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女儿国国王[西游]》一盏扶头酒

17、第 17 章

　　“忒，呆子你要作甚？”孙悟空压低了嗓音问猪八戒道，从尖细的语调里透出不解。
　　与此同时，他还变戏法一样，将先前没收掉的素春卷递到了二师弟鼻尖处晃了晃，貌似要引走猪八戒的注意力。

　　双眼瞬间对准鼻子中间，猪八戒一把抓住有点焦黄色的瘦长条春卷，面粉被油炸的香气犹在周遭，春卷倒二话不说塞进了自己嘴中，颇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师兄你不是捏碎它了么？”话音未落，他已经将点心咽下肚去，根本不用费劲巴拉咀嚼的。

　　孙悟空重重“哼”了一声。
　　他暗自腹诽，一路上自己用食物逗了这猪头那么多次，哪一回是真正毁了不给他吃的？沙师弟都从一开始的担忧劝告到后面的熟视无睹了，偏偏这呆子还总是上当。

　　以为将猪八戒的注意力从落胎泉水处调开了，孙悟空再次打量厅内情况，一双火眼金睛在师父和女儿国国王之间游移来回，估量他们方才言语背后的深意。

　　不成想，好像吃完点心觉得口渴一般，猪八戒极其自然地从桌上抄起那半满不满的杯盏，手掌托着杯底，十分稳当又快速地将清水“咕咚”倒入喉内。
　　与沙和尚“二师兄，你先莫要急着喝这水”的急促声音相比，猪八戒的动作要快上三分。

　　两根指头还捏着宽大僧袍的袖子，意思意思擦了下嘴角，猪八戒才将杯盏放下，袖口随之移去，露出他憨笑满脸的猪脸来。

　　迎着唐僧的注视，猪八戒十分镇定，自有一套说法：“师父，俺老猪本想着您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不过，方才听罢国主讲的奇梦，我又觉得，上天安排因果循环自有道理。男子本来不可受孕，此处偏偏有子母河，让你我师徒误饮，弄出笑话来。”

　　唐僧刚想训斥二徒弟莽撞，闻声却欲言又止，拧正身姿，端坐如莲，眼神收了回来，微微低首恍如入定。从姜如意的视角看去，他应该是用余光注视着自己的腹部。

　　猪八戒还没说完，在宫女们“嘻嘻哈哈”的窃笑声中，粗声粗气继续：“除了子母河，贵国有配套的落胎泉水。方才听姐姐们说起过，贵国国民祖祖辈辈历来常有饮用落胎泉水之事，想来这便是符合相生相克的道。执拗着拒绝落胎泉水，不考虑自身能否生育和抚养孩儿，未必是唯一之选。”

　　猪八戒这番话是对着给他吃给他喝的女儿国臣、仆们说的，还拽了些文雅词儿，态度也恭敬了几分，其中有多少是说给唐僧听、敲打师父的，便是自由心证了。

　　国师一改对取经和尚们以貌取人的先入为主，认为猪八戒这个丑和尚反而比唐僧这个俊郎君说话中听，忍不住回应：“这位朱高僧，见识不凡，见识不凡！”

　　“哪里哪里？”猪八戒向国师双手合十行礼以示谦逊，回头见师父还未发一声，便接着述说自己的思考：“国主是有大智慧之人，虽然今日才见面，俺老猪却对您佩服得紧。您讲的那个什么夺胎之权，我闻所未闻，却一听就懂了。”

　　一张大眼耸鼻阔嘴的脸，说话却一点儿不含糊，猪八戒拍姜如意的马屁十分自如：“国主，啊不，姜施主，您的话如佛语纶音，点化了贫僧。我不能过于着相，留下孩儿误人误己，这落胎泉水，早饮早了事。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其实看久了看习惯了，猪八戒的面目也没那么吓人嚒！
　　姜如意暗自心想，挂着社交微笑，客套回应道：“朱师傅当断则断，颇有担当，小王自愧不如，还是您一行人对佛法更有心得，我们小国寡民，哪里好当得谬赞。”

　　眼见得细小汗珠儿从猪八戒宽阔的脑门上争先恐后地冒出来，他蒲扇般的两只手掌都捂在圆鼓鼓的肚子上，“哼哼呀呀”地向后坐倒，椅子发出“吱呀”一声。

　　“八戒？”
　　“呆子！”
　　“二师兄？”
　　同路人的关怀显而易见，另外三人一同围住了猪八戒。
　　唐僧背着双手疾步凑近，左右观察。孙悟空直接上手，轻轻拍打猪壮汉的胳膊，意思是问他哪里不舒服。沙和尚则很快调转目光，哀求地扫视女儿国在场诸人。

　　国师瞄了姜如意一眼，见国主轻轻点头，立刻会意，带着得力能干的宫娥走到男子们近旁，猛拍了下手，吸引大家注意力，再炒豆子一般爽脆说道：
　　“这位朱高僧快人快语，不过稍微着急了些。落胎泉水饮用有讲究的，我们一直没找到机会介绍。倒是没什么大事，朱高僧眼下这般模样，是正在落胎呢，不必慌张，让我们来照顾即可。”

