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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往事重现,决心护主 ...


  •   “什么?”沈韵的眉心骤然蹙紧,一双眸子里写满了差异。她看了看仍旧在低头看着茶水的林肇,忙又将目光落在了那紧阖的书房大门之上。确定了并无人在近旁,沈韵方才将身子凑近了林肇些许。她一双秀眉紧紧的蹙起,一双美目里满是不可置信:“师父,您在说什么呀?官家虽子嗣不盛,可这些年来却也并未曾言说过他要立韩云卿为储君啊。况且,韩云卿他多年随着静慧大师,不是在外面游历名山大川,就是在寺庙里修习佛法心得,这哪里是为国朝培养储君的样子?难道……就是因为他那重瞳子?”

      面对着这惊人的信息,沈韵显然无法理解。如果不是因为面对的人是她一向敬重的师父,她只怕要直接跳起来斥责他胡说八道了。林肇的目光终于从那碗茶汤上移开,他徐徐转过了头,看着满脸讶异的沈韵,眼眸中竟然透出些许悠远绵长。他微微顿了顿,将脸抬起了些许,那苍老的目光似乎仍旧落在她的身上,可沈韵却总觉得他似乎是在透过她的身子,看向别的什么。她眉心轻轻一动,正想开口去问,只听得他轻轻叹了一口气,沉声开口说道:

      “你年纪小,很多事情并不清楚。今天既然把话说到了这里,我便同你说说,咱们这位郑王殿下的身世。”他的身子慢慢的向后靠了靠,将腰倚在身后的座椅上,再抬起头看沈韵时,目光中的严肃已经散去了些许,更平添了几分柔和。

      “你可听说过云妃娘娘?”“她不是韩云卿的生母吗?”沈韵轻轻点了点头,眸中仍有些许疑惑,“我之前听静慧大师提起过,说这位云妃娘娘是陛下的宠妃,只是在生韩云卿的时候便因难产而过世了。只留下了一个他一个皇子。所以……陛下才对韩云卿分外关爱。难道……不是这样吗?”她眉尾微挑,看着林肇,扬声开口问道。“静慧大师是出家人,他告诉你的,自然是事实。只不过,咱们这位国师没有告诉你全部的事实罢了。”林肇轻轻舒了口气,唇角竟勾起了一个笑意。沈韵被他说得一头雾水,她实在想不到这样的事情还有什么可隐瞒的地方。

      “郑王殿下出生的那天,正是七月十五,中原之夜。在那一天,代表着天子位的明堂星忽然大放异彩,其光辉远胜过于以往任何一位皇子降世的时候。据司天监里的老人说,这位新生的小皇子落地时,明堂星所散发出的光芒甚至比咱们陛下出生的时候还要闪耀。”林肇话至此处,竟微微顿了顿,抬手提起了面前的茶盏一饮而尽。沈韵本正是听到紧张的时候,却见林肇如同故意卖关子一般停顿了下来,心中未免有些着急。她本想开口去劝,却见林肇的目光正看向了她。她不禁轻轻沉了口气,只得抬手为他将茶杯添满,听他接着开口说道:

      “陛下本就爱重云妃,又见此时天象如此明朗,不禁大喜,几乎立时便要封怀里的这个孩子做太子。可却也正是在这时,静慧大师又观察到荧惑星忽然也呈现出明亮之态,掩饰不住的红光竟将周围所有的星辉全都压抑了下去,便是当年太祖身故与荆州,也没有过如此奇怪的天象。”“这一凶一吉,全部都集中在了韩云卿身上。若是他注定是天子,岂非是要将大祁国祚引向覆灭之态?”沈韵的眉心骤然蹙紧,方才还随意的拿在手中的青瓷杯子此刻已然被她紧紧地攥着。她看着面前的林肇,心口不禁提起了一口气。她虽然不是十分相信这所谓的占天之学,可当今圣上确实对此深信不疑。若是为了保险起见,当时便应当将韩云卿处死,或许……还可以避免一场祸端。可是……

      “见此星象异常,当时便有人提议要处死七殿下,来保护大祁安稳。可是……”林肇的语音微微停顿了片刻,言语中似乎带上了些许惋惜,却并没有去回答沈韵的提问。见他停顿下来,沈韵忙下意识地去看他杯中的茶,见茶杯尚未见底,方才安稳的坐回了原位,接着听他说道,“可是云妃娘娘因难产血崩,此时只剩下了一口气。她拉着陛下的手,恳请陛下开恩,保全他们二人的这一点血脉。话音未落,云妃娘娘便撒手人寰。陛下心中自是极为难过,可却也无法狠下心来去杀死自己和心爱女人唯一的孩子,便只有召来了静慧大师,询问他是否有解决的办法。”

