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许生不易

12、第十二章

　　晚上我坐在书桌边，拿出抽屉里黑色封皮的笔记本，翻到空白的一页。
　　提笔：“今天，我提出了要见江林生的想法，他答应了。”
　　我把笔尖按进又按出，顿了顿又写：“宋一，真是个坏女人，真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我在“子”字的最后一划上用尽了力气，笔迹印得很深，快要冲破这一页的束缚。
　　“你会是怎样的心情呢？知道这一切都是我的预谋，知道我从见到那幅画开始就想把你拽进更深地狱的想法。江林生，我，太孤独了。
　　我真的，很孤独。
　　你知道吗，我要嫁给曾经□□过我的男人的儿子，我要用他的钱接受治疗，我往后，还要为他们传宗接代。你说，可笑吗。这样的婚礼，真的太好笑了。
　　宋一就是这样的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或者说，残破地连躯壳都是不完整的。
　　我找人跟踪你，和你制造偶遇；我调查你，我知道我们是一样的人；我逃不掉了，我想用你的手拉我一把，或者，再不济，和我一起进地狱，至少，我们谁也不会孤独，对吧？
　　江林生，很高兴见到你。”我合上笔记本，关掉台灯，整张脸隐在黑暗中。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乔冉。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仰头倒在床上。天花板上明晃晃的灯映在我的眼里，刺眼地晕出了蓝边。电话被自动挂断，一会儿，一条消息弹出。
　　我侧过身，手撑在床面上坐起。
　　我偏头望了一眼屏幕渐渐暗下去的手机，站起身走到厨房。我打开冰箱冷藏一侧的门，蒸腾的冷气裹挟着白色的颗粒涌向我全身的每个细胞，我生理性地缩了缩光着的脚，拿出了最上层的一瓶红酒和一袋三明治。
　　红酒是昨天晚上开的，瓶口上残留着冰箱里的冷气遇热后凝结成的水分。我把红酒倒进玻璃杯，模仿着贵族的样子晃动着杯子。红色的液体沿着杯壁时上时下，少部分因为惯性仍聚在杯壁上。我仰头抿了一口，被突然侵入身体的凉意惊到，生理性地缩了缩肩。酒精很快顺着血液流入大脑，我清醒起来，听到卧室里的手机再一次响起来。
　　“喂”。我接通，右手还握着尚有1/3红酒的杯子。
　　“一一，吃饭了吗？”乔冉的声音中混杂着很重的鼻音，周围呼呼作响的风声随时都有把他的话拆碎的可能。我扬扬手中的红酒，笑着说：“当然了，你呢”。他那边的声音短暂地停了一下后又响起：“正在点餐，待会儿要和这边公司的负责人见个面。”我抿了一口红酒，坐在沙发上，对电话那头说：“那你注意休息”。他用英语跟那边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回我道：“我明天上午的飞机，这次出差结束后应该会轻松不少，到时候就可以多陪陪你了。”
　　“好啊”。我放下手中的杯子，盯着里面逐渐浑浊的液体喃喃地出声。
　　他又问了几句我最近的状况，重复说了好几句抱歉。半小时后，他告诉我他要挂电话了，我正准备把手机抽离耳边，听到他说：“一一，等我回来。”我笑了笑，把电话挂断。
　　夜晚的灯光显得格外的亮堂，周围的住户一个接一个地灭了灯，我拉上了窗帘，又顺应大流地关了灯，一时间，黑暗铺天盖地的袭来，我在这黑暗中不敢发出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一丝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