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野寻鹿】初霁》水云夏

2、第二章

　　何止辛苦一点？

　　回宿舍的路上，洺溪仍旧面不改色地选了烈日暴晒的那条路。遮阳伞下，女孩垂着眸，低着头，步伐轻飘不太坚定。

　　已知，自己已经和“隔壁”学校的闺蜜打了赌，挑战自己，做一件算不上棘手但是要战胜内心的事情。两人自初中开始就时常“打赌”，意在共勉，这次也不例外，她爽快答应。

　　于是，YM广播站才刚刚对高一新生发出招收邀请，她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前去报名。太了解自己，报了名就很难后悔，不留退路。

　　狂风把遮阳伞吹得堪堪变形，这样的风里连收伞都很难，她顿住脚步，这时要温柔缓慢地收伞反而容易卡住，“趁伞不注意把它收回来”这种引人发笑的做法反而得到颇佳的效果。

　　根据经验，她麻利地收了伞，掩了掩帽檐。

　　想来生活也是这样子，通过刷题提升自己是她向别人传达出来的进步方式。

　　-

　　但是生活的难题并不全被训练过。

　　墨明轩看着像个好人，没想到只是个分配任务拉满仇恨值却无法对其造成伤害的主城NPC。

　　而洺溪接到新题型：学生会的任职申请。

　　墨明轩微微侧着头，A4纸大小的申请书在她面前晃了晃，存在感极强。

　　他慢条斯理道：“……我知道你没有申请，是班主任那边让我来的，我们班按平时成绩，排前二十的才有资格。”

　　“有资格不等于强制参与吧。”

　　“争取班级荣誉不好么？”

　　“道德绑架。而且没有什么人会觉得这算是班级荣誉。”

　　“不错。”他慢动作眨了下眼，放缓语调，“于公站不住脚，于私呢？对学生会的实际运作没有好奇心吗？”

　　“……”

　　好奇的小猫被捏住领子。

　　很难没有。

　　每个年级的作息时间表不一样，几乎完全错开，校园里大部分时候只会遇到本年级的同学。而校学生会的成员以新生秋季开学为节点全员大换血，老队员立刻下岗，踏上学习的不归路。

　　据“知乎人”透露，学校原先暗示给学生的是“学生自主管理”的作风开放的管理方式，而实际操作起来却截然相反。但其剩下来论述的上千字内容又在自相矛盾，其真实性有待考究。

　　A班的学术氛围比较重，偶尔热议的小趣闻也和学生会沾不上边，她好奇心拉满，但是又不知道从何入手。

　　明明已经淡忘了，那就希望自己也默默无闻下去。

　　有人能轻易勾出她藏起来的线头。

　　她垂眸换了个说辞，眼中含着的光芒不太明朗：“我可能在演讲这块没有天赋。”

　　“但你广播稿念的很好，学生会演讲不需要太出彩，从容一点就没问题了。”

　　她听闻一惊，分明连班上玩的最好的初安都不知道自己参加了广播站。

　　“拿申请书时路过的。”明轩清亮的眸子似能看透一切，从容不迫道。

　　“反正……班主任那边也很难去拒绝，算啦。”她憋了一会，伸出手找台阶下。

　　“嗯，你说得对。”明轩换了公事公办的语气表达迁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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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了宿舍，洺溪的伞也恰好整齐叠好塞进书包，一切如常，无声拉开椅子，翻出作文杂志，啃起了面包。

　　自同年级的同学陆陆续续来到学校开始，A班独有的饭点已经是同年级共享的饭点，最大的缺点是，人太多，可以说是每个时间段饭堂都挤满了人。她早早预料到，提前准备了小面包。

　　本来就对吃的没什么要求，她安慰自己。三年而已。

　　-

　　宿舍的门打开时没有“吱呀——”的声音，洺溪这个人走路声音又比猫还轻，所以一直以来都可以没有负担地早起出门，虽然同在一个宿舍，却也没人知道她早早出发是去了哪里。

　　也许在教室自习吧。

　　初安今日突发了一点状况，没第一时间冲向饭堂，肚子疼跑了厕所，发现是生理期到了，无奈磨磨蹭蹭地磨到了男生极少会出现的点后，又选择了洺溪平时走的那条路。

　　她承认自己很活跃欢脱，但活泼中带着一点过度的表演性，很适合和同样欢乐的人打交道，只要别人不发自内心地觉得她怪。但是和洺溪的相处让她心中隐隐担忧，会经常有“我这样的人会不会带坏她”“她到底是不是出于尊重才和自己打交道”的想法。

　　正式开学之后人多了起来，尤其体现在饭堂中。洺溪平时也是一个人吃饭，她知道，因为洺溪总是在大家不太注意到的小角落里。

　　人多以后就没再见过洺溪，但毕竟人多了嘛，饭堂有三层楼，怎么知道她到底会在哪里，但也有可能人多了，小情侣会抢了她最喜欢的角落位置。

　　她推开宿舍的门，和一脸诧异的洺溪对上目光，女孩子的眼睛有泪光点点，不知道是本就水汪汪还是……哭过？

　　“初安？你怎么了么？怎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洺溪瞬间收回带点傻气的表情的全过程映入眼帘，初安判断，对方可能是看到她不太明朗的脸色才有了这一串问题，语气有些惊讶有些关切，但是没有哭过的鼻音，对方先一步对略显尴尬的气氛做出补救，让她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生理期碰上了尴尬的事情。”初安笑嘻嘻道，不以为意的模样。

　　转眼看见了洺溪手里的面包，洺溪眨眨眼，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有点干巴巴又不知所措的模样。看到她拿不着主意到底应该继续坦然吃面包，还是应该把面包藏起来的模样，初安心中了然，一个疑惑在心中消解，却倏尔又似要聚起一片忧伤的云彩。