      “静慧大师本就是心善之人,必然不可能看着众人处死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都说佛法含着救赎与解脱之意,若真能够得到佛祖眷顾,或许……也就能够破解这一奇怪的命格。也正是因为如此,韩云卿才会自幼跟着静慧大师修习吧?”很显然,故事说到此处,沈韵自认为已经能够了解到结局。她接下了林肇的话,轻声开口问道。

      “你说的不错。”林肇深深舒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沈韵正要接着开口,他却忽然转了话锋,仰头将杯中的最后一口茶喝尽,方才沉声接着说道,“不过也只说对了一半。”“一半?”沈韵声音微扬,目光中显然有些惊讶。她侧头思忖了偏科,再次将目光转了回来,看向林肇道:“师父的意思是说,光有静慧大师在,还没有办法改变韩云卿的命格?”“是。”林肇轻轻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了些许不忍。他侧头看向沈韵,沉声开口说道,“如果想要真正保全大祁国祚,郑王殿下被立为储君之后,必须娶周家长女周锦为妃。这位周姑娘的命格正巧与郑王殿下相衬,只有合二人之力,方能化解此次危局。”

      林肇说着,一双眼眸不禁沉了下来,幽暗深邃的瞳孔中透出复杂的情绪。他看着坐在对面似乎有些发怔的沈韵,眼眸中竟有些说不出来的惋惜和爱怜。他轻轻的将身子向前倾了些许,拉近了与这小徒弟之间的距离,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沈韵手中的青瓷盏被她紧紧地攥着,清晰可见的骨节都已经泛起了一层层青白。她一双浓眉蹙紧,强自压抑着从心底里翻腾而起的情愫,将目光落在了林肇身上:

      “师父的意思是说,只要韩云卿成为储君,便必须要娶那周家姑娘为妻,对吗?”她指节收紧,仰头看着林肇,抬起的脸颊勾勒出下颌线的柔美弧度。林肇看着她那双颇有些隐忍的眸子,不禁轻轻蹙了蹙眉。他太过于了解沈韵的性子,这个打落牙齿活血吞的孩子,怕是心里再苦,也不肯表现在脸上。看着她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和那紧紧收拢的掌心,林肇竟有些犹豫,自己在这个时候便将这一切都告诉她,是不是真的有些为之过早?

      “你先把这杯子放下。府里一共也没多少拿的出手的东西招待客人,你别再给我把这套捏碎了。”他无声地叹了口气,强自从沈韵的手中夺过了那杯盏重重放在了面前的托盘当中,嬉笑的言语似乎想要拯救这僵化的气氛。沈韵看着他那微微竖起的眉毛,不禁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勾唇轻笑一声以示自己无碍。她慢慢地将眼眸转向了窗外,郁郁青青的柳树正被风吹拂着,成为了这院中一项别样的风景。

      “韩云卿知道吗?”她眼眸落在那枝叶之上,一时间竟有些许无力之感。过了良久,她才慢慢沉下了声,问林肇道。“郑王殿下自然是不知道的。官家爱惜郑王,无时无刻不想着护他周全,又怎么肯这样早就把这样的消息放出去?别的不说,你觉得如果梁王殿下知道了,可还能容得下他这位一向只尊佛法,将他奉为亲兄长一般敬重的七弟吗?”林肇轻轻摇了摇头,言语微微扬起,似乎透出几分不郁,“这几年官家的身体大不如前,对于很多事情都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放在他正当壮年的时候,如何能够允许梁王殿下这般胡来?”

      林肇重重的锤了一下地面,目光中的不郁已经转化为了愤懑不平。沈韵轻轻蹙起了眉,想到仍旧在自己腰间悬挂着的那带刺的马鞭,她不禁冷笑了一声,却也并不想此时过多的在梁王韩风朔的人品问题上纠缠。从她自边境随着林肇入京第一次见到韩风朔的时候起,她便将他划到了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一类人当中。从他的举手投足之间,沈韵便看得出来,他早已修炼成了一个老谋深算的政客,而这样的人,心中的良知和原则多半已经被泯灭,回想起史书上的血迹斑斑,她便也不再期待着他能够对身负重瞳子的韩云卿念什么兄弟之情,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会来得这样快?

