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影吟空梦》菲雾梅

8、新的工作

　　一觉起来竟然到了六点多，谭霄也没想到今天为何会起这么早，清晨银色的光直透窗户，半明半暗的光线，显得寂静无比。
　　他已经起来忙碌了，谭霄寻找手机，却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榻榻米上，她记得自己昨天明明就睡在沙发上的，怎么来这的？半点印象也无。
　　她起身，将被子叠好后，下榻榻米穿上鞋，到客厅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手机搁在茶几上了，她拿起手机，点开，原来是段医生昨晚发来的几条消息，大致是昨晚那场演唱会如何吧，不过看他发过来的图片，她多少能想到现场有多么燃爆了，最后段医生嘱咐她等下去取药。
　　“醒了？”
　　低哑的声混着鼻息，令人微微沉醉。
　　陈海尧从到厨房里端出出面包与奶酪放到客厅的小木桌上，小心地将奶酪涂在面包上，两碗粥，一个碟子上盛着煎蛋，都在散发着热腾腾的气。
　　“你这么早起来做早餐？”谭霄看看时间还不到六点半。
　　“等下要上班，刚好昨天买了点食材，你也吃。”他穿着深灰色毛衣，袖子挽至臂弯，让她先坐下。
　　“你在这座城市上班？”
　　谭霄记得陈海尧是在贤城读的大学，那里离这边还不近，没想到大学毕业后，他竟然会选择来这座大城市上班，不过想想也对，人都是向高处追求的。
　　“我之前在贤城分公司实习，毕业后就在这集团上班，去年被调到这边的总部，主要是这边有个工程项目得我负责。”他望着她，咬了口火腿。
　　此时在昏暗的光线下，他深邃的轮廓在此时显得异常安恬，眉宇舒展，没了平日的冷峻，多的别的什么，她一时难以说清。
　　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动起来，可是想到之后那段绝望的日子，她眼里的光暗淡了几分，低声叹息几声，取出一只勺子喝了几口粥。
　　她还是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只不过睡了一觉，有些褶皱了，正巧她扬起的手腕处袖子滑开，露出那道细浅的伤痕。
　　“你手上的疤，怎么回事？”他的目光停在她拿筷子的手腕上，眉眼轻敛，有抹探究的意味。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很久前的疤了，不过是因为当时想不开，却又下不去狠手，没死成。”
　　“什么时候的事？”他眼神正色，盯着她的垂下的眼眸，想探究出什么来。
　　“在跟你分开之后吧。”谭霄说谎的本事早已练就一套，“别误会我是跟你分开想不开的，后来发生了很多别的事……”
　　别的事，除却手术那件事，还有工作完了以后所面对的孤寂，灿城座令人感伤的城市，自那一别，留给她的只有无尽的迷惘与彷徨，她带着空白来，又带着一身烟火离去，那里没有也便她任何痕迹。
　　自从发生那件事，时常在夜里感到恐惧，总会在半夜被惊醒，醒来周围又是一阵漆黑，时常陷入崩溃状态。
　　那样的孤冷与寂寞，让自己常常觉得自己被世界抛弃了。
　　她怕冷，只记得灿城的阳光是苍白的，即使六月，依旧会感到冷，这股冷来自心底，孤独，是从她那时就深有体会过的。
　　灿城刚刚读大学时充满魔幻的世界不同，工作以后那座城市在她眼里已经失去了迷幻，仿佛可以一眼可以望穿，处处是人情世故，可表面的风光倒不比晥城逊色
　　不知为何，这些前尘往事现在萦绕在眼前，真实的画面一度让她感到自己并不是在做梦，她在回忆里感到茫然若失，眼前视若空白。
　　她蓦然看向那只鸽子，它应该很不甘于被囚禁在牢笼里，一直努力飞往属于它自己的天空，整个鸽笼在不断摇晃着。
