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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婚礼 ...

  •   “快拦着他们,怎么这么没规矩啊,好歹不能坏了习俗啊。”外面出现了一个中年女人堵在门口。
      “我们快去拦他们,怎么回事啊,这门是谁忘了关上的?”曲舒茗没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完全超出她们预料的范围,那她们的计划完全就泡汤了,这意外使她措手不及。
      谭霄也跟过去,只见前门一阵拥堵,她也感到诧异,她问:“这门我之前记得是关上的啊,怎么现在是开着的?”
      “这我们都不知道啊,明明刚才还确认过是关上的呀。”站在后面的邢佳月也挺懵的。
      “哎呀,我们人多,拦着他们就是,别让他们这么快进来了。”
      谭霄看到拥在伴郎中间的新郎满面春风,崭新的西装西裤,挺拔的身高,头发用发胶抹至脑后,显得十分精神。
      “喂喂喂,你们这也太不讲规矩了吧,按道理啊,你们要先给我们红包,我们能让你进去。”那曲家两姐妹双手叉腰,堵着他们的路,脸上非常难看。
      “哪那么多规矩,这规矩都是人定的,那我今天就打破这什么破规矩,反正今天人我是要带走的。”这新郎长的斯斯文文的,还带了副金边眼镜,可没想到说的话却是这么嚣张。
      “那我们也不能白白便宜了你啊,好歹我们家阿诺当年还是我们系的系花啊,你给个红包也算是尽个心意吧,不然你这可是抢劫啊!”骆韵直接怼上。
      可谁知新郎完全不吃她这一套,索性无赖到底一样,直接耍流氓似的:“你们要这么拦着我不让进去,那我只能抢人了。”
      说着又要往里挤,那曲家姐妹和那两个女孩横挡在门口,不让他们进去,大声喝道:“你不给红包,今天就别想进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耗的起,可你有那个时间陪我们耗吗?要知道这可是改口费啊!”
      曲家姐妹脸上挂上挑衅的笑容,那表情简直在盘算今天可以宰这个未来的堂姐夫多少钱。
      新郎看着这一屋子人的架势,表情有那么点屈服,口气软了下来,看着曲家两姐妹,问:“红包到时候会给你们,但现在我要接人回去,家里已经请了亲戚过来了,中午得回去吃顿饭啊。”
      “你家的饭我们又去不了,跟我们有什么关系,爽快的话,发个红包,我们保证让你进去。”曲家两姐妹有点不耐烦似的。
      “行,那我就不客气了。”新郎见好说歹说不管用,就向身后的伴郎大手一挥招呼道:“各位兄弟,跟我上,今天直接抢人,能不能成功就看你们的了。”
      新郎这句话就像是一颗炸弹,那后面四个伴郎架势就好比千军万马,疯狂往里挤,为新郎开路。伴娘也不示弱,纷纷围堵,牵拉扯拽,个个都展示了自己女汉子的一面,刚才拍照是淑女,这一刻全是疯子。
      谭霄明显感觉伴郎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她和邢佳月两个人使劲拽着其中一个伴郎,可还是被他挣脱了,她们人虽多,可是身上的礼服却极不方便,太过性感,还要小心在牵扯的过程中会不会被拉掉,并不是全无顾忌的,根本就不能像伴郎那样猛。即便这么努力拦着,结果还是被他们成功挤进去了。
      “我去,我还从来就没有见过这么无赖的新郎,我说姐,你别这么早就答应他了,他连我们的红包都没给,不然这太便宜他了。”曲舒蕙在曲诺旁边告状,狠狠地瞪了新郎一眼,如果眼神能杀人的话,那新郎早就被千刀万剐了。
      “是啊,哪有新郎这么不绅士的。”曲舒茗也应和着,曲诺低着头,脸微微泛红,模样特别明媚,而这一幕摄影师当然也没放过,快速找到角度拍下。
      新郎在这一刻,完全没了刚才在外面的无赖样,反倒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头微微低着,眼睛不敢直视曲诺。
      “先等等,这样吧,刚才你败坏了我们的兴致,那就在这里把这笔账先算了,我们就玩些游戏吧,阿诺,你没意见吧?”骆韵询问着曲诺,提出建议。
      曲诺点点头,朝着新郎抿嘴一笑,不说话。
      “好,那现在游戏开始吧。”新郎换上无比坚定的神情,开始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准备了。
      那两姐妹对这个提议感觉不错,也参与到其中来了。
      “首先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骆韵提议。
      “好,没问题。”
      谭霄感觉新郎更像是恭候多时了。
      “你们第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新郎思索了会儿,看向曲诺,有点不确定的神色,但语气是相当有气势,“是她的办公室,那个时候我的资料有些缺点,人事部就让我找她核对一下。”
      她们都看向曲诺,仿佛在向她确定正确答案,但曲诺笑着,没说话。摄影师的手也没闲着,不停地在房间找各种拍摄角度。
      “好,那下一个问题,你们第一次约会是哪里?”
