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s Planet 999》河流人

2、社会化

　　等“赵豆豆”三个字在平板上成形，缓缓又浮现出了下一个问题：
　　“请问您的种族是？”
　　“所谓种族，是指前世地球的物种和品种。尽管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大多数爪星人显而易见，少数跨种间的混血，或者人类实验的产物会需要额外的帮助。”
　　“需要填写不同于基因的种族吗？”
　　豆豆刚点击“否”，“犬科-灰狼-家犬亚种，德国牧羊犬”就浮现在了平板上。
　　“生日？”
　　“您可以选择在地球出生的日期，来到爪星的日期，或者其他有纪念意义的日子。”
　　平板上出现了三个位置：7月11日，3月29日，和一个用来输入日期的滚轮。
　　豆豆记得赵家在夏天炎热的时候给她庆生。至于爪星的景象，是一片春季的柳暗花明。
　　“我现在不是过去的赵豆豆了，离开地球的忌日也算是一次新生吧，那就3月29日？”
　　尽管这么想了，最终点确定前她还是犹豫了很长时间。
　　“您的性别、人称代词和取向？”
　　“这可能会使得大部分新来者困惑。简单解释来说，性别就是对于生理上雄性或者雌性的认识所形成的文化。假如您生理是雌性并且认同它，就可以称为是女性。假如您生理是雌性，但认为自己是雄性，那么您可以称为是男性。除此之外还有不确定、非二元性别、ABO认同等等其他的性别属性。因为您的物种是灰狼，已为您推荐了：ABO认同。”
　　“人称代词是爪星人指代彼此的方式。您可以选择‘她’，‘他’，或者更加认同自己的动物身份的话，使用‘它’。”
　　“取向指您愿意与之恋爱并组成家庭的性别范围。在这里，您可以选择之前性别一栏的任何属性，并且是不限制数量的复选。”
　　豆豆清了清嗓子。
　　“……什么是ABO认同？”
　　“人工智障给每条狗推荐了这个。”
　　琳琳姐不耐烦地用笔敲了敲桌子，
　　“ABO认同是野狼之间的一种社会现象，大概就是指狼群中地位最高的一对狼是alpha，其他狼是beta，最底层则是omega。这个称谓也用来指一种亚文化衍生而来的性别认同，其中alpha拥有侵略性的信息素，是社会的顶梁柱；beta没有发情期，……当然宠物狗之间并没有这样的社会关系，我到底在向你们总结什么。”
　　听着一本正经的拉布拉多突然的抱怨，豆豆和对面的两条狗不禁相视而笑。
　　接下来，平板告诉豆豆它已经测量了她的身高体重，如果没有偏好的单位就用厘米千克录入数据后，整块板的字迹忽然消失不见。
　　“现在，你们的身份信息已经录入爪星数据库了。”
　　琳琳姐拍拍手，站起身来。
　　“这里是你们的身份卡，请收好，这张卡片和上面的数字对于在爪星生活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当然，如果弄丢了很容易也能再办一张，就是了。”
　　接过简单写了个人信息的卡片，豆豆将其揣在了身上连裤装的口袋里。

　　“然后我们要做什么？”
　　对面的一条狗问道。拥有人类的脸孔却能明确地称其为狗，真是在地球想也想不到的体验。
　　“开始社会化课程。对于犬类，也就是在适应中心待上两周，或者跟随一个寄养家庭一起生活一段日子。等你们的社会化证明出来了，你们就真的能享受到爪星的一切方便和自由了。”
　　有人在敲门。
　　交换了一个眼神，豆豆和那两只狗一起离开了房间。

　　走廊前方不远处，台阶状的扶手电梯连接着一个大厅。里面像地球的商场般摆了些摊位；不过目力所及，并没有商品或讨价还价的痕迹。
　　一些慈眉善目的爪星家庭站在那里，显然在向着他们的方向张望。
　　“嗨！”
　　“你们是新来的吧！”
　　“我和奶黄包都在地球绝育了，我们想成为新来者的寄养家庭……”
　　最后一个发出声音的是一只棕色的迷你贵宾犬，牵着他同样一头卷发的太太，尾巴摇得像朵小花一样。
　　“太好了，我和我弟是地球的流浪狗，最想要的就是能有家人多尽尽孝心……”
　　那两条比豆豆先进入房间的狗，一下电梯就飞跑着冲了过去，尽管他们的体格都比迷你贵宾犬高上了半头。而豆豆揣着自己的身份小卡片，倒是不急着与其他的寄养家庭交流……
　　在可能一个小时之前，她还是地球赵家的一条宠物狗。这种身份转变如此之快，她还无法完全舍弃那些人类对她的爱意和恩情。
　　她不记得自己的爸爸，对妈妈只有模糊的印象，兄弟姐妹也在睁开眼睛之前就被抱走了。她的世界里一直只有自己一条狗，和主人，乃至于她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四脚走路的人……
　　而现在，明明已经变成两脚走路了，却还坚持自己是狗，也不失为一种讽刺吧。
　　但不管怎么说，她还记得自己刚得病时，和病重后，美兰阿姨给她特制的食物，嘟嘟姐姐在她窝前的呜咽……那些都是真的……
　　她也做梦，但清楚虚幻的梦，和这些经历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既然这样，我们有一个新的社会化计划，您要不要听听？”
　　不知何时，已经有一只打扮亮眼、留着小胡子的雪纳瑞犬，拿着宣传页出现在了她面前。
　　那东西很像嘟嘟姐姐小升初时，补习班外面给她递的彩页。
　　尽管上面，写的是爪星文字；而内容，也与人类关心的东西截然不同。
　　“崭新的新来者社会化企划——培养具有全球视野的新爪星人。”
　　“Pets Planet 999”
　　字体是鲜亮的紫色，很有艺术感，上面还画着微笑的爪星人的图片。
　　她突然意识到，就好像地球的人类一样，她能分辨红绿的色彩了。