　　谭霄想起那些工作之后的夜晚，一直活在对黎倩的恨意里，每天均是度日如年，到现在，她已经等不了，如果不能看着那个女人跌入泥泞里，她时时刻刻就在痛苦难耐里倍受煎熬。
　　现在，对陈海尧的这番柔情，已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她不需要别人去安慰她，不需要谁去关心她，就这样一个人，随心所欲地去疯狂的报复，她就是浮萍，无根，像游荡在世间的孤魂野鬼。
　　陈海尧扫过她的袖口几眼，又看了看时间，“一会儿我送你去上班。”
　　她放下筷子，“不用，我最近才到这个城市来，还在找到工作。”
　　他的目光有丝异色，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开口。
　　她看着他进到厨房里忙活，垂首掩住心里的苦涩，而后趁他洗碗的空隙，悄然开门离开，没留下任何动静。
　　她跟他终究不是一路人，只怕在他心里，自己还是像原来那样单纯无害，可现在她已经无法回头，更不可能会和谁有感情。
　　这已经是错误，她如此想着。
　　她的眼角微微浸湿，抑制即将喷薄而出的悲伤，这是没结果的，本身就是谎言，已然无法再坦然去面对他，而前方等待自己的终究是一片荒凉。
　　“铃~”
　　手机铃声响起，谭霄将心中的伤痛抛至一边，拿起来一看，竟是星河公司人事部打来的。
　　“谭小姐，面试改变日期了，您今天下午有空过来吗？”
　　谭霄感到一阵欣喜，想不到计划提前了，她笑着说道：“可以啊。”
　　挂掉电话后，她暗自握紧拳头，以后的路怕是更艰险难走，如若不然就是万劫不复。
　　陈海尧的住处离自己并不近，她等公交车去三医院，此时却看到何跃婷也在等。
　　“啸雅，你等车去上班?”何跃婷率先开口问道。
　　谭霄点点头，又问：“你没回去？”
　　何跃婷苦笑几声，“是啊，你不会觉得我有点虚伪吧？在曲诺面前说得挺风光，说真的我其实挺羡慕她的……”
　　她摇摇头，“没有，其实你比我好太多。”
　　何跃婷至少还有为自己而活的选择，她有家人，有朋友，即使比不上曲诺，但后半生也是快乐的，可自己呢？只剩下孤独无助与孑然一身，不知何处才是尽头。
　　“啊，车来了，我先走了，下次见。”
　　何跃婷朝她客气地笑笑，然后奔向那辆载她远去的公交车。
　　空荡的街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在站台等候，原本就不必笑得勉强，自己还是更适合悲伤，谭霄收回视线，此次与老同学重逢，心里并没有多少情绪起伏，经历的人情世故多了，对于所谓的下次见，充其量是嘴上的客套话而已，尤其是渐行渐远的朋友，只是比陌生人知道多的是个名字，仅此而已。
　　不到一会儿，去往石井广场的公交车也到了，她将围巾拢了拢，上车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投进箱子里，然后寻到靠后的车位坐下。
　　她现在多少是熟悉了这座城市，看久了也对它感到亲切。其实这座城市也有它的可爱之处，倚山而建红星湖，湖边跑道上遍地落叶，所到之处尽是一片快意。
　　今天天气阴冷干燥，云层有些厚重，挡住了太阳，再加上清晨的风，显得清寒。
　　她先去了趟医院，段医生今天早上收了三个病人，刚刚询问完病情，看到她来了以后，就吩咐护士去药室取药给她，接着又来了个病人，他就忙活去了。
　　谭霄取过药后，出来时，正好碰见黎倩在家咖啡馆跟某个集团的人相谈甚欢，看起来合作得还不错。
　　她眼眸沉寂，暗暗里涌出算计来。
　　刘海下，那双明眸微微眨着，清澈得透明，却也坏得彻底。
　　进到咖啡馆里，她端着饮品经过他们桌前时，有个服务员经过她身旁，不小心撞到她，饮品没拿稳，直接泼到黎倩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那个服务员脸上满是愧疚，不断道歉。
　　黎倩因为要跟那几个人谈判，不得不忍着怒火，仅是抽了几张纸擦擦身上。