      “咖啡馆。”新郎很笃定地说道。
      这时曲诺微倾过身,小声道:“我记得好像是那个博馨公园吧,我们当时刚认识不久,那年你陪我过的生日,那天你约我去那里的。”
      新郎皱了皱眉,望着她的眼睛好像问是这样吗?
      “哈哈,给红包,给红包,这个问题没答上来。”
      曲家两姐妹一脸兴奋,把手齐齐伸到新郎面前,等着发红包过来。
      新郎无奈地看着她们俩,说道:“这都已经是铁板钉钉的事了,红包少不了你们的,今天会给的,每个人都有。”
      “真的?你能保证?”
      曲家两姐妹一脸狐疑,不那么确定。
      “我还能跑了不成?你们这么多人都在这听着,我还能欺骗你们不成?”新郎挤出一个苦笑。
      “那好,我们先好好记着,答错了多少题,记得晚上红包怎么给哦!”曲家姐妹的眼睛瞬时放光。
      “只要不是女生的生理周期这个问题就行,随时欢迎提问。”新郎的脸上又换上招牌式的微笑。
      大家都憋着笑意,这一幕摄影师也没错过。
      “你猜对了,我们就是要问你新娘的生理周期。”骆韵先忍不住了,表现出夸张的诧异的表情,自己笑得前仰后俯。
      “这,这……”
      新郎一脸求助地望向新娘,求救似的请她帮忙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
      新娘红着脸,比了个手势,新郎会意,似乎明白了什么,回答道:“大概28天左右,如果我没算错的话,下次应该是两个星期之后。”
      房间里又是一阵轰动,伴郎那边也是笑抽了。
      “好,你之前有交过多少个女朋友?”
      “多少个?”新郎的表情瞬间夸张地黑了下来。
      “如实交代。”何跃婷也插进她们的互动,言语间尽是护着曲诺,“我们作为阿诺的好朋友,总得替她了解了解男朋友的人品。”
      谭霄也跟着附和几声,新郎低着头,伸出左手,一个指头一个指头数了半天,整个房间的人随着他手里的动作神情不停转换,红黄蓝绿青靛紫,比调色盘还精彩。就看他口里念了半天,思索了会,答道:“如果不算吃过饭的女同事,加上学校谈的话,这是第二个。我想,普通同事吃饭就不算约会吧?”
      “额,这个算不算啊?”小女生看爱情比较简单,对这个回答有点不太好分析,就征询她们这些过来人的意见。
      “不算。”何跃婷答道,“看来你还算老实,好,我问你,你们结婚了,谁负责赚钱?”
      何跃婷的语气有点犀利,而新郎也没胆怯,迎着她似笑非笑的眼神,镇定地回答:“我负责赚钱。”
      “家务谁做?”
      “我做。”
      “孩子谁带?”
      “我带。”
      “钱谁管?”
