忙赶赶好一段日子才把一个素净的院子装饰得热热闹闹,喜喜庆庆。结果这满院的囍字贴了起来,十几桌的酒菜也置办妥了,可这新郎官死活不回来……你说这办得什么事?
“哎呦我这不也正急得慌吗,电话也给军儿打了,他答应最迟今天就会回来的我们再等等。”
余娟嘴上淡定其实后背直冒虚汗,不停地在院子边上走来走去。
“天哪,你可赶紧坐下吧,你不累我都要被你饶晕了。“
“我这不是急嘛……”
两人正说着话,投递员钉子老远举着一封黄皮信封匆匆跑来。
“余婶!大哥的信!
余娟猛地看过去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一头,轿子刚出柳溪村转眼就遇上了一条石子路,别看四个抬轿的轿夫高矮胖瘦差不多,但人这腿总不可能一模一样长吧,有人迈得步子大有人迈得步子小,花轿被颠得抖来抖去坐在轿子里的人可倒了大霉。
这人也就是我,本来这几天就被锁在床上饿得饥肠辘辘头晕眼花,今天这轿子还这么折磨人,没多久我的肚子就开始翻江到海胃里难受得要命。接连干呕了好几声,我实在忍不住就扯下盖头扔到一边头上瞬间轻了不少,反正今天张军是回不来了我再怎么保持形象该在的人都不在也没什么意思。
我昏头昏脑、手脚发软地瘫坐在靠垫上缓了好大一会脑袋才清醒了几分,期间眼睛直直看着前面,绣着花的帘子在外力的作用下晃来晃去,隐隐约约露出黄色的泥土路和轿夫黝黑发亮的背肌,背肌上面早开始滚汗珠了。看着看着我就想起了张军那一身精壮的肌肉,那家伙皮肤不白但一身肌肉仿佛刀刻的一般……
阿弥陀佛罪过罪过……不行,我可不能在张军面前暴露我这好色的本性,就从上辈子相处我就发现了那小子就喜欢弱不禁风可怜兮兮的小白莲。
“嘟——”
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笛声。
什么?我下意识冲到窗户边手比反应快地掀了一半窗帘向外看去,满山遍野的枯黄下站了两个人,轿子离那里太远,我只看到了那一身熟悉的白衬衫,那人不停地在挥手还追着轿子在山上跑。
“枫一霖——”
是牧骏哥吗?是他吗?我想起上辈子因为梳妆时大闹了一场搅得现场一片混乱,奶奶就让人给我灌了药,害得我直接睡到第二天早上去轿子婚礼通通错过。竟不知道结婚那天会有人追轿子,可到了这一步追了又有什么意思?
看了一会我放下窗帘靠回原地。
在被富商包养的那段日子,我虽然吃穿不愁但却也被困在了豪门大院里,他不允许我出去。幸好那里书多,我经常会在一排排仿佛永无止境的书山里面徘徊许久。不知道有多少个岁月我还记得书房顶上那漂亮又流光四彩的琉璃灯,深褐色的木架上摆着一排排熨着金边、厚重的书,那里有古往今来的奇书,有流传到中国的洋书……
我曾在读到‘爱而不得又如何,遇到即为上上签’时莫名却又理所当然地想起了宋牧骏,他就像是一个短暂的美梦,是我幼年时的全部温柔。
知道他追过花轿后我突然不恨他了,不恨他背弃我们的誓言,有些人命中注定是有缘无分的。
我好像看到了那天下午,温娟的火烧云爬满了天空。家里其他人都去村里赶酒席奶奶让我留在家里给猪割草,我当时才五六岁背着一个比我还宽大的背篼拿着镰刀去河边,那里的草肥美,背篼大得好像扔多少草都填不满,我不停地割,肚子饿得咕噜噜叫。
“霖霖——”
“牧骏哥?”青草铺满背篼底时我听到有人叫我,转头就看见牧骏哥背着书包向我跑过来,他也才七八岁,脸蛋还是胖嘟嘟的随着奔跑颤颤的抖,满眼的兴奋,我看着看着也开心了起来。
“给你。”牧骏哥的学校每天中午都会管饭,有时碰到好吃的点心他就会给我留一份。
“点心?”我惊喜道。
“嗯,饿了吧?快点吃我专门给你留得。”我还记得牧骏哥说这话时脸上的害羞和得意。
“你呢?”
“我吃过了,你快吃。”宋牧骏满意地看着我吃那块核桃酥,奶声奶气地说:“学校来了个新老师长得可漂亮了还很温柔,我以后带你去看她。哦对了,老师还教了我一句诗——‘地荒多牧卒,往往闻芦笳’,她告诉我诗里有我的名字,霖霖你要记住啊。”
“牧骏哥我记住了……“
……
太阳爬到天边,花轿也抬进了土家沟,这个上一世成为我后半生梦魇的恶地。
我盖上盖头端端正正坐好,鞭炮声不久也响了起来。
“今天谁结婚啊?”干完了活的村民扛着锄头往家里走。
“张家的,听说娶得这位新娘可是柳溪村最漂亮的花哥儿,你知道柳溪村的人叫他什么吗?”那人神神秘秘道。
“叫什么?”——
“倾城柳。”
“倾城柳?什么鬼玩意啊?”