　　谭霄收着地上的杯子，趁着黎倩的注意力转开，悄悄将她放在背后包里的文件带走，此刻店里人并不多，那服务员忙着清洁地面，没注意到谭霄的动作。
　　过后，她将文件藏在袖子里，便出了咖啡馆。
　　那文件原来是份合同，大致是某个企业的合作项目，应该是家外企，这个女人的野心可不小，晥城的市场还满足不了她的胃口。
　　谭霄冷笑几声，很干脆地将那份合同撕掉，扔进垃圾桶里。
　　然而，在她没注意到的时刻，有个身影将她的所作所为全然看了去。
　　她回到石井广场，在单元楼的电梯口恰巧碰到那个老太太买菜回来，碰面时，跟她热情的打了个招呼。
　　“姑娘啊，这大清早的下班了吗？”
　　她露出清淡的笑容，“我最近才来到这座城市，最近一直在找工作，不过刚刚接到通知，让我下午过去面试，阿姨，你这是做饭吗？”
　　老太太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啊，这大清早晨的，市场的菜便宜……”
　　电梯一路畅通无阻，到达十四楼，电梯门开了，谭霄让那个老太太先出去，接着自己再出来。
　　她刚要取钥匙开门，就听到老太太在背后叫她，“姑娘啊，要不你中午到我家吃饭？””
　　她若有若无地瞟向老太太身后的屋子，心里了然几分，婉拒道：“不用，我自己能做饭。”
　　“唉呀，客气什么，我那闺女常常点外卖，就前几天她来看我，整个人都瘦了，我就心疼，干脆过来给他们做做饭。”老太太嘴角一撇，表示微有责怪的意味。
　　谭霄有些意外，想不到这老太太会是黎倩的妈妈，两母女完全不是同个性格，她的心如此谋算着，脸上却是表现出难为情的模样，“这不好吧？您女儿跟女婿都在，我……”
　　老太太打开门，然后换上干净的布拖鞋，“诶，别这么说，我一个人也挺孤单的，看你也是一个人住的样子，就做个伴嘛。”
　　“那我来帮你吧，不然白吃饭，我心里会不好受。”她望着老太太略有些佝偻的背，眼里的精光淡了几分。
　　“没事，你要来帮忙也行，我给你找双鞋。”
　　老太太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紫色拖鞋给她，把菜放进厨房的案板上，一边将洗碗池的水放开，一边从顶柜子里拿出几个大碗。
　　谭霄在旁边看着，老太太并没有让她帮忙，只是问了些家常豆子一样的事。
　　“姑娘啊，你是哪儿的人啊？”老太太一面洗排骨，一面跟她磕叨着。
　　“就那观台市的人，在灿城读的大学，毕业后又在那工作了几年，后来想换个工作环境，所以才到这个城市来看看。”她对答如流。
　　“晥城是个不错的城市，当初我就劝过我闺女考这边的大学，在这边吧，有房子给她住着，她偏偏要跑到灿城那边，说到底是嫌我们管她，就烦了。”说到最后，老太太从鼻腔里哼了一下，许是感觉到喉咙有什么堵着了，又使劲咳了几下，然后吐了口痰到垃圾桶里。
　　谭霄自然知道在老太太眼里，根本就不会认同黎倩做过的那些不可被饶恕的事，虽然这老太太挺亲近她的，可跟心里的恨比起来，这些温情着实是微不足道。
　　老太太又絮絮叨叨的说：“这排骨营养好，跟海带一起炖，汤汁又浓又香，以前我闺女小的时候，她每次从幼儿园回来，就嚷嚷着要我熬排骨汤给她喝，后来可能是长大到叛逆期了，嫌我做的饭菜比不上她爸带她去外面吃山珍海味了，我就没再做饭给她吃了，还是最近来给她做了几顿饭，才觉得是自己妈妈做的饭菜好吃……”
　　她的眼皮垂下，对老太太的话只是轻飘飘的忽略而过，自从那个家散了以后，对于父母的模样全然不太记得，刻在心里的，唯有那份痛苦是消之不去的。
　　老太太把排骨放进清水中，将锅放进电煲里，插上电，“现在时间还早，先把汤熬着，我闺女12点回来，差不多十一点再炒菜，今天多添双碗筷，这样桌子上也热闹热闹。”
　　谭霄看看时间，还不到十点钟，看老太太这兴致盎然的模样，是真想留她吃饭了，她静静地听着老太太念着琐事，眼睛却十分细致的扫视屋里的各个角落，她想看看，这有没有黎倩的秘密。