      “我管。”
      这话刚一说完,全屋的人眼睛睁的老大,不太敢相信地盯着新郎。新郎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钱老婆管。”
      “红包红包,等下红包别忘了数量。”两个姐妹疯了一样,嚷嚷着记着这笔账。
      “行了,接下来也没什么难的,就做50个俯卧撑吧!”何跃婷笑了笑,展现出自己大女人的一面。
      “50个俯卧撑,这,有点多了。”
      新郎的脸色微微犯难,只怕工作以后,运动的时间太少了。
      “50个俯卧撑也不难啊,总得为了新娘吃点苦吧,表现一下你男子汉的一面有那么难吗?”何跃婷有些皱眉,似乎不满新郎这样推迟。
      “行,50个就50个,谁怕谁啊。”说着脱掉外套,转身交给身后的伴郎,边挽袖子边交代伴郎,“你们记得给我计数啊。”
      何跃婷又补充道:“网上有的新郎还背着新娘做俯卧撑呢?我只是让你一人简单地完成50个俯卧撑,这要求不算过分吧,我保证这是我的最后一个要求,你只要完成了就行。”
      所有人都自动为新郎让出了一条道,新郎准备好咬着牙姿势,开始做俯卧撑。
      “一个,两个……”伴郎那边看着新郎憋红了脸,不停计数,还打气。
      “看看看,新娘都心疼了,就别为难新郎了。”旁边的摄影师看着新郎,也参与到她们的氛围来了。围着的人还在不停地计数。
      “四十,四十一……五十”
      新郎手臂都软了,很费劲地站起身来,脸红通红通的,汗水流了出来,不过这不影响形象。接下来就是对新娘的一番深情表白,然后就是为新娘穿上鞋。
      “新娘的鞋呢?”新郎表白完了,正要扶新娘起身,却没找到鞋,脸色又是一黑。
      “这就要看看你的眼力啊。”伴娘一团幸灾乐祸地看着新郎急得满头大汗。
      “你们也帮忙找找。”伴郎一团也没闲着,满房间看,床下,阳台,窗帘都翻遍了,没看到。
      “不是,刚刚你们说俯卧撑就是最后一关,怎么还为难我?”新郎抓耳挠腮似的叫道。
      何跃婷怂怂肩,一副不过我的事,朝那几个女孩子努努嘴,道:“这一关本来就是她们几个一开始安排的……”
      “找到了,在电视机后面。”只见一个伴郎从电视剧后拿出那双白色的高跟鞋,鞋子镶了珍珠,异常亮眼。
      “你你怎么没把它藏好啊,让他们这么容易找到。”曲舒蕙有点埋怨她们。
      “不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吗?我哪知道他们会找那里。”邢佳月有点懵,不由为自己辩解。
      “这鞋是你藏在这里的吗?”其中一个长相清秀点的伴郎看向邢佳月,有那么点轻蔑的笑着,“就这智商,还想把别人当傻子。”
      “你怎么能侮辱人。”邢佳月的脸顿时黑下来,怒视那个伴郎。那伴郎无视她要杀人的眼神,把鞋交给新郎。
      邢佳月对这个伴郎产生了反感,不过她没表现太过明显,毕竟这是曲诺的婚礼。
      新郎给新娘穿上鞋后,两人携手。伴娘纷纷为新娘托起婚纱,摄影师在前方,随着她们的步子,不停调转位置,出门的过道又窄,这其中磕磕绊绊的也不少。
      到了楼下,酒店异常繁忙,只见来来往往的服务员端茶倒水,今天还有个公司办个聚会,就看到一个厅都是宾客。
      新郎他们安排他们坐车回到他自己的家,谭霄和何跃婷刚好被安排和新娘新郎坐在同辆车上。新郎坐前面,贴心的为新娘披上毛绒大衣,阴嗖嗖的风从窗外灌进来,骨头都快冻僵了,谭霄出门披了件外套,但脖子还在发冷,不过车里开了暖气,过了会就暖和起来了。
      一路上谭霄就听着新郎说着这个城市,因为他也是这里的人,这个城市属于本省第一大城市,建设也很好。接着他们又聊了些读书时候的事,一座城市,每个人都有和它之间的故事,以后她又会和这座城市有什么样的故事呢?