　　她咬嘴唇，可能有些冲动，可能是生理期情绪容易激动吧。

　　她豪气地发出邀请：“洺溪！从今天开始，陪我去饭堂吧！”

　　极具戏剧色彩的冲动只能维持到喊话完毕，话音刚落初安就开始气自己嘴巴快过脑子，情绪自带爆音效果不说，还像个没脑子的憨憨，只好又努力辩解：“呃……虽然，虽然你起得很早，别担心，我也可以起得很早的，我初中的时候可是……”

　　初安说着说着不自觉拿手捂住脸，等红晕慢慢泛上耳根。

　　洺溪怔了怔，宿舍内灯光昏暗，看不清楚在刘海投下的阴影里，她是什么表情。

　　她迅速地咽下了嘴里的面包，还是很难从容不迫。

　　她眨眨眼，下意识吸吸鼻子，轻声道：“好呀。”

　　-

　　万幸，下午的跑操因为天气取消！

　　铃声响起第一秒，笃行楼喧起似猿似猿的猴叫，人类返祖现象日常中并不鲜见，但像今天这般声势浩大的壮观景色实在闻所未闻。

　　洺溪默不作声地捡起被吓掉的笔，A班这时候已经不剩几个人了，只有初安拍拍她的肩：“莹莹和婷婷已经去吃饭了，今天我们先回宿舍洗澡。”

　　黎莹和邵婷是她们的舍友，宿舍四个人约定时间将吃饭和洗澡的安排错开。

　　“好的。”

　　万幸中的不幸，今天饭堂并没有让人看得顺眼的菜，（自称）不挑食的洺溪，也不能接受腌萝卜和……并不知道名字的菜肴。

　　“今天应该拉你去嗦粉的，看着这些菜我都觉得没法让你恢复对饭堂的信心。”但是两个人已经排队好一会儿了，况且粉队的人早已经长到绕了一弯。

　　——初安知道自己不是因为对饭堂没有信心才不来就餐。

　　初安已经碎碎念三四分钟了，洺溪笑道：“可是晚上嗦粉你肯定又要喊饿了。”

　　没法反驳，初安只好又像个老妈子一样，不是，是像个后厨间谍一样对她絮絮叨叨地科普：“那个茄子很吸油，吃起来味道很感人，我上一次吃炒大白菜，吃到了一块石头，以为是牙被崩碎了，没想到是石头太渣了……”

　　其实洺溪不去饭堂不过半个多月，以饭堂更新菜谱的频率，还不至于对饭堂的水平一无所知，况且大家都知道不必太对饭堂抱太大期望。

　　而且根据鹿洺溪同学的好奇心，这些菜式她不出意外全部尝试过。

　　没过多久洺溪就会知道，她还是高估自己了。

　　洺溪绕开了鱼香茄子，在嘈杂的环境中选择伸手指点了一份炒萝卜片，然后又点了一份炒苦瓜，出于好意，阿姨问她要不要浇一勺汁，出于本能，她谢绝了。

　　就坐后，初安以吃了馊饭的表情盯着洺溪的菜盘，怀疑自己讲的大道理是在对牛弹琴。

　　洺溪好心情地舀了一块胡萝卜，没注意到初安的表情。

　　随及，她在冰冷的现实中亲身感受到梦碎，戏剧性的“聚光灯”也穿过窗棂，刺眼的阳光斜映进来，霸道地迫使她蔽目，很好，没带帽子。

　　她眯着眼投诉眼前这道“炒萝卜”：“为什么胡萝卜是绵糯的口感？为什么会有一股酸味？”口感超越了估计值，她方才搭建的防御塔瞬间坍塌，吃个饭吃出了面目全非的感觉。

　　初安扶额叹息：“因为这个是酸甜番薯。”

　　简直不知道应不应该夸厨师创新性强。

　　“番薯怎么是胡萝卜色的？”

　　“……是橙黄色的，很奇怪吗？”

　　“？？那这白的呢？”

　　“……当然也是番薯。”

　　女生欲哭无泪：“……我还以为是胡萝卜炒洋葱。”

　　“你喜欢吃胡萝卜？嗯，不管怎么样，本来为了不让饭堂给你留下阴影，我可是提议嗦粉的。”

　　洺溪苦着脸又试了一口：“为什么苦瓜这么苦啊，这……怎么买得到这么老的苦瓜啊，菜市场居然还会卖这种东西吗？啊，炒苦瓜的虾仁壳怎么这么硬啊？”

　　大话精，说好的不挑食呢？

　　初安乐不可支，又憋着没笑：“算了，还是吃油煮茄子吧，给，刚刚阿姨给我浇了一勺全是茄子的汁。”初安用没吃过的勺子把茄子拨到洺溪的餐盘中。

　　“我们难道不是同一个阿姨吗？”完全忘了是自己拒绝的人家。

　　“哈哈哈哈哈，可能你不够主动吧。”

　　过了一会儿，初安站起身：“你要汤吗？”

　　“……之前亲眼见证一个汗多到发光的男孩子打汤，汗水滴到了汤桶里。”

　　初安生无可恋地一屁股坐下：“你不该告诉我的。”

　　“没事，明天去三楼吃营养餐吧，我打汤，你点菜。”

　　这是新鲜东西，A班刚来时还没有。

　　小姑娘还是做了点功课。

　　洺溪问：“三楼最近还有糖水吗？”

　　“听说最近那个窗口每天只剩鸭脖子。”

　　“……算了，将就着吃吧。”洺溪恢复自若的神态，面不改色地解决了一半苦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