　　“对了，我闺女前年带我去S市那边看的竹园风光，当时我们拍了不少照片，我给你看看……”老太太想起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后，跑到一个房间去，瞬间听到柜子“硿硿”直响。
　　谭霄的目光被一个墙边的书架所吸引，上面搁置着一摞摞文件，她见老太太还在翻箱倒柜的，于是悄悄地挪过去，随手翻了几下，原来是份关于客户产品订单，跟一份合同。
　　合同下方是黎倩的签名，至于内容，大概是描述产品的外观及细节设计，另外还有多个客户名单跟意见起草修订书。
　　这些文件也没什么价值，谭霄放下，目光从那排书上巡视着，正巧那个老太太抱着一本相册过来，见她站在书架旁发愣，叫她，“你要看什么书吗？”
　　谭霄回过神来，老太太并没发觉她的异样之处，以为她是要找书来看。
　　“要看书尽管拿，这些书都是我闺女以前读完以后，我替她整理好的，有些还遗落了，不过我自己是喜欢收集东西的，你看，这书虽然没那么崭新，可却是回忆……”
　　“不用，我只是觉得这书排的挺雅观的。”她嘴角含笑，谁也没看到她眼里的星冷有多瘆人，“我也看下这照片吧……”
　　老太太显得更是兴奋，拉着她坐在茶绿色的沙发上，一页页翻着相册，“你看啊，这里就是S市，那边有个钟楼，我们在钟楼顶上看风景，当时是下午五点，我闺女刚好碰到那时针，她还叫我也来摸摸……”
　　照片里全是黎倩跟她妈妈去旅游的画面，母女两人温馨相处的日常刺痛了她的心，她不由想起自己跟妈妈相处的时日。
　　那时她刚上小学，老师让家长到学校来开家长会，她爸爸不愿意去，就让妈妈去，但是每次都会发生不愉快的事。
　　有次一个学生偷了她的水壶，妈妈问起来的时候，她因为害怕，把真相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那天妈妈当着所有人的面让那同学拿出来，那同学的家长脸色极其难看，若不是班主任制止住，妈妈差点就要跟那个家长打起来。
　　然后中午老师让她和那个同学留下来谈话，可那个同学一口咬定水壶不是他拿的，老师的逼话让她心里产生了恐慌，开始怀疑自己，结果老师那天下午罚她站教室，她不敢告诉妈妈，害怕妈妈会责怪她的懦弱，然后变本加厉的打她。
　　类似读书的时候受到的伤害着实不少，小学五年级时，她的数学成绩不好，又因为孤僻的性格被同学排挤，她的课桌椅总是被男生踢翻，更过分的是他们把自己桌上的课本随处撒。曾经那个偷她水壶的男生自那次以后，更是肆无忌惮的欺负她……
　　后来妈妈也没再管她，觉得她给自己丢脸了，任她带着一身伤回来，看她的眼神也是厌恶至极。
　　曾经她只知道害怕，渐渐地长大以后，也学会了保护好自己，至于后来小学欺负自己的那个男生，恰好还跟自己同个大学，却并不同系，原本她是不知道的，还是学院校方开会，说学院有同学被骗到别国传销组织了，真正点名道姓了，她才想起这么个人。
　　听说他家人报警以后，找到他时，他还不愿意回来，彻底被洗脑过后，沉浸在自己的发财梦里不愿清醒……
　　不过谭霄觉得恶有恶报这种话并不适合黎倩的身上，她对自己犯下的罪戾，这些年还相安无事，日子过得有滋有味，自己不甘心，不甘心她如此心安理得。
　　她的目光随着那一页页相册翻动，她在寻找有什么线索，果然到后面几页，她的眼眸沉了沉，因为那是份同学录，里面正是黎倩大学同学。
　　“阿姨，这是……”她故意做出好奇的表情，老太太才没继续翻，她看清上面人的面孔。
　　“哦，这应该是她同学。”老太太眯着眼睛，对于不认识的人总要瞧清楚些，于是又把照片对着光线充裕的窗边。
　　“后面有名字吧？”她问。
　　相片背后是同学的姓名，还附着一份寄语，但谭霄注意到的是那个叫“郑中宇”的男生，他的寄词却不同于一般的客套，像是饱含着无限深情，“待我历经海枯石烂，天荒地老，跨越时光，归来仍义无反顾奔向你。”
　　这情话肉麻且矫情，看的出对黎倩是真正动了情的。