　　“Pets Planet 999，是猫之国文化交流署发起、犬之国与其他动物联邦协力发起的文化交流传播活动。”
　　豆豆仍有些许费力地阅读着爪星的文字，背景太花哨了，白色的字显得有些不起眼。
　　“尽管共同生活在爪星这一美丽的蓝色星球上，在众多爪星人来自的地球，猫和狗通常被认为来自不同的‘喵星’和‘汪星’，其他宠物也有‘吱星’‘兔星’等名头。这反映了爪星人不同种族之间巨大的差异。”
　　“在发明‘捕获’技术之前，所有的新爪星人都会随机降落在爪星的任何位置。尽管这样，还是逐渐形成了以单一种族为主体的猫之国、犬之国、鹦鹉共和国等国家。幸运的是，其他动物联邦的出现及时地扭转了这一趋势。作为可以容纳任何种族的爪星人的国家，平等和包容第一次张开了爪星人的眼睛。”
　　“现在，‘捕获’技术的使用让爪星人可以预测到即将出现的新爪星人，并且将他们‘捕获’在特定的位置。这一举大大提高了新爪星人生存率的同时，也带来了单一种族国家会倾向于‘捕获’自己种族居民，从而使主体种族比例进一步上升的问题。”
　　“许多被猫之国或犬之国‘捕获’的猫狗，可能一辈子都没有交到其他种族的朋友。这样的隔阂带来的仇恨和不理解，是整个爪星致力于解决的问题。”
　　“因此，我们启动了Pets Planet 999计划。”
　　“参与计划的是来自猫、狗与其他动物各33位的新爪星人，你们将在计划中结成搭档，学会互相理解、互相扶持，最终自由地选择自己居住的地点。观众投票计划中排名前9的参与者，同时可以作为‘爪星文化交流宣传大使’，进行为期两年的全球旅行，并且有丰厚的物质奖励！”
　　宣传彩页上画着一颗蔚蓝色的星球，一条狗、一只猫和一个看上去是鼠类的爪星人用手托起了页面的顶部，让星球有足够的空间自由旋转。然而在来到爪星后这么久，豆豆都没有见到过一个非犬类的爪星人。

　　“你很聪明。勇敢，而且有不一样的眼界。”
　　雪纳瑞说，用长辈的赞许的眼光看着豆豆。
　　“现在地球也回不去了，如果是你，愿意有不一样的经历吗？”
　　鬼使神差地，豆豆点了点头。

　　其实她的脑子一直是空的。
　　从来到这里，到登记，一直到现在。
　　只有意识到自己还活着的前几秒有不一样的狂喜。在那之后，发生的每一件事情——无论是变成人形，先进的科技，吃脊椎动物的禁令，还是似乎有些礼貌得过分的爪星文明，都在敲打着她观念的边缘。
　　在地球的豆豆一直是一只循规蹈矩的狗。好狗，乖狗。她不咬人，遇见客人知道摇尾巴，不吃饭的时候绝不讨食，尽管开饭了也会委屈巴巴在餐桌下等着。只有出去散步的时候她会戴着牵引绳走走，但也绝不会跑——活了这么久了，除了在家里地板上的短途冲刺，她几乎已经忘记了随意奔跑的感觉。
　　但是同样也是在地球，狗就是狗，人就是人。在这些基本的概念都被打破了的爪星，继续坚守每一条规则还有意义吗？
　　更何况给她制定规则的人已经在另一个世界了。
　　她还是不会尝试吃脊椎动物。不管怎么样，她不想成为大家厌恶和唾弃的焦点。
　　但如果只是交流？
　　她从来没见过人和猫以外的其他动物。即使猫，也见得很少。或许还有一两只餐馆里的鸡。不过有人把它们作为宠物吗？它们能来爪星吗？
　　不禁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你好……”
　　雪纳瑞的声音把她从空想中唤了回来。
　　“如果可以的话，能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豆豆。赵豆豆。”
　　“我叫威廉姆斯。”

　　豆豆和威廉姆斯跟随一群去适应中心的狗离开了大厅，第一次站在爪星漂亮干净的蓝天下。路边成片的栾树开着鲜花，道路宽阔，却干净得有点过分。
　　适应中心的狗们已经穿上了一样的制服，背上背着一个个整洁的双肩包。不久就有一辆巴士开到接上了他们；上车的时候，可以看到他们的尾巴一条一条消失在门口。
　　大巴车是黄色的，上面写着：犬之国香海市新爪星人适应中心。
　　街道那边开着一家小吃店，一家银行，还有一栋楼上贴着巨大的海报——
　　“Pets Planet 999？”
　　“没错，我们现在是大热门……说什么我们也都是生活在同一颗星球上的人，真是的，这样的计划早就该搞起来了……”
　　威廉姆斯抱怨着。
　　不过尽管说是这样，过了一会儿，还是有一辆不起眼的小车接走了他们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