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天裂之魂殇夜郎》咸鱼波

5、家 宴

　　第五章 家宴
　　端阳水未尽，粽香犹绕鼻。
　　艾草拂酒意，檐下燕归巢。

　　门上陈小二探出头来，谁这么大场面，侯爷最是清简的人，平时上朝都是一驾青布小车，易先生不在时，就他爸一人驾车跟随。
　　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侯爷当年还是帐前督卫，随太祖镇守镇江时从一个市井泼皮鞭下救了陈小二的爷爷老陈伯，老陈伯就一直随军做些杂事，侯爷开府立户后就跟过来做了管家，易先生去了南方，老陈伯就跟着去了。陈小二的父亲陈葫芦一直给侯爷驾车，侯爷出征时，就留在府里接老陈伯的班，管家事。陈小二兄弟两个，侯爷就说了，陈家一家三代都在府里，陈大陈二从小跟着少爷们读书识字，也没让他们入奴籍，去考个功名或者谋个事。陈老大陈恩听从侯爷安排，考了功名，现在放西北商林县做县丞。陈小二陈泽就不干，他要像祖父和父亲一样，把府里的事担起来。人各有志，陈二在表明他的这个态度时才不过6岁，侯爷哈哈一笑，说行，允许他随时改变。陈小二心想，我才不会变，于是这么多年确实也没变。
　　陈泽陈小二心里嘀咕着出来一看，只见车上下来一个身着淡绿色长衫，腰缀白玉，同款白玉偃月束发冠，上插淡绿翡翠簪子，面若星月，肤如脂玉，发如绸缎，气若芬薰，剑眉细目，高鼻薄唇，似笑非笑，好一个翩翩公子！陈小二不由呆了一呆。
　　“呆子！”公子笑笑手中折扇在他头上轻敲。
　　“小易先生！你回来啦！”小二大叫一声，扑过去就行礼：“我这就告诉夫人、太太去！”
　　“等下，七少爷回来了吗？”易青低声问。
　　“七少爷？没有啊？他不是找你去了吗？”陈小二马上一副了然的样子：“又闹脾气了吧？哎哟！”
　　“说谁呢”只见一匹马从车后过来，人没到鞭子先亲了下陈小二的尊头。易青低头笑。陈小二捂着头大叫：
　　“七少爷回来啦！”一边指挥旁边的家人牵马下货，一边往里面跑：“我去告诉夫人、太太！对了，侯爷和易先生还没下朝。得一会回来。”
　　易青看了眼这个白眼翻天的少爷，一身黑底镶红边短衫，束腕上盘了金线五爪麒麟，同色金线五爪麒麟三指宽腰带，把个腰身勒得背肌隐现，脚蹬一双小牛皮金丝滚边软底靴，靴筒侧镶红玉下山虎。头戴和他同款的纯白玉偃月束发冠，上插正红玛瑙簪子。剑眉倒竖，虎眼微眯，高鼻浓唇，削背蜂腰，气宇轩昂，好一位少年将军的模样。只是现在这位少年将军兀自斜眼看天，气鼓鼓的模样。
　　易青一笑：“我在大理时听说苍山脚下有一种马，以山神为父为母，身高腿长，周身银色，可奔千里而不休，出的汗水都是银色，越是遇见强敌、险境越是神勇无敌。我重金着人寻，最近好像有了点消息。本来想寻来了送给某人，也不知道人家稀罕不稀罕。”
　　头看天的那位听的心痒难搔，终于是忍不住：“骗鬼呢，哪有这种神驹！”
　　“反正是有的。”易青笑。
　　“到家啦！”正说着，车里子归终于是醒了，伍源给他换鹅黄色荷叶圆领子绸缎长衣，腰系宝蓝福娃缎带，挂着翡翠长命锁，鹅黄发带束发，上嵌鹅蛋大滚金边红宝石，马上又成了个粉凿玉雕的小少爷。
　　“走啦！夫人等着呢。”风岭伸手一捞，把子归夹在腋下，翻身下马，马僵一扔，率先向府里走去。
　　易青拿着几个一尺多长的盒子随后而进。当初太祖赏赐侯爷的府邸，侯爷也就简单打整了一下，也就和中上人家的府邸差不多，比起其他侯爷府邸来不可同日而语。反而在旁给易肃置办的宅子好好归置了一番，占地不说大吧，却是秦淮的园林风情尽占。易肃推迟不过，干脆两宅中间打了个门，也就没有彼此了。只是形成了一个独特的风景，萧瑟简肃的是侯爷府，曲径通幽、水石清华、垂柳绕岸的反而是易府。侯爷夫人干脆搬到了中间门开处的聚华园，平时和易夫人也有个伴。
　　转进了聚华园，丫鬟们连声的喊：“七少爷、小少爷，小易先生回来了。”
　　风岭和子归进屋便跪下问安，易青侧立在旁：
　　“给夫人问安。”
　　“快起来，快起来！”侯爷夫人连声说。
　　他们起来后又向侧立一旁的易太太鞠躬：“太太可好。”
　　易太太赶紧说：“少爷多礼了。”说完眼睛就看向自己的儿子。
　　易青朝夫人跪下：“给夫人磕头。”
　　“青儿快起来。”夫人说。易青又侧生磕头：“给母亲请安。”
