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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画卷传情 ...


  •   “师姐,明日便是春猎了,你说我配哪副弓箭去,才能技压群雄、一举夺魁呢?”许是知道了沈韵离开了父亲的书房,一路自内院而来,本来应该在后院练剑的林铭早已偷偷跑到了母亲的房中。他人还没进到屋里,声音便已经响彻了整个内院,将这屋内骤然凝结住的气氛打破。沈韵发誓,她有生之年从来没有如同当时那般那样感谢她的那位小师弟。若是依着她的性子,许多想不明白的事情,便不会再想。反正就算现在想不明白,总有想明白的那一天。可现在面对着师娘张青娴,她又不得不立时给出一个交代。这一来二去的,倒成了僵局。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了,做事怎么还是这样没规矩?很该多学学你师姐的稳重才是。”听到儿子的声音,张青娴不由得轻轻笑了笑,她知道两人之间的对话怕是也无法再进行下去,索性便也不再多问,自理了理衣襟,挥手示意他进来。“孩儿见过母亲。”林铭快步跑入殿内,先草草向张青娴施了个礼,还没等她回复,便兀自站起了身,嘟嘴向张青娴抱怨道,“娘,你就不要再骂我了。今天我刚一出门接师姐,爹就劈头盖脸把我一顿痛骂。现在我好不容易到了内院,你便又要来骂我。”他轻轻理了理衣袖,在张青娴下首的位置落了座,沉声开口抱怨道。

      “原不怪你爹要说你。人还没到屋内,声音便在整个院子里都传遍了,放眼这整个京城,有哪家的公子同你这般行事莽撞?”张青娴笑了笑,自拉过他的手,口中说着的虽是责备的话,可眉眼之间却仍旧挂着温柔宠爱的微笑,并不见一点责怪的意思来。许是认准了这一点,林铭也并未同母亲多言,只是轻轻吐了吐舌头,便将目光落在了沈韵的身上:“师姐,你还没有回答我呢。你说,明日带哪一张弓更好?”

      “你既已说了是靠技压群雄,又如何关乎于弓马,随意选一副用的趁手的便也就是了。只是师父的那把犀角弓你便不要用了。那把弓太沉了些,凭你现在的臂力,只怕还无法完全驾驭。别到时候弄巧成拙,不仅没一举夺魁,反倒还成了落人笑柄。”沈韵轻笑了笑,方才眼底那郁郁之色早已不见,目光中只剩下了几分宠爱。可林铭听到她的话,却不由得惊呼一声,沉声开口问道:

      “师姐,你是在西郊学会了读心术吗?你怎么知道我准备去问爹借犀角弓?”“读心术我虽没有学过,但读你的心事却也用不着什么读心术。你惦记着师父的那把弓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明日春猎又是众人相会的盛大场合,你想拿着那把弓来露露脸,倒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却又有什么难猜?只是你现在臂力尚欠缺着些,想要驾驭那把弓,还有些难度。”沈韵轻笑了笑,看着林铭那颇有些沮丧的神情,她自抬手在他的发顶上揉了一把,朗声开口安慰道:

      “不过你也用不着太过沮丧,凭借着你现在的努力,用不了两年,便也能带着那把弓出门去招摇过市了。”“真的?”林铭听到她的话,眼睛立时便亮了起来。他猛地坐直了身子,看向沈韵的那一双眼眸中写满了期待。“自然是真的。师姐什么时候骗过你?”沈韵看着他那颇具欣然的眼神,不禁轻轻笑了笑,轻声开口说道。

      “对对对,师姐永远都不会骗我的。”林铭闻言,急忙如同捣蒜一般的点了点头。他话音落下,便自椅子上站了起来,草草向两人施了一礼,便转身向外走去,“娘,师姐,你们先聊,我要去选一张好弓了。前些天我入宫去,就连陛下都夸了我弓马骑射远超他人。忠肃侯府的邱新泽他们竟然还不信!明天我便要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好弓马’!”话音落下,他便昂首阔步的跑了出去,只留下坐在正中的沈韵和张青娴两个人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笑,目光中却也都透出些许无奈。

      “韵儿,你别理他,这孩子啊,原是被我给惯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张青娴看着跑远的林铭的背影,不禁轻轻笑了笑,沉声开口说道。“师娘这说的是哪里话?铭儿这般性子极是难得,要我说,便就是这样才好。朝中军中都有师父和我,他那么着急着长大做什么?在能当个孩子的时候便好好当个孩子,这难道不好吗?”沈韵轻轻笑了笑,一双好看的杏眸中带出几分宠溺、几分羡慕,她看着林铭消失的方向,轻轻扬了扬唇角,扬声开口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张青娴的错觉,她看着沈韵的眼眸,总觉得方才她那双好看的眼眸中似乎有转瞬即逝的落寞闪过。看着那孩子脸上与其他的二八少女不同的成熟稳重,张青娴的心中亦隐隐传来些许痛楚。他们夫妻二人与沈枫夫妇也算是相识甚早,她也很清楚,即便是他们夫妻二人这么多年来一直对沈韵视如己出,也永远无法弥补她自由失去双亲心底所留下的创伤,更不可能代替她父母在她心中的位置。

      如果沈韵这孩子如今也是父母健在,她又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她应该会是一个无比骄傲的存在吧?

