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s Planet 999》河流人

3、入选

　　穿过犬之国的路程漫长，却充满了惊喜。豆豆本以为会是很短的一段旅途——就好像主人开车带她去宠物医院；虽然医院的气味恐怖而且很痛，但她知道那是她病后主人能做的最好的事。然而，小车跨越了一片又一片街区，一丛又一丛森林，山丘河流，就是不见停下的迹象。
　　“……还有多远？”
　　她应该问还有多久的。毕竟，对于车辆的速度她也没有概念。但坐在身边闭目养神的威廉姆斯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你在地球一直生活在一座城市里，对吧？”
　　“怎么了？”
　　“我们出发了一个小时，刚刚离开碧川省。”
　　威廉姆斯递给豆豆一块板子，和刚才的智慧板非常相似，
　　“如果看风景累了，上上网吧。”

　　豆豆在地球经常陪美兰阿姨看电视；她也知道有一种叫手机的东西，能放出与电视类似的影像。只是那些画面的闪烁都是按人类的视觉设计的，对于犬类，看上去很不爽；而现在手中的智慧板却不同，视频非常地流畅丝滑。
　　“这个页面叫世界之窗，你可以在这里看到爪星最新的重要信息。”威廉姆斯手把手地教她，“这个是搜索框，这个是群聊……”
　　没过多久，豆豆就熟练掌握了爪星智慧板的使用方法，只是她的群聊还没有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自己和身体一样年轻了；脸孔如果是地球人大约十六七岁，精神也恢复得十分活跃，就好像那些刚到赵家撕咬沙发的年头。
　　她开始了解这个世界的组成，大家感兴趣的东西，大家的担心，大家的议论。大体上来说，这里就像古老地球的翻版；只不过转生的宠物代替了人，而动物生活在野外，并不被爪星人所蓄养。除了城市和把城市连接在一起的道路，整片大地被自然的绿色所覆盖。
　　“那么食物从哪里来呢？”
　　她情不自禁地想到这个问题；不过还没等动手去搜索，页面底部的广告就浮现在了眼前：
　　“江晓市第三食品工厂：您所关心的，我们的行动。”
　　配图里，植物和昆虫整齐大片地生长在大棚似的地方。

　　两条狗在低垂着柳树的枝条的服务站吃了汉堡。与此同时，墙壁的屏幕一直闪亮着；播放着一场体育比赛，好像是两群穿着护具的狗追逐橄榄球。
　　“这是你最喜欢的。”
　　广告里，喝了奶油饮料的狗狗尾巴高高翘起，每一根毛发都在镜头下分明可见。
　　“怎么样，对爪星的生活有期待了吗？”
　　豆豆的手指敲打着桌面。
　　“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知道会发生什么。”
　　她是非常认真的。
　　盘在小车的后座上打了个盹，醒来的时候能感觉到空气湿度的变化。可能要下雨了。
　　威廉姆斯十分负责地把豆豆喊醒，尽管她的身量比他高出至少一个头。
　　“起来，到酒店了。”
　　“什么酒店？”
　　“你们试镜和入营之前，都会安排在这个酒店。”
　　豆豆从车座上艰难地爬起来，感觉空气的潮湿中夹杂着咸咸的味道。这里的温度比香海市低；不过或许是出于晚上的原因，她并没有十分在意。
　　直到办理入住结束后她才想到问题：
　　“我现在还有可能被淘汰，是不是？”
　　“理论上说没错，但淘汰也就是到适应中心住两周去，还是值得一试的。”
　　威廉姆斯点点头，将她交给了另一位分享房间的爪星人。
　　“你好！我叫豆豆，然后全名是赵豆豆，刚来到爪星一天。”
　　豆豆友善地嗅闻着她身上的气味，试图辨认出这位奶油色头发的中型犬的身份。
　　“你好你好！我是桃花，是一条松狮犬。你可以看看我的舌头。”
　　桃花有一张圆圆的脸，看起来和平而友善。尽管她吐出蓝黑色舌头的时候，豆豆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这个……没事吧？”
　　“这是我们松狮犬的特征。”
　　桃花骄傲地摇摇脑袋，
　　“好啦好啦，你是德牧对吧？感觉你看上去真的很可靠……我们的房间是408啊，你没有行李的话，我们就马上上去？”
　　“好啊。”
　　桃花的手小小的，肉肉的，握起来很舒服。豆豆被她牵着走上电梯的时候，有一只猫正好也走了进来。
　　豆豆几乎一瞬间石化了。
　　“不要紧的。你们都是Pets Planet 999的候选成员，对吧？我是来这边做生意的。……尽管种族不同，你会发现我没有那么可怕。”
　　“好啊好啊，我是桃花！”
　　“……伟嘉。”

　　408房间的灯自动亮起后，豆豆和桃花坐在了床上。整洁的被单，宽阔坚实的墙壁让人感觉十分舒服。用卫生间里的一次性工具洗了洗脸，出来时，豆豆换上了床头挂着的睡衣。
　　“其实桃花，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夜已经很深了。透过合拢的窗帘，可以看到耀眼的月亮。
　　“怎么了？”
　　“为什么我死了，却又来到了这里？……死究竟是什么？……我们大家都是死过的，那么你，是怎么样来爪星的？”
　　桃花翻了个身，打着卷儿的毛茸茸的尾巴对着她。
　　“我以为你想问犬之国流行什么，或者那个叫伟嘉的猫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所以，你是怎么来的……？”
　　桃花将脑袋埋在枕头里。不一会儿，响起了轻柔的鼾声。