　　听到“落胎”，唐僧等人自觉不是他们擅长的，连忙让开地方，一同向国师施礼道谢。

　　“国师大人，肚腹有点疼，还好，俺老猪能忍。接下来怎么样，是不是就坐小月子了？能吃好吃的，能管饱了？”
　　对猪八戒来说，其实刚饮下泉水片刻的肚腹疼痛，比拉肚子厉害不到哪里去，只是有些迅猛突然，让他吓了一跳而已。至于额头冒汗，是他感觉□□濡湿了，自觉丢脸急出来的。

　　被几位香喷喷的女子们围绕，不管年纪老少，总是感觉恬适的，猪八戒出言近似撒娇了，开始要吃要喝。

　　“好好好，朱高僧放心，我们照料小产最有经验了。您还能走路么？这边请。”国师半请半劝。

　　看唐僧叹气点了头，猪八戒嬉笑着冲孙悟空、沙和尚挥了挥手，连忙大步跟着女子们离开花厅，到宫内妥帖之处休养去了。

　　从知道自己怀胎至眼下徒弟先行落胎，短短半日，在唐僧看来却十分漫长，内心纠葛翻来覆去，比之前被妖怪捆住等着下锅被蒸煮都烦扰百倍。

　　到底是失了平常心啊！

　　他被肚腹催着，犹豫着伸手，取了手边所剩无几的素糕点，文雅肃穆地吃下肚去。

　　其时，厅内少了猪八戒等人，大家自然将焦点转到唯一怀胎的俊秀和尚唐僧身上，以为他是不是要说些什么，不成想这位十分沉得住气，顶着众目睽睽吃了起来。

　　“呼——”姜如意掩口打了个呵欠，有些无聊地将目光从吃东西的唐僧身上移开，转去看未来的斗战胜佛，脑子漫无边际地想，猴子当年被压在五行山下，吃喝拉撒怎么办呢？

　　她困倦了。姜如意有午休的习惯，也是从现代带过来的，毕竟社畜不睡午觉，很容易猝死。
　　今日一大早，姜如意先去迎阳驿见客，紧接着陪同唐僧、孙悟空奔波到山顶化解所谓“言灵”，回宫后落座，拉锯似的陪唐僧扯落不落胎的事情，心力损耗得厉害。

　　有机灵的宫娥轻声请示：“国主，是不是该摆午宴了？”严格来说，厅内方才所上的，是招待客人的茶歇，正餐还在御膳房里备着呢。

　　揉揉眼角挤出的泪花，姜如意虽然不算饿，比起招待唐僧等吃喝更想躺进塌中小憩，还是客客气气地说：“御弟哥哥，半日时光颇为受累，这便在小王宫中一同用个便饭吧，也算让我们尽尽待客心意。”

　　唐僧这才惊觉，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整整吃掉了四块甜咸点心！一路上风餐露宿，这差不多比他平日里一顿饭的食量都多了。

　　皮肤白皙的脸颊上若有若无飘出几缕羞红，唐僧瞬间活色生香了起来，比庭院里种着的春桃花树都艳。

　　“阿弥陀佛，贫僧失礼之至，乞国主恕罪。”唐僧连忙站了起来，应答道。

　　“你身子不同往日，又有什么需要告罪的呢？不小心耽误了列位午膳时辰，不要嫌弃我们招待不周才好。”论打太极、说客气话，姜如意从不怯场。

　　闻言，唐僧没有回应，反而又一次双手交叠，掩了肚腹。
　　孙悟空和沙和尚应该没有发现唐僧的异样，只管随声应和：“师傅饿了吧?”“就随了国主好意，吃个午饭吧？”

　　唐僧摇摇头，终于提起了猪八戒：“国主，贫僧二徒弟莽撞，多有惊扰，实在惭愧。能否劳烦借问，他如今身体如何，能否行走？我们带他回迎阳驿安置吧。”

　　变相拒绝与姜如意共进午餐啊这是。

　　虽说姜如意对唐僧除了皮相惊为天人了一把，其他时候都在走“称呼唐僧为御弟哥哥”的人设，并无动心动情一说，然而当了国主有一阵子，有点习惯周围人的百依百顺，姜如意不自觉地养出了些小脾气。

　　面对唐僧先是纠结落胎泉水饮与不饮，继而执意回避，连续的不畅意，让姜如意冷冷笑了一声，十分明显的皮笑肉不笑，应道：
　　“贵徒朱师傅经历小产，只怕御弟哥哥和高徒们未必照料得来，况且想必此时他已经在国师布置下安顿好了，不宜再折腾，就让他留在宫中吧。我们又不会生吃了他。”

　　唐僧喃喃道：“贫僧并无此意。”

　　姜如意续言：“御弟哥哥既然不愿意赏光吃饭，也罢，小王不是强求之人。您请自便，这就由驿丞带列位回迎阳驿吧。”

　　说罢，不等外来男子们的反应，姜如意说声“失陪”，便在宫娥的簇拥下离开花厅，回了自己寝宫。

　　唐僧闹了个大红脸，回望孙悟空和沙和尚，三人都没提唐僧腹中胎儿一事，迤逦出了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