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s Planet 999》河流人

4、cell

　　大大的犬耳竖在头顶，黑黄相间的长发垂落下来，一身黑色的衣裤挽起了袖子，脚下是双干净利落、没什么鞋跟的马丁靴。
　　“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来自Pets Planet 999 D组的赵豆豆。习惯了爱与孤独的德国牧羊犬，想在爪星看到地球看不到的东西。请支持我。”
　　她张开五指面向镜头双手挥了挥，毛茸茸的大尾巴也跟着甩个不停。接着，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得很小、痕迹却很整齐的贴纸。
　　“【D】赵豆豆”
　　上面写着。
　　虽然豆豆没有学过怎么写爪星的字，却似乎像是本能一样写好了，而且字迹还很漂亮。
　　名牌的右边，还有一小块给参与者自由发挥的空白。豆豆想了想，用黑笔画上了一只德国牧羊犬的剪影。
　　尽管节目组提供了五颜六色的笔。
　　她将名牌贴在自己身上的同时，面前占满整面墙的屏幕忽然一阵涟漪。接着，画面变成了无数悬浮在空中的短语。
　　“我有一个小目标的装修计划”
　　“捡球，就是玩儿”
　　“爪星一级退堂鼓表演艺术家”
　　“宠界之耻”
　　“女爸爸和她的两个孩子”
　　“浓缩才不是精华”
　　……
　　“Pets Planet 999的参与者，欢迎进入生存战中的第一项任务，加入cell。”
　　“每个cell由三名参与者组成，分别来自猫之国的C组、犬之国的D组，和其他动物联邦的O组。你可以试图加入已存在的cell，或者自行创建新cell。需要注意的是，新成员的加入必须得到所有原有成员的允许。”
　　“同一个cell会在生存战中同进同退，或者同时留下，或者同时离开。请留意你们的选择。”
　　没有源头的声音再次响起，虽然与被“捕获”后那个相比，温柔了许多，也冷淡了许多。
　　豆豆点了点头。
　　“三个好孩子”……“蔬菜爱好者联盟”……虽然感觉有点吸引到她的注意力，但仅仅凭前世的听话顺从、或者对食物的喜好组成联盟，她忽然又觉得有点恐惧。
　　她尝试点击了一下“会好好生活下去”，但随即浮现在文字周围的“D”“O”的字样，代表这个cell已经有了来自D组和O组的成员。
　　难道还是需要自己写了吗……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用指尖在屏幕上写下了文字：
　　“不害怕明天的人们”
　　几乎一瞬间，面前浮现了一个大大的C字。
　　还有一幅画，内容是城区的高楼大厦，一轮红日正在从楼顶上探出头来……
　　“收到了C组成员的加入申请。是否要允许申请者加入？”
　　豆豆同意了，几乎没有思考。她随意写下的内心想法竟然立刻有人赞成，这简直是不切实际的神奇。
　　何况那个赞成的人还是一只猫……
　　屏幕上的名称越来越多，但始终没有第三个人选择她们的cell。拜托拜托，来人吧，当然还需要是O组的……
　　凑齐了三名成员的cell会停止四处飘浮，而是定格在屏幕的某一个位置。随着还在移动的名称逐渐减少……
　　“收到了O组成员的加入申请。是否要允许申请者加入？”
　　这幅画的背景涂成了栗色，上面画着一朵一朵缤纷的小花。难以想象是用简单的纸笔完成的作品，已经完全可以称之为艺术了。
　　她点击了同意，但一时间屏幕并没有反应。直到她开始绝望地握拳的时候，伴随着另一阵涟漪，“不害怕明天的人们”的周围出现了第三个字母，固定住了。
　　“集结完毕。请前往公共区寻找cell成员。”
　　豆豆推开门，一时间颜色亮丽的衣裙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尽管不是唱跳节目，上了电视，大家都想要夺目一点。
　　豆豆看到一只圆脸的大灰猫在招手寻找队友，比其他人矮了一大截的鼠类在人群里窜来窜去。她犹豫了一下，开始快速扫视每个人腰间的名牌，企图找到那幅高楼大厦，或栗色的艺术品。
　　“你是那个……那个德牧，对吧？”
　　忽然从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转头转得有点猝不及防。站在那里的是一只身材小巧、栗白相间的荷兰兔，穿着夹克和芥末黄格子吊带裙，大大的眼睛凝视着她。
　　她的腰间贴着一张名牌：“【O】玛芬”，还有栗色小碎花的图案。
　　与此同时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名牌，激动地用小手捂住了脸。“幸会幸会，我是赵豆豆，你叫我豆豆就可以了。”豆豆赶紧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我……我的名字叫玛芬！认识你真的非常高兴！”
　　兔子的声音又小又尖，但却并不让人生厌。
　　两人花了好久才找到贴着城市日出的猫；这是一只有锐利金色眼睛的黑猫，自己写的名字叫耘露。
　　“幸会幸会，以后我们就是一个cell了。你们为什么选择了这个题目，能说说吗？”
　　豆豆自认友善地发问；然而耘露却很明显忽视了这个问题。玛芬倒是试图回答了，只可惜声音还是太小，无论谁也没听清什么。
　　正当她兴致盎然地围观那边两个cell鸡同鸭讲的时候，穿过人群传来了一声呼唤：
　　“豆豆！豆豆！这边！”
　　“娜娜米！”
　　一回头，豆豆就看到秋田犬娜娜米朝这边挤过来的身影。只可惜她生得过于壮实，旁边的猫又很娇小，呲着牙结结实实翻了一个白眼。
　　“啊……终于在这里找着你了。你那个室友呢？桃花？”
　　豆豆想说桃花背后议论猫之国商人之后她们就不太好了，但最终还是以“这里太吵了不知道”告辞。娜娜米并没有试图放弃，而是用强壮的胳膊拽着她往旁边空地拖；豆豆不得不给了耘露和玛芬一个求救的眼神。
　　“别看我，这是你自己的朋友。”
　　没想到黑猫居然看懂了。