      “可是师父,这件事情牵涉甚广,当年的知情者也颇多,只怕……就算是官家想瞒,也不可能永远的瞒天过海。既然如此,师父让我所做的选择,又有什么意义呢?”沈韵轻轻耸了耸肩,身子倒比刚才放松了好些。她随意的向后一靠,自倚靠在了那身后的小椅之上,转过头来问林肇道。
      “不,当然有意义。想要破除静慧大师的预告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要郑王殿下不成为储君,自然也就没有那周家姑娘什么事了。这么多年来,郑王殿下对你的心意,不仅为师看在眼里,静慧那个老头和官家也一样看在眼里。郑王殿下是静慧大师亲自抚养长大的,他对郑王殿下的感情,已经早就不是单纯的为了忠君而做的保全了。韵儿,你相信师父,师父有把握能够说服静慧,然后我二人一同入宫去求陛下,让你和郑王殿下远遁江湖,从此再不问皇家事宜。”

      林肇的手猛然往前一伸,将沈韵那正在把玩茶杯的手紧紧地握住。他一双眼眸中泛出一种独属于父亲对儿女的爱怜,那双苍老的眸子让沈韵的心不由得一痛。她下意识的回握住了林肇的手,却出乎他意料之外的用力摇了摇头,一双眼眸轻轻闭住,深深舒了口气,方才慢慢开口说道:
      “师父,其实我们根本没有选择。”沈韵慢慢转过了头,看向林肇那双深邃的眼眸。听到他的话,那双黑色的瞳孔骤然收紧,眼眸中显然带上了几分急迫:“韵儿!”林肇沉声一喝,落在她手上的手收的更紧了些。他多年习武,掌心上形成的老茧紧贴着沈韵的手背,竟让她觉得手背生疼。沈韵仍旧没有动,也没有被他那急切中带着心疼的神情所打乱。她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低垂下的眼眸中闪过了转瞬即逝的悲戚:

      “当今陛下身体日渐消沉,显然已经不复往日华光。此次陛下复朝之后,怕是就算他自己不去提起,朝中官员们也会逼他选定储君。三皇子虽有些城府,可却早已为了皇位而忘却了手足兄弟之情,如此这般残忍无道,陛下绝不可能放心将天下交给他,文武百官……又何尝愿意去侍奉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君?九皇子年纪尚小,而今北方大晋虎视眈眈,主少国疑,陛下更不可能将皇位传给他,如此说来,便只剩下了韩云卿一人。师父,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有选择。你知道,我不可能看着大祁江山落在韩风朔这等宵小之徒的手里,自己却去和韩云卿远遁江湖,过什么逍遥快活的日子。这样的事情,我做不到,韩云卿也做不到。师父,如果韩云卿娶了那周姑娘,便真的能绵延大祁的话,我……”沈韵的声音一顿,身子显然带上了些许僵硬。她一双好看的蛾眉轻轻动了动,强自忍下了眸底翻涌而起的酸涩。

      从七岁她亲眼看着父母双双战死在洛水城之后,她就再也没有流过一滴眼泪了。

      “我接受这个安排。”她慢慢的抬起了头,那几乎要夺眶而出的泪水似乎又倒流回到了眼眶之中。她慢慢的推开了林肇的手,沉声开口说道,“师父,这件事情不必告诉韩云卿。他现在的处境,本就不容乐观,何必再因为这件事情平添波澜呢?”她一面说着,一面从腰间取出了那条带刺的马鞭,“韩风朔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他,此计不成,必有后手,我还是要找个机会震震这位梁王殿下,免得让他以为在这京城之内、天子脚下,可以如此任性妄为!”她用力的将那马鞭甩在了地上,一双美眸中透出倔强与愤怒。林肇看着少女那双深邃的眼眸,轻轻蹙了蹙眉,到底没有阻拦他,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开口劝解道:

      “点到为止即可,别真的伤了他。他到底是皇子,如果真的把事情闹大了,就算你是有理的那一方,陛下为了天家颜面,也要对你多加斥责了。”“师父放心,我心里有数。”话音落下,沈韵的唇角微微勾起,笑容中透露出些许自得。那双眼眸在阳光的照耀下显得分外明亮,林肇知道,只要她露出这样的表情的时候,便是有十分自信、十分把握。他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只挥手示意她退下。沈韵得了令,便自退出了书房之中,径自往内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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