　　这个男生，谭霄细细思索了番，继续往后看，果然看到毕业照后面，那个男生正是黎倩班的班长，上面刚好标注了班里职位的同学。
　　谭霄突然想起之前有人说过，这班长对黎倩有几分真情，期末有什么复习资料总是先发给她，还有奖学金的事也是这班长偷偷为她打掩护，可她却隐瞒了有未婚夫的事，一边跟班长暧昧，一边又想把别系的系草拜倒在她的裙摆下。
　　郑中宇的手机号码还在，字迹清晰醒目，像是要引起某个人的注意。
　　谭霄若有所思了会儿，这个人，有什么能利用的地方吗？
　　“哦，光顾着闲聊，我差点忘了，得赶紧做饭。”
　　老太太看了看墙上的钟，一拍脑门，才想起来自己还得做饭，赶到厨房忙手忙脚起来。
　　“阿姨，我来帮忙吧。”
　　谭霄深感索然无味，合上同学录后，热心地过去帮老太太洗菜切菜。
　　“姑娘，你经常做饭吗？看你切菜蛮熟练的。”
　　她耳畔垂着几根发丝，映衬得整张脸恬静不已，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过后扬起一抹自嘲的笑容，“以前我爸妈在的时候，倒是天天做，现在我一个人就忙着工作，鲜少做饭吃。”
　　“你爸妈不在了吗？”老太太关切的问道。
　　她不以为然，“嗯，我妈妈结婚了，我没再见过我爸爸，以前倒是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吵架，也怕自己会被抛弃，可是想想也明白，过不下去就不过了。”
　　老太太眼神里尽是五味杂陈，“你是个好孩子，以后也会碰到对你好的人，对了，你今年多少岁啊？”
　　谭霄继续切菜，把即将涌现出的悲伤咽下去，沉沉的回道：“二十七岁。”
　　“比我闺女大一岁，那也不小了啊，有男朋友没？”老太太眼睛绽放异彩，凑上前八卦。
　　“谈过……那个，油开了。”她并不想别人深挖自己感情的事，刚好煤气烧着的油花正在飞溅，不着痕迹地把话题岔开。
　　“唉，又是光顾着聊天，人老了，忘性也大，很多陈年往事总是记混，我现在还被我闺女嫌弃。”
　　老太太急忙接过她手中装着菜的碗，然后把菜倒进锅里，继而翻炒几遍，然后盖上锅盖，焖几分钟。
　　“阿姨，您的眼睛不舒服吗？”
　　谭霄看到老太太的眼睛在不停地眨，像是被熏到似的，接着眼泪就不断地冒出来。
　　“没办法，人老了就这样，过一会儿就没事，前几天去看医院，医生还让我多滴眼药水。”老太太仰着头，又吸了吸鼻子，对她笑了笑。
　　“阿姨，接下来的菜让我做吧，您先到客厅歇会儿。”
　　谭霄的眼里起了一丝诡异，被长睫毛掩去，转瞬而逝，老太太连连道了声谢，“啊，真是太谢谢你了，姑娘，唉，我家闺女要是有你一半懂事该多好。”
　　随着老太太的叨咕声在客厅消失，谭霄望着锅里的菜，眼神晦暗难懂，嘴角的那抹笑在火光的映照下变得极其诡魅，最后她从衣袋里取出一个盒镇静药，这正是今早段医生给她开好，让她过去拿的。
　　谭霄将药倒进菜里几粒，她是病人，对这药物没什么感觉，可黎倩那个所谓的正常人吃下去后是什么反应，她可是很期待看到。
　　药丸渐渐在菜汤里融化后，她把菜盛好，接着又炒了几样菜，等端上桌，时间正是中午十二点，黎倩也刚好回来了。
　　“妈，她也来我们家吃饭了吗？”
　　黎倩一进屋就脱掉外套，然后换上一双拖鞋，看了她几眼。
　　“是啊，今早在门口遇到她了，就留她来我们家吃顿饭，你看，这几道菜还是她做的。”
　　老太太笼络气氛，到餐桌前坐下来，谭霄把那锅汤端出来，“平常我也是一个人在家，无聊的时候会做下饭，不知道做的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她的声音偏低浑，黎倩虽然这样看她有些面熟，可始终想不起她是谁。
　　“阿倩，小洋今天中午没跟你回来吗？”老太太朝门口张望几下，发现空无一人，不免有些奇怪。
　　黎倩略有些僵，但又笑着，“他啊，中午约客户吃饭了，说来也奇怪，那份合同怎么也找不到，不过，他有办法解决，我就不掺和进去了，诶，我也饿了，这饭菜好香啊。”