“就是说他的长得漂亮得让整个柳溪村都为他倾倒……”
“这么邪乎?等会我们去瞅瞅?”村民被勾起了兴趣。
这时的张家院子里,
“陈婶怎么办啊,这臭小子说突然有命令他回不来了可枫哥儿马上就要进门了……”余娟这下是彻底没了期望,也开始觉得自己办的事荒唐。
“哎呀……”陈婶拍了下大腿犯愁地看了眼满院的人,脑子突然一转:“我现在就去隔壁,就让他们家的冯小子来给小军帮忙拜个堂吧。”
“这行吗?”余娟有点犹豫。
“行不行的都这个时候了先顶上再说。”陈婶看余娟没反对急忙站起来往对面走。
柳溪村枫家院子的人多,土家沟来看张家新娘子的人也不少,谁不知道张家娶了个天仙大家都想过来一饱眼福,看看号称“倾城柳”的花哥儿到底有多美。一时间,张家院子满满当当站着人,挤不进去的在马路边围着,马路边站不下的在自己家墙上站着,个个翘首以待等花轿。
就在众人等的不耐烦时村口响起了鞭炮声。
“来了!花轿来了!”眼尖的人早早看见远处的花轿顶。
大家激动起来。
本来就不安静的街道这下可是闹翻了天,有人扯破喉咙喊安静,可谁听他的……远远的最先传来的是清脆连绵的唢呐声,紧接着是一阵震耳欲聋的鞭炮声。这时候鞭炮声、喜乐声、所有人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花轿停在张家门口,媒婆咳嗽一下清清嗓子喊道:“新郎踢轿子!”
冯家小儿子冯多礼理了下身上有点大的喜服上前去踢了两下轿子。
“落轿——”
四个轿夫同时放下了花轿。
“不对,新郎官不是张军吗怎么是冯多礼呀?”
“管他们的,反正入洞房的是张军就行了。”搭话的人不以为意。
村里多的是婆婆为儿子娶媳妇,儿子不回来只能请别人家的儿子代替拜堂的人家。后来就有人说:这哪里是给儿子娶媳妇,明明是婆婆买个回任打任骂的仆人来伺候自己。
婚礼还在继续。
媒婆:“新娘子下轿了——”
全场突然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都紧紧盯着轿门。
有人上去把轿帘掀到一边,几秒后一只素美如玉、骨节分明的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冯多礼看到那只手心里一愣感叹道好漂亮的手啊,同时也对盖头下的那张脸产生了点好奇,什么样的美人才能有这样一双手。他正想上去扶那只手背白皙得能看出青筋的玉手,媒婆却把新娘的手接了过去扶着新娘子下了轿,看到这一幕冯多礼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新娘,不知怎么的他心里竟有点失望。
“掀盖头!掀盖头!”有人开始起哄。
“对呀快给我们看看呗。”
大家笑着说。
冯多礼拉着牵红走在前面,张家的媳妇拽着另一头走在后面,和普通婚礼一样两人跨过火盆来到张家主屋。
张家主屋正对门的墙上挂着一副白虎像,墙下的供桌上着摆着张军的爷爷奶奶的照片,照片前放着一个青铜小香炉,里面插着三根新香和许多长短不一燃尽的香把,桌子上还摆着一盘新鲜的大石榴,一盘红彤彤的大苹果和一盘点着红点花样精巧的喜馍。
余娟坐在供桌旁东边的椅子上,张军父亲的照片摆在西边的椅子上,司仪请的是村里最德高望重的老人。
“今天是一个黄道吉日,在这个大吉大利的喜庆日子里二位新人走上了婚姻的殿堂,可谓才子配佳人,地久共天长,下面我宣布拜天地仪式正式开始——”
“第一项,拜天地,请新郎新娘一叩首,感谢天赐美好姻缘……”
冯多礼跟着司仪的话顶着大家兴奋又好奇的视线跪下、磕头、站起来。
……
“第三项,夫妻对拜,请两位新人向左向右转。”
到了这一步,假新郎看着对面身材窈窕的新娘有一种真在结婚的微妙激动,距他仅仅两三步远的新娘子因为盖着盖头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显得柔柔弱弱需要人帮助。
“一鞠躬,小两口相敬如宾手拉手。”
两人对拜。
“二鞠躬,小两口恩恩爱爱到白头。”
两人再拜。
“三鞠躬,小两口幸福恩爱到永久。”
两人最后一次对拜,正在这时!一个男人突然冲过去一把拽掉新娘子的盖头。
“呀!”一人惊呼。
顿时屋里所有人都被突来的一幕吓得目瞪口呆。
新娘子正要鞠躬却被拽了一下猛地向前扑去!幸好被冯多礼一把接住,‘嘶’……冯多礼倒吸一口凉气他脸上被婚冠上的零件划了一道口子。众目睽睽下两人相拥,冯多礼只觉得怀里的人身子柔软得好像没了骨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