　　这边磕完，那边子归马上滚到夫人怀里了，又拱又搓的撒娇，风岭也在一侧，夫人左手搂着子归，右手拉着风岭。易青依然规规矩矩的站在下首，拿出一个长条形的盒子：
　　“夫人，这是礼单，是我在外几年置下的，大哥、二哥、三哥府上礼单也在这里，府上的人人都有份，请您过目、裁度。”
　　“青儿做事总是这么周到。哪用这么费心，你平平安安回来就好。”夫人笑道。
　　“这是青儿应该做的。还有这个。”易青拿出他亲手拿进来的盒子，打开后，里面竟然有光芒四射的感觉：“夫人，这是青儿和风岭少爷亲自去暹罗给您挑的整块冰种翡翠，找了深山老工匠给夫人改成了整套的首饰。”只见红丝绒盒里一整套首饰，晶莹透彻，透明如冰，又绿意流转，温润如水，动一动则万千姿态，犹如活物。果然极品之玉！
　　“这是一套象牙雕的小玩意。”易青打开另一个盒子：“一整出的《白兔记》，给夫人把玩。”风岭也伸着头往里看，这下整了个目瞪口呆，只见一尺来长的盒子往后一推，即分为了上下两层，里面雕着的是小拇指长的小人，场景、人物、表情栩栩如生，剧里刘知远和李三娘的故事通过几个场景基本表现了个大概！且不说这象牙、这雕工，光是把重要场景浓缩到一个盒子里，就要花多少心思。他知道夫人一直喜欢这出南戏，只是侯爷平时不允许家里做这些排场，夫人只有去宫里或者去其他夫人家里才能得看。现在易青这么一来，夫人真是开心得不行了。
　　“青儿有心了！”夫人爱不释手：“风岭什么时候也这么懂事了？好了，你们都累了，先回去休息，一会侯爷回来指定找你们问话。”
　　出了聚华园，沐风岭对易青说：“什么首饰，什么暹罗，暹罗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易青一笑：“别闹了，快回去准备一下，仔细侯爷考你这次的功课，你图画得如何了？”
　　“一会和你算账。”听到这里，风岭心理是有些紧张的，赶快回了他的修竹园。易青则穿过聚华门回了易府。
　　戌时一刻。侯爷府三合厅。烛火通明，珍馐飘香，三合厅只有三节两寿的时候作为一家人团圆或者请客的时候才会启用，一般侯爷府的餐食都在各自园子解决。端午已过，今天例外开了厅，大家不是不好奇的。
　　风岭牵着子归进来一看，桌上已经摆了不少菜，除了“五割三汤”打头，另有滤蒸的烧鸭、水晶肘子、白炸猪肉、爆炒腰子、糯米山药、翡翠豆腐、柳蒸鲥鱼、辽东金虾、泰州鸭蛋、刘家鱼头、山菇炖子鸡........七七八八四十多道菜。
　　风岭都不禁吐吐舌头，今天这是怎么了？侯爷大动干戈为了啥？四周看了眼，易青还没进来。子归已经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桌子咽口水了。
　　戌时半刻。身着粗布常服，乌木冠束发的侯爷走了进来，身边是易肃。然后是侯爷夫人和易太太，在家的沐大少爷夫妇、沐三少爷夫妇、沐四少爷夫妇。之后就是风岭、易青、子归。一行人坐了两桌。
　　“今天我们是家宴。”侯爷说：“一是我北边战事告一段落，二是你们易叔平安归来，三来，老三老四也刚好在家，就算个端午团圆饭。你们只管放开吃。”
　　“我说呢，就是为了易叔。”风岭埋头猛吃边嘀咕。易青假装听不见。侯爷和易先生略吃了一点，喝了碗汤，便先回了书房。大家至此才放开大吃。
　　这一顿吃得是风云变幻、不知日月。风岭觉得舌头都要吞下肚去了。子归也是吃得浑然不知南北。待得风岭吃得半摊在椅子上，摸着肚子一边打嗝一边犯困的时候，只见陈小二小跑过来，悄悄的附在他和易青的耳边说：
　　“侯爷说了，你们吃饱了就去书房听雨轩。”
　　“什么？！”风岭一个激灵坐起来，恨不得刚才吃得全部吐出去，这老头子干什么？不是没说今天考较功课吗？回头一看易青云淡风轻的坐着，面前的碗碟干干净净。呵呵，敢情他知道？风岭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这一路的憋气还没算账，又来？易青一看他那样，用手轻轻按了按他：“去洗个脸簌簌口，应付完侯爷再说。”
　　“小易先生说得对！”陈小二幸灾乐祸的跑了。
　　一刻钟之后，风岭已经整肃衣冠，站在听雨轩门外侯招了。嘴里不停默念着去西南这一路的一些心得和感受。易青好整以暇的站在他身后，默默的看着窗边柳树上的一对莺歌儿打架。
　　良久，侯爷唤：“季儿，青儿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