      她仅是默默地听着他们讲,没有插话,她喜欢在热闹中沉思,望着窗外的风景,就像电影一样在窗边飞快闪过。
      可她的心满是疮痍,未来的复仇之路只有她一人,前方迷雾重重,连她自己也看不清方向,这一刻她比谁都感到迷惘与孤独。
      这段路说长也不长,停停走走的,最终车开进一个偏僻的胡同里。
      这个胡同掩藏在高楼大厦间,旁边是正在施工修建的柏油路,没什么车会开进这个巷子里,所以倍显幽静安宁。
      这处也有些年代了,尤其是坐在门口打瞌睡的老人,更是为这个小巷增添了一抹历史的朦胧感,阳光很晃眼,却驱不走这里面隐藏着的忧伤。
      车在巷子里绕了几圈,眼前终于出现了片喜气的景象,屋檐下挂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子,屋前矗立着一棵粗壮的古树,稀索的枝叶,在寒风里飘零,偶尔飞来几只鸟雀,地面上的彩旗影子微微翻卷,才没有那么冷肃。
      车停下来了,下车后,谭霄才看到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不难猜到这是男方家的亲戚,她和何跃婷两个人一起拖着曲诺的婚纱,往屋里走去。
      屋子还保留了淳朴的农村风貌,水泥堆砌的墙,砖盖的屋顶,这些还被保留着,只不过现在是新修葺了番,再刷了些白漆,地面铺上了白瓷砖,家里的老电视依旧在,只不过又加了台更高科技的液晶电视,连着网络,不仅可以看电视,还可以打游戏。
      屋子里也坐满了人,靠正门有张沙发,桌子上摆了几盘糖和瓜子花生,坐着几个年过半百的妇人在闲聊,看到他们来了,笑着朝新郎打个招呼,又对曲诺啧啧称奇了会儿。
      从刚才进屋一直跟在她们身边的中年女人应该就是新郎的母亲,他们在一旁说说笑笑,温馨的场面也不再想写。
      对于谭霄而言,这种场合她是抗拒的,人太多了,不知是不是她们几个的穿着太引人注目了,她总感到有几道目光盯着她们,偶尔一回头,与那道道目光正好相对,心里又是一阵尴尬,老不自在的,屋里的凳子都被占住了,老人们谈着自家事,都是儿女在外面混得怎么样,一年往家拿多少钱,每年过年都送了什么礼回家等,再就是谁家的小孩什么时候出生,甚至连生辰八字都打听得清清楚楚。那些亲戚对别人的事比人家父母还上心。
      谭霄记得小的时候在乡下,村里的七老八十的老太太每天不忘小聚会,家长里短,说实在的,她对这些是特别反感,这些人在谈别人家的事大部分都是看笑话,娱乐娱乐自己闲的没事干的日子,别人的人生就成了比古代说书的小本还精彩的事,幸好外公不是喜欢家长里短的人。
      陆陆续续地来了不少人,进屋就是一阵闲聊,小孩子的吵闹,电视机频繁换台的声响,香烟的味道,咳嗽吐痰等等这些杂乱的声音充斥在整个屋子里,令人窒息无比。
      其实那两个姐妹原本是不来的,但是作为新娘的伴娘,依然可被允许来男方家吃饭,虽然在酒店是说的夸张了点,不过能来蹭饭也不错。
      她们对这里不熟,又不能随处乱跑,只好跟随在新娘的身后,待新娘与长辈说完话,她们又托着新娘的婚纱上楼去了。
      楼上比较安静,没什么人进进出出的,这对她们而言并不是很压抑,楼上被分成两部分,一边是睡觉的房间,一边是书房,挨着房间的是厕所,地面非常干净,早早的都清理过了的,不见一丝灰尘。房间是极为喜庆的红色,布置也异常吉祥,新娘进去房间,和丈夫婆婆寒暄几句,他们则在书房那边坐着。
      直到新娘招呼她们下去吃饭,谭霄也跟着下楼。
      酒席已经摆好了,色香味全,飘香至极,她早就感到饿了,而新郎也让她们别太拘谨,多吃点。
      她刚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其他人并没太犹豫,她也就没再客气,刹那间,一双双筷子错乱交开,每个人的嘴上都被包了一大口,中间也不乏说些客套话。
      饭吃完以后,新郎提议先去休息会,等两个小时以后再去酒店附近的红星湖边取景拍婚纱照,婚纱照拍完再回到酒店去。
      红星湖是几乎占据整个晥城,风光极好,加上今天天气算晴朗,最适合拍婚纱照的地方。
      中午新娘先上楼去休息,当然想睡觉的话,新娘也会允许两三个人到她的房间休息会。其他人就继续呆在客厅,小声地说着自己家的事,事实上他们谁也不熟,不过是受人委托才来的,坐在一起多少还是要聊聊天,彼此看起来好像相识已久。