　　老太太拿出三副碗筷出来，为她们两人盛上饭，说道：“没事，有这姑娘陪着我们吃饭，也不孤单，对不对？”
　　黎倩没有说话，取过筷子夹了把青菜到碗里吃下，谭霄若有若无的暼了她几眼，对老太太说道：“谢谢阿姨。”
　　“真客气，以后要是没事，来陪我这老太太吃顿饭吧，要不然他们两人去上班，屋子一空，我的心就怎么也不踏实。”
　　老太太没有动筷子，可眼里的落寞孤寂无可藏匿，黎倩却皱了下眉，“妈，如果觉得孤单，可以跟爸爸住一起嘛，他最近忙着争取个什么地标建设项目，爸需要你的陪伴，我已经长大了，有和洋陪着我。”
　　“你爸那个人，一辈子就知道挣钱，他什么时候顾过这个家？年轻的时候，你当时还小，他就跟那个女人搞在……”
　　许是意识到有个外人在，老太太才没把话说得太过露骨。
　　“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爸不过是一时的鬼迷心窍，后面还不是断了吗？”黎倩扒拉着饭菜，看得出是挺饿的，“而且爸也不是没给家里拿钱，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爸挣来的，你就别太在乎了，自己过得开心就好。”
　　谭霄着实是佩服了黎倩的三观，敢情自己爸爸出轨，还能做到相亲相爱，心真不是一般大，只要给她们钱，就可以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着实难以置信。
　　“你是不在乎，可我的身心这几十年是怎么熬过来的，以前只期望你快点长大，长大了，有出息了，我就眼不见心不烦，以后就能跟你住一块，没想到你还嫌我了。”老太太满腹委屈。
　　“我又不是没给你买房，每个月给了多少钱给你？每次来你都要跟我讲爸的不是，你不烦，我都听烦了，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男女搞一夜情又不是少数，你就想，爸也是人，他顾着咱家，要求那么多干什么？”黎倩舀了勺汤。
　　老太太冷笑一声，“你想的倒是轻松，刀子没落在你身上，就劝我大度，我问你，如果你的和洋，有天他和别的女人……”
　　“妈，别瞎说，和洋对我一直都很真心，他才不会像爸爸那样做出背叛我的事来。”黎倩一口汤还没喝下，差点呛到。
　　“心口不一。”老太太无奈地摇摇头，却也是点到即止。
　　谭霄心里对黎倩的家人大致有了些猜测，她不做声，慢悠悠地吃饭，这饭菜里下了镇静药，虽然不会有什么强烈反应，但她心里有个感觉，就是让黎倩体验下，她吃的药是何滋味？
　　黎倩倒是没感觉有什么奇怪的，吃饱喝足以后，一个电话打来，就起身去接，“喂？”
　　这听着像是客户打过来的，应该是成品的事，她对此并不太关心，看着老太太满眼寂寞孤独的样子，她慰解道：“阿姨，别太伤心了，您女儿平常工作那么忙，理解理解。”
　　老太太揩掉泪，看了看她，“我女儿要是有你一半明事理就好了，亏我盼她长这么大……”
　　谭霄没有说话，菜几乎被黎倩吃完了，老太太几乎没怎么动筷子，谭霄为她舀了碗汤，“阿姨，这排骨汤，您也多喝点。”
　　这时黎倩挂掉电话，看也没看她们，将身上的外套穿上，“妈，我先走了，公司那边有点事要处理。”
　　说完，就带上门，然后听得楼梯“咚咚”作响。
　　她看了看时间，作出惊讶的神态，“这么快就要两点了，不好意思，阿姨，我下午得过去面试。”
　　“嗯，去吧。”老太太和蔼的点点头，“放轻松，一定会过的。”
　　谭霄出来，透过窗户望去，正好黎倩开着那辆奥迪飞驶过去。
　　她脸上的笑容咧得愈发开怀，回到公寓里换了身比较简约典雅的套装，扎着高马尾，更是给她增添了几分别样的朝气，再随身携带一个黑白相间的包，再系上一条米黄色的丝巾，虽然不怎么保暖，但有胜于无。
　　去面试，肯定要好好打扮打扮，第一印象很重要，接着她便出发了。