　　当广播宣布所有参与者移步舞台区，在看台上落座的时候，豆豆真是感觉如临大赦。座位似乎是可以自己选择；不过都花里胡哨的，上面漆着看不懂的图案。
　　“你们打算坐什么地方？”
　　“我不想坐大红色的位置。感觉好像在烫我的屁股。”
　　耘露不屑一顾地回答道，然而她的用词让豆豆和玛芬都哑然失笑。
　　最终三人坐在了一组海洋风的椅子上。装饰着舵和贝壳的蓝白条纹，只是和麦芬的学院风、耘露的正装长裙以及豆豆的一身黑并不契合。
　　这个位置的高度和左右都正好，不太引人注目，也不至于偏到看不见舞台。
　　一组一组的动物们逐渐坐定了。不知道是不是豆豆的错觉，每一组好像都是那只猫脸色最臭。
　　正在这时候……
　　“各位ladies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发起人——十五！”
　　“十五！”
　　“是十五！”
　　“十五竟然真的也来爪星了，前几年他过世的时候主人还哭呢……”
　　十五是一条白色的雄性马耳济斯犬，在地球的网络萌宠榜上有不俗的地位。此时此刻，他穿着端正的马甲开衫，看起来还是有点过去宠物狗的模样。
　　豆豆注意到连前面不屑一顾的虎斑猫，都悄悄竖起了耳朵。
　　“虽然名头是挺大的，但其实节目组把我叫来主要也是考虑到我是个综艺能手，会主持。”
　　他温和地笑着，谦逊得体，即使D组的绝大多数女嘉宾都比他要高。
　　“可能面对镜头各种不适应的大小事情都会由我来解决。此外，如果有个人事务需要处理的话，也欢迎随时呼叫十五哥哥~”
　　在豆豆的身旁，荷兰兔悄悄地对黑猫说：
　　“我们很多可能前世年纪比他都大，对吧？为什么来这里久了他就是哥哥？”
　　她感觉耘露给玛芬竖了个大拇指。

　　马耳济斯犬十五宣布了节目的宗旨，流程，并且一再强调公平公正之后，就将Pets Planet 999的其他三位教练请上了台。
　　“让我们欢迎点点科技的CEO，点点·沃克先生！”
　　“艺术家，社会活动家，碧蓝霞光女士！”
　　“还有爪星最受喜爱的文学教授，狸同光老师！”
　　随着出现在舞台尽头的三个身影，坐满观众席的猫猫狗狗各种小动物疯狂鼓掌。
　　点点·沃克是带有黑色斑点的白狗，碧蓝霞光是羽毛美丽到不可思议的鹦鹉，而狸同光则猫如其名，是一只雌性的大型狸花猫。三位在台上鞠躬站定之后，也依次开始了各自的发言。
　　点点带来了十分新潮的科技产品，充满了改变世界的年轻人冲劲儿，尽管他本人眼角也有些小皱纹了；狸同光讲述了爪星的历史故事，引发了所有人对于他们如何从蛮荒走向文明的思考。然而碧蓝霞光一站在那里，整个舞台的气氛似乎就改变了。
　　是的，身为爪星人的她现在有人类的脸孔，双臂也并不覆盖着羽毛；然而她充满了金刚鹦鹉特有的那种雍容华贵的气度，沉静、优雅，仿佛不在乎也无需在乎任何世间的杂事。
　　不过她甫一开口，大家几乎都惊得滚落到台阶下去。
　　“我想站在这里和你们说话，是唯一不会对我有成见的群体。”
　　“在爪星待的时间久一点的人都知道，我是碧蓝天际的女儿。”
　　“这个名字现在还没有在你们脸上形成一点影响；不过我想对于绝大多数爪星人来说，我的父亲就意味着背叛，退步，和分裂。”
　　点点转过头去，看到耘露和玛芬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这个节目组这么勇？”

　　碧蓝霞光的声音很沉稳，娓娓叙述的故事却有着抓住人心的力量。
　　三十年前，鹦鹉共和国下令驱逐国内一切非鹦鹉的爪星人，许多无辜者因此流离失所甚至失去生命。
　　而她的父亲，碧蓝天际，是鹦鹉共和国的一位将军。
　　当时是中学生的她见证了父亲的所作所为，因为绝望而试图自杀，幸好被一名来自猫之国的医生救下来，并且跟随他离开了国家。
　　但她也无法阻止父亲的暴行，直到这一代鹦鹉共和国被推翻为止。
　　她嫁给了那位带她走的猫之国医生。在医生去世后，她又嫁给了一只同样逃离了鹦鹉共和国的白文鸟。
　　她每天都感到巨大的负罪感，即使那不是她做的。为了抵抗这种情感，她开始画画。
　　……一直到今天，名满天下，大家还是因为她是碧蓝天际的女儿而恨她。
　　“真是的，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愚蠢啊？难道她出生之前，还要选择她的父亲是谁吗？”
　　前面的一条狗说，引起了声量巨大的附和。
　　豆豆咬住了嘴唇。
　　眼角的余光看见，黑猫耘露今天第一次露出了微笑。
　　是那种冷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