　　新爪星人的生活其实很不错。在酒店无所事事地住了几天后，豆豆这样承认。
　　每天都有新的朋友，料理是自助餐，酒店周围的步道可以尽情地奔跑。Pets Planet 999的候选成员似乎占了房间的大半；三三两两地，可以看到年轻的犬类在大堂内外聊天嬉戏。同房间的桃花基本扮演了新手向导的角色；她很乐意且热情地向豆豆介绍爪星的一切，或者至少是她知道的那些东西。
　　直到今天，再度出现的威廉姆斯将大家聚到了一起。
　　“我们要去录自我介绍了！”
　　“不是还没确定选哪些狗吗？”
　　豆豆也环顾了四周。这个数量级，很明显不是犬之国33名参与者可以描述的。
　　“自我介绍的影像，将会作为最终入选的考核标准之一。除此之外，或许你们还需要和面试官单独对话。”
　　豆豆抿了抿唇。
　　面试官的房间外，大巴车拉来的狗狗们拥挤在灯光昏暗的走廊上。不时从门里走出的候选者，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表情。
　　像在宠物医院等叫号一样恐怖。
　　走廊里可以听见候选者的只言片语：“总之，希望各位评委老师能够看到我”……“只想站在更高的地方被更多人看见”……“交到朋友可以转移失去主人的忧郁”……
　　终于，到豆豆了。
　　她分开人群。还算高挑的个子，黑黄交织的长发早上梳了个马尾。
　　尽管来到爪星时的那身连裤装肯定是不能再穿了，但还没有赚到钱买别的衣服，出于无奈，只好穿着Pets Planet 999发的长裤文化衫就进了房间。
　　“大家好，我是52号选手赵豆豆。”
　　五位面试官都是狗。豆豆对他们微笑着，鞠了一躬。
　　“我来自地球，在地球上活了7岁，度过了幸福的生活。”
　　她大声说。
　　“虽然一直生活在同一户人家，没有见过很大的世界，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勇气和坚定。”
　　这是威廉姆斯和琳琳姐夸她的话，她转手就给安到了自己头上。
　　“一直听话循规蹈矩地生活着，这样的我也能散发出不一样的魅力。……如果不是在地球，或许可以在爪星。”
　　“谢谢大家。”
　　自我介绍的时间很短，这样可以给评委提问留出空间。
　　当然，也是因为候选者太多的缘故。
　　坐在左边的一名罗威纳女性望着她，轻轻地扬起了好奇的目光。
　　“你好，赵豆豆女士。我有一个问题。”
　　“请问？”
　　豆豆双手握着麦克风，点头的时候马尾摆荡了一下。
　　“来到爪星……最想做什么？”
　　“做我自己。”
　　评委们的目光明显交换了一下。
　　“因为长久认识的自己变得不一样了……想学会和新的自我共存。”
　　“不想改变什么吗？”
　　“不想尝试什么吗？”
　　“不想挑战什么吗？”
　　三个问题，豆豆都轻轻摇了摇头。她在地球的一生承载了家人数不清的爱。即使哪怕就这样死去，她也没有什么遗憾；得到了机会继续生活，她也只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以更好的自我，迎接轻盈的平静。
　　“好的，我明白了。”
　　罗威纳女士点了点头，在她的简历上面写了什么。
　　那张简历是前几天网上提交后，他们自己打印的。

　　桃花和几个朋友在酒店的场地玩排球的时候，豆豆斜倚在栏杆上，看着水面的白鹭喝着加冰的西瓜汁。西瓜椰子水的味道实在太奇怪了，她承认；如果是一种单独喝，就很好。
　　她的尾巴轻轻摇摆起来。
　　就在这时候她收到了面试通过的消息。
　　那块智慧板算是发给她的，当做Pets Planet 999的福利；如果初选没有通过会收回来，否则可以一直拿着，节目期间好像会有通知要用。适应中心的新爪星人没有这种福利；不过如果是找到了寄养家庭，很多还是愿意给新孩子一块智慧板的。
　　“在录制完给观众们的信息之后，我们就会启程，前往位于猫之国的Pets Planet大本营！”
　　还是威廉姆斯，小个子在一群中大型犬中间做出酷炫的动作，指挥大家再次上了大巴车。
　　桃花和一只最近相好的田园犬坐在了一块。豆豆朝她招了招手，挑了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你好啊，我的名字是娜娜米，是一只秋田犬。”
　　娜娜米也是身材结实的中大型犬，肱二头肌似乎比豆豆还厉害一些。
　　“娜娜米……是什么意思呢？”
　　“我也不太清楚。我原来的主人说……好像有好多意思？好像是这样的。”
　　娜娜米来自种满胡萝卜田野的乡下，主人是一位独居的老奶奶。她似乎是在丈夫去世之后收养了娜娜米，却没想到还会再次经历分离的苦痛。
　　“我住在城市里，平常吃的是狗粮。有时候大志叔他们也会喂我他们吃的东西。”
　　豆豆说。不一会儿，两个新认识的朋友就开始关于爪星的气候谈天说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