      谭霄有些困意上头,靠在书房的沙发那边打了个盹儿,这一刻她脑海里回旋起许多往事,空气里的炊烟带了些度过大半个学生时代住的乡间,朦胧里,她仿佛嗅到腊月寒梅绽开的香味,而外公在书房研磨阅卷……
      很快两个小时就过去了,他们下楼来,一路上碰上哪个亲戚就又是客套几句,或者一句祝福。太阳微微斜了一角,拉出一条条斜影来,出来时只觉得阴冷涌动,瑟缩不安,一行人微眯着眼,外面实在是太寒凉了,进到车里才稍稍好了些。
      车开了很久,她顺便靠在车上闭目养神。
      等车停下,终于找到一处令人满意的地方,他们下车,摄影师不停找取景角度,找完以后就让她们过去每个角度,包括细微的动作都要一一雕琢,有静态的,也有动态的,摆出与新娘互动的场面,一遍遍的走位,表情,着实身心疲惫。
      谭霄穿着高跟鞋,站了这么久,脚已经痛的不行,可是必须要忍着,即便脚再怎么痛,脸还是得摆出自然的笑容,艺术家果真是变态,为追求完美,都这么拼。
      等到照片拍完,太阳已经落下去了,只留几片羽毛般的云彩,看着多了几丝温柔,树荫被斜阳照得黄绿黄绿的,湖水倒映出各种幻影,远远望去就像油画一般,异常美丽。
      这里游人不算特别多,偶尔会出现几个小孩子好奇地望着她们,着实惹人爱怜。
      拍完照后他们就先回到酒店,经理把他们请到其中一个大厅,进来才看到这是多么的不可思议,梦幻的水晶吊灯,绚烂的舞台灯光,舞台周边堆着一簇簇的花朵,摄影师将刚刚拍好的艺术照放到舞台边。
      大厅来来往往的服务员端茶倒水,清理桌子。服务员都穿着简洁统一的服饰,里面是白衬衫外面套着绿色马甲,看来这个酒店对服务员的服饰还是相当严格的,这些人里面有些面孔比较年轻,细看可以猜到是学生,应该是暑假来打工的吧,想当初自己大学也差不多是这样。
      舞台下是几十张白色桌椅,很有规律地排列着,她们伴娘一团应该是坐在舞台边缘的主桌,另一边的主桌则是两家长辈坐的。
      曲诺要去化妆间继续准备着什么,她跟骆韵就没跟去,到伴娘伴郎主桌坐下。
      渐渐地,大厅里的人超乎想象的多,看这阵势亲朋好友加在一起应该有接近一千吧,舞台早就搭建好了,异常气派,圣洁的白色加上灯光的效果,完全营造出一种眼花缭乱的氛围,调音师在不停地试音,除了音响震耳欲聋的歌声,有时候还会划过几声刺耳的声音,就像钢管划过玻璃一样。
      “大工程师,你看咱们这次企业项目能否得到政府的支持呢?”
      谭霄百无聊赖地吃着糖果,她旁边一张桌子说话声音太大,有些奇怪,怎么会有人在婚礼上谈工作的,不过也没什么可惊讶的,来参加婚礼的也大多是利益上的应酬,她没有回头,又抓了把瓜子磕着。
      “你和阿诺是高中同学吗?”骆韵也没什么事可忙,便跟她闲聊。
      “是啊。”她应着,“当时我们高一是同桌,后来三年都在一个班,不过高中毕业后也好久没见面了。”
      “那你在哪个大学读书啊?”骆韵撕了颗糖。
      “灿城那边的大学,最近换了工作。”
      谭霄刚好有点渴,正转头望向站在边台的服务员,想要让服务员倒杯水的,可随即怔住,因为在谈工作的那桌坐着的人里,他竟然也在。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这次遇到他,自从那次分别,从未想象过会再次相遇,或者遇到了,那也是在街上匆匆一瞥后就擦肩而过,但谁也不认识谁。没想到该想象的情景没有出现,反倒让她会在意想不到的场合碰见。
      陈海尧并没有多大变化,一眼能认出来,他今天穿着很简单的白衬衫,眸光依旧是当初的深暗,潋滟着冷峻的色彩。脸上的线条还是像从前那样的英挺。眼前的这张脸与记忆中相重合,她有一瞬间感到错乱,心中的坚冰仿佛在融化,可理智却告诉她,这个人跟她没有关系。
      他也注意到谭霄了,一双深黑的眼眸对视着她的目光,继续回话他那桌子上的人,“这还难说,就看这项目上面的人能否通过,我也没那个自信百分百保证咱企业能得到政府的审批啊。”
      虽是一番谦逊的言辞,可也掩盖不了内心的自信。
      “我们还是相信海尧的能力,想当初你才刚刚在我们企业实习,就和那些前辈能平起平坐了,现在年纪轻轻就接手工程项目,前途无限啊!”