      两人又在张青娴的屋中聊了半日,直到晚间,沈韵才从林府中出来,前往自己的府邸中去。回想着今日与师父师娘的对话,再想到韩云卿,她的心中一时竟有些茫然。他既尚未加冠,此时言婚嫁之事便为时尚早。她也不想他那么早就知道,原来自己的一生早已在出生时便被注定。他们自由相识,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他虽然从未说过,可她却很了解他。在他心里,最向往的便是自由。

      只恨他生在帝王之家,从出生起便注定身担天下重责,今生怕是注定与自由二字无缘了。

      “大人。”府门前的亲兵见沈韵打马而来,忙上前接下了她手中的缰绳,将她迎入了府中。沈韵只轻轻点了下头,便径自往屋内走去。这府邸原是当年父亲在世的时候陛下所赐,这些年来她少有在府中的时候,一来二去,竟透出些许冷清的味道来,不若之前那般门庭若市。好在沈韵本就不是那般喜欢热闹的人,一入了府,便径自往自己屋内走去。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门前等候着的是她自小带跟在身边的贴身丫鬟蝶舞,许是多年以来留下的习惯,即使她早已受封袭爵,蝶舞对她的称呼也仍旧是如同当年沈枫还在世时候的小姐,而非现在所应当称呼的‘大人’。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看着早早就候在门前的蝶舞,沈韵不禁轻轻蹙了蹙眉,一面挥手示意她自屋内走去,一面已沉声开口问道。“今天下午,郑王殿下派人送来一个锦盒,说一定要小姐亲启。奴怕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已经放在小姐的卧房里了,小姐快去看看吧。”蝶舞微微向她服了服身,随即便跟着她的脚步一路向卧房内走去。听到她说原是韩云卿送来的东西,沈韵的心中隐隐一动,想到两人那注定陌路的结局,她竟一时有些想要逃避的冲动。

      “小姐,郑王殿下身边的张先生也派人传话过来,说明日春猎的仪典,陛下就不亲自过去了,所有的一直章程都交给了梁王与郑王两位殿下来负责。明日的春猎,小姐可要随行吗?”蝶舞微微敛下了眼眸,恭敬的跟在沈韵的身后,温声开口问道。“我既然在京城,哪里有不去的道理?你替我准备一套春猎时候所用的服装就是了。”她轻轻沉了口气,想来张煦派人来传话,是有些担心梁王会在此次春猎上有所行动,这才要她一定亲自前去,照应一二吧。

      也罢,既然皇帝不会出席,又去哪里找比明日更合适的时机呢?她唇角一扬,心中已经有了一番计策,这才转回过头去问蝶舞道:“韩云卿送过来的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就在小姐的妆台上呢,奴看那锦盒,倒像是幅画。都说郑王殿下极爱丹青,也不知道这次又从哪里搜罗来了什么宝贝,叫小姐一起鉴赏的吧。”蝶舞说着,不禁轻轻笑了笑,语音中透出几分甜蜜。沈韵顺着她的话,脑海中却不禁回想起了在他书房之中悬挂着的满屋子画像。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内心竟忽然之间闪现出一个念头:

      若是他知道了两人注定的结局,该作何反应呢?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并不是懂画之人,便是他送来的是哪位名家的大作,在我看来,也都是一样的。”沈韵轻轻耸了耸肩,言语中却透出几分与以往不同的低沉。她眉眼之间的情绪转瞬而过,那种长年在战场上练成的压抑和稳重,又怎么可能被蝶舞这样一个小丫头瞧出内心的不妥?果然,后者仍旧轻笑了笑,开口打趣道:“小姐您这就不懂了吧?人只会和自己心爱的人分享自己得到的好东西。郑王殿下把画送到咱们府上来,分明是想向小姐说明您在他心中的位置。”看着那近在咫尺的锦盒,蝶舞的表情中笑意更浓。她轻轻推了推沈韵的肩,让她离那妆台更近了一步,“小姐快打开来看看吧,也让奴一起跟着饱饱眼福。”

      “你这丫头,若是再胡说八道,我便把你嫁出去。这样也省的你每天拿这些乱七八糟的道理来烦我。”她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打开了那锦盒的盖子,自取了里面的画卷来打开。却未曾想,那跃然于画卷之上栩栩如生的女子,并不是哪位大师的仕女图,而是……沈韵。画上的她侧脸示人,低垂的眉眼中透出些许与以往不同的娇羞与温柔,微微弯起的唇角,正是看到意中人时候的那般模样。沈韵看着那画面,身子不禁微微一怔,脑海中自是想到了今日午间在他书房的时候,两人相对而立的美好。站在一旁的蝶舞却早已经发出了惊叹的呼声:“小姐,这画上的人竟然是小姐?”她双手抬起了那画卷细细看了半晌,方才转头看向沈韵,扬声开口问道,“小姐,这不会是郑王殿下亲手画的吧?”

      “放眼这满京城,除了他,可还有第二个人如此之闲吗?”沈韵轻轻哼了一声,眼底却挂着藏不住的笑意。她轻轻将画卷收拢起来,仿佛捧着一件极易碎却极精美的瓷器。蝶舞见到她的动作,目光中不禁带上了些许不解。她轻轻蹙了蹙眉,沉声开口问沈韵道:“小姐,郑王殿下这画分明是为小姐所做的。小姐为什么不把它挂在卧房里,却偏偏要收起来呢?郑王殿下对您这样用心,可你们二人又常常不能相见,现在有这画在这儿,便是日日看着,心中也是欣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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