　　乘上公交车，沿着路线，七拐八绕的，终于在红星湖湖对面看到那家公司，公司建筑看着挺新的，应该也没几年，漆黑的铁栅栏围着，栅栏上的漆还没有掉下来，看着有些明净的成分。
　　透过一排排缝隙可见到碧色的草地，还有高大浓密的树木，公司大楼就掩映在繁茂的枝叶间，阳光透过，筛落的在墙上阴影，正门口的大花坛，沐浴在阳光之下，无一不昭示着职业的氛围。
　　谭霄下车，穿过马路后，到达对面，门口的自动门已经关上了，而保卫室还有几个保安正悠闲地聚在一起喝茶下棋，个个有说有笑。
　　“不好意思，我是来面试的。”谭霄自曝目的，取出一叠资料档案，“想问一下，人事部在哪儿？”
　　“那边的四楼，403室。”保安指了指其中一栋大楼。
　　谭霄挨着一栋栋楼，找标号，终于在尽头找到了，这栋楼台基明显比别的楼层要高一些，还没到上班时间，楼层显得空空的，寂静无比，不过也有几个人上上下下。
　　她一层楼一层楼地爬，楼层的墙壁是贴着蓝色瓷砖，楼梯扶手的材质是黑木，摸上去异常光滑。终于找到人事部了，她喘喘气，将手中的简历资料检查了一番，平静了会，然后敲了敲门。
　　里面应了声“进来。”
　　她推门而入，里面是两个面试官坐在电脑前，见她进来，就问：“您是来面试的那位吗？”
　　谭霄点点头，“是的，这是我的简历资料。”
　　然后她把简历递了上去，面试官翻了几页，貌似挺满意，“看起来，你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才，但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辞掉灿城的工作呢？”
　　谭霄礼貌地笑着，“因为突然想换个环境上班，再有就是家里有点私事。”
　　那两个面试官相视两眼，斟酌半会儿，说道：“先来两个月的试用期，若业绩表现良好，就转正，明天过来上班吧。”
　　“嗯，谢谢。”
　　想不到面试官竟然没问些稀奇古怪的问题，想当初自己在灿城那家公司实习，没少碰到主管挑事的，不过能顺利就行，于是她鞠了一躬，然后就出去了。
　　走在中心大厦时，前方却发生了不小的轰动，只见乌压压的人群围在一堆，议论纷纷着。
　　“天啊~”
　　“前面出什么事了？”
　　“好像是车祸，是那辆奥迪突然横冲直撞，那辆大货车没刹住，就这么撞上了……”
　　“那蛮惨的。”
　　阳光被玻璃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束，笼罩在人群中，如舞台的聚光灯般聚焦在中心，她似乎在看一场即将陨落的戏码，望向蜂拥而去的人群之处，果然见马路旁边的护栏被撞得变形，更让人忍俊不禁的是，那辆奥迪里的音箱竟然还在播放着歌。
　　想不到这个女人这么快就有了报应，她心里畅快不已，应该好好庆祝一下。
　　“滴~”
　　很快警车与救护车由远及近，行人纷纷让道，待停到伤者面前，医护人员立即进行现场急救。
　　谭霄隐在人流里，唇角噙着残忍阴冷的笑容，漠然地窥望着黎倩那张血淋淋的脸，想当初，外公何尝不是被这样对待的？她现在还不希望黎倩就这么死了，好歹得坚强地挺过来，以后陪她玩玩。
　　中心大厦顶立着的广告牌被阳光笼上层层金色，与之相对的是街笼罩着的巨大阴影，她的手心冰凉彻骨，经过医护人员一番急救，黎倩终于有苏醒的趋势，接着他们又忙着把黎倩抬上担架，进到救护车后，接着朝市中心医院奔去。
　　人群渐渐散去，这时好巧不巧她瞥见陈海尧站在街道对面，眼里的惊奇骇愕不言而喻，显然是看到她刚才那阴暗的神情，他们之间隔了络绎不绝的车辆，他还是发现了什么，谭霄是明白的。
　　她的目光与他对视几秒，将散乱的头发拨至一旁后，淡然浅笑，便转身离去。
　　“小雅。”
　　陈海尧见她正要离开，慌乱之下，直闯大马路，接着一个凌空跨栏的动作飞起，路人惊叹之余，也造成了交通瘫痪，左右寻她，可再也找不到，仿佛刚刚仅是一场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