      “唉,老葛,你这话可就让我的脸上挂不住了啊,我工作也没几年,跟资质较深的老前辈相比还差很多,所学的东西也羞于搬上台面。”
      “别谦虚了,去年你还给我们搞定了一个三亿的工程项目,今年再接再厉,争取搞定十个亿。”
      “也行了,各位,在婚礼上还是不要谈工作为好。”
      那个声音像一口幽深的井在冒着丝丝寒气,既不疏离也不热情,回避着这些赞誉的话,幽深的眼眸没有丝毫温度,让她的心脏仿佛被冻住一样,这暖气四溢的大厅她竟然感到冷。
      很快,她像是被浇了一桶冰水似的清醒过来,猛地转过身,掐着手,这个人,她可以当作从来都不认识,他们之间也早就结束了,更不在乎重逢以后会问候什么,是她放弃的。
      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己的后背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但她不敢往回看,依旧与骆韵有说有笑。
      “哼,这是我见过最小气的新郎。”
      曲舒蕙气鼓鼓地跑过来,脸色很是不好看。
      “咋了?”谭霄离她近,随口问道。
      “不就让他多给几盒糖吗?他听说我还要,脸都绿了,连连说,没有了没有了……”
      “这里不是还有吗?你吃这里的也行啊。”她指了指桌上盘子里五颜六色的糖果。曲舒蕙理了理裙子,到桌前坐好,又与她的姐姐说了对这个堂姐夫不满意的话。
      这样闲聊着也终于迎来婚礼的开幕,当主持人开始讲话后,大厅里瞬间安静下来了,服务员也把大厅的灯关掉了,此时一片漆黑,再伴随着舞台五颜六色的灯光闪过,仿佛置身幻境。
      “各位来宾,大家晚上好。”台上的主持人换上职业性的微笑,声调抑扬顿挫,主持的功底也蛮扎实的,“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参加新娘曲诺,新郎秦帆敬的婚礼。我是主持人华麟,很高兴能为两位新人主持婚礼。”台下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待掌声渐渐平息以后,
      主持人又道:“很多人说,两个人在茫茫人海里相遇就是奇迹,相爱容易相守难……起这两位新人的现实,确实可以称得上是童话才有的故事,那是两年前……”
      接下来又是一番声情并茂的朗诵,将两位新人相识的经过很有感情地讲了一边,结尾再送上几句祝福,然后是新郎的某个亲戚当证婚人为两位致词,谭霄在大学打工的时候,也有在酒店做过服务员,见过好几场婚礼,对于主持人的演讲实在见多不怪,听了这么多次,她也能够复述出多少话语来。
      新郎出场后,便问了象征性的几个问题,到后面主持人终于讲到新娘出场,不过这次只需要四个伴娘过去就行,谭霄和骆韵又留下来,并没有上台去。
      新娘牵着父亲的手一步步到新郎面前,这个过程还配有一段动情的音乐。“慢慢地喜欢你,慢慢地亲密,慢慢聊自己,慢慢地和你在一起。。。”
      这是谭霄第一次见到曲诺的父亲,那是一个精气十足的中年人,黝黑的头发用发胶梳至脑后,黑框眼镜后那双眼睛炯炯有神,脸上的每丝皱纹都挂着慈祥的线条。
      父亲原来是可以如此和蔼温柔,她的父亲给她的只有无尽的痛苦与恐惧,想起童年那个压抑的家,她莫名地感到难受。
      随着缓缓的步子,配合着音乐,谭霄突然感觉一阵心恸,内心的什么东西在崩溃,也许是曲诺眼里幸福的泪水,也许是新郎深情的凝视,让她开始哀叹自己所遭受过的不幸。
      他们的目光聚集在舞台上,每个人都有不言而喻的幸福,只有她,命运带给她的总是深深的不幸。
      谭霄的心空洞无比,开始被滔天巨浪淹没着。她有点抑制不住内心那股莫名其妙的躁动,随着灯光的舞动,节奏的摇摆,喉咙梗得厉害,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是黎倩害的,原本黎倩没有做得这么绝的话,她也可以很幸福,外公不会死,她更不会遭受这些痛苦。
      谭霄握着服务员刚刚倒上热水的玻璃杯,没发觉滚烫至极,泪一颗颗的落进开水里,由于力度过大,这时杯子突然炸裂开,像凌空绽放的烟花,晶莹的碎片闪着零星的光散落在地毯上,她的手还握着一把碎片,血一滴滴落在碎片上,像朵艳丽的玫瑰。
      没有人发现她的手心流血了,她沉浸在恨意里无法呼吸,这些人的幸福正是映照了她的痛苦。
      还是离她比较近的宾客关心问道,“呀,你的手怎么了?没事吧?”
      骆韵连忙抽了几张纸递给她,谭霄从恨意里抽离出来,终于恢复冷静,她颤抖着接过纸,小心擦拭着流血的手。
      而酒店的经理闻声赶来,训斥了那个站在边台的服务员一顿,又关怀地问她,“您要紧吗?”
      她忍着这股钻心疼的痛意,摇摇头。
      “真的不要紧?”
      谭霄费了很大的力站起来,嘴唇微微苍白,浅淡的笑道:“我没事。”
      部分玻璃渣子还沾在伤口上,她没心思管这些,只想去洗手间把血迹清洗干净,然而在转身抬头的一瞬间,她跟陈海尧的目光恰好交汇在一起。
      他的眼里波澜不惊,像口古井幽深至极,显然是看到刚才发生的事,但他并没有出现什么表情,淡淡扫过她流血的手掌,不紧不慢地喝了杯饮料。
      谭霄斜暼了他一眼,低着头匆匆忙忙奔出大厅。出去,厕所在旋转门右边,来往的人特别多,她有些魂不守舍的,整个人仿佛是在梦游,眼神迷离,茫然若失。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到洗手间的,怔怔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五官清新寡淡,妆有些花了。
      任凭水哗哗地冲洗着手,血水不止,她的神情飘忽不定,感觉像是在做梦,太不真实了。
      她不该让别人知道她心里的恨,曲诺会怎么想?她为何会对朋友的幸福也如此介介于怀?
      当自己身于黑暗里,本身就无法接受别人幸福,这会加重她自己的痛苦。
      谭霄恢复神志,自嘲地笑着,随后出来酒店,打算散散心,但接着门口出现一个灰暗的身影,她整个人仿佛被雷击了似的错愕,那个人?
      这条走廊并没有人,他们隔着遥远的距离对望彼此,可她的心却被凌迟着,这个人是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位小姐,你其实很美,当我的模特吧?正好我的工作室缺少像你这样具有艺术感的模特。”对方的话语如刀般锋利。
      她抑制住心间的恐惧,忽然想起某个月夜,有只手拿着针在自己的背脊上肆意刺着,“我喜欢你绝望的样子,这样多美。”
      美?若是与死亡等同,那绝对是罪恶的粮食,可是,她不想再重演被人糟蹋的悲剧,她只想变成罪恶的本身,就像蛇一样。
      她不慌不忙地朝前走去,可这时正好碰上陈海尧出来。
      “Larme,对我们集团上个月为你打造设计的摄影展示厅还满意吗?”陈海尧的很是熟练地与那人寒暄几句。
      那人笑容和煦,“很满意,完全符合我的要求,与我将要展示的作品高度契合……”
      谭霄不明白眼前究竟是哪一出,陈海尧竟然跟这个人认识?
      趁着他们离她远了些,她拖着沉重的步子出去酒店外,想好好清醒清醒,今天的一切让她感到从所未有的惊撼,陈海尧和黎倩站在一块的情景历历在目,现在又跟这个人颇有一种惺惺相惜,算是她的敌人吗?
      真是讽刺,当初啊当初,怎么也没想到,所爱之人会跟自己的敌人处在一起。
      她的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步子越来越虚软,已经没有支撑的勇气走下去,渐渐地,她靠着柱子,把自己藏在阴影里,眼眸里的恨与泪浸透在一起,望着令人深感惊惧。
      这时酒店外又出现了一辆奥迪,车门打开后,黎倩穿着一身酒红色的晚礼服下车,她的臂弯处挽着一条披肩,头发挽起,发间别了一串珍珠,妆容精致,扬着头自信地朝大厅里的每个人打了声招呼。
      她躲在隐蔽的走廊尽头,一只手撑着柱子,监视前方的情景,心里百转千回,黎倩怎么会来这里?难道曲诺或者这婚礼现场有谁跟她有什么牵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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