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陵行》金陵酒

8、第八章 孙子

　　柳衣存摇头，“这不算知己，知己应当不言而喻，明白对方在想什么，心情如何，有苦有难时愿意替对方分担一二，快乐时愿意分享一起开心。”

　　窦白问道，“岂不是跟肚子里的虫子一样？”

　　柳衣存递给窦白一条手帕，嘴里说道：“白美人聪慧，果然是农家的孩子。”能将知己比作肚子里的虫子，天底下也唯有白美人能想得出来。

　　窦白听出柳衣存嘲讽他，他倒不在意，用手帕擦拭干净脸上的汗珠，喝了几口水，再加上柳衣存扇风，顿时觉得舒畅了不少。

　　忽地，窦白眼角隐约看到远处有一个红点在动。那红点远在林子之外，至少有三四里，一晃一晃的，似乎越来越大。

　　“那是什么？”窦白指着红点问道。

　　柳衣存的视线从白美人的脸上移至他的手指，柳衣存心里暗道，白美人的手应该呵护一番才是，看着有些粗糙，果然是在农家田里长大的孩子。

　　顺着窦白的手指方向，柳衣存也看到了那个一跳一跳的红点。他眯眼仔细看了一会儿，心中暗暗不妙，当即拉着窦白起身要离开十里亭。

　　“怎么了？”窦白不明所以。

　　柳衣存神色凝重地道，“危险将至，赶紧离开这里。”

　　正当此时，从林子里走出了两个人影，窦白未曾察觉，柳衣存目光已经扫了过去，那是一老一嫩两个人，正从林子那边往亭子这里走来。等窦白察觉那两个人影，连忙拉住柳衣存，“等等。”转身跑到老小两人前面说了几句，老人脸色慌张起来，连忙抱紧身旁的小孩拔腿就走，然而奈何年纪老迈，根本跑不快。

　　柳衣存心知窦白是想要上前提醒一老一嫩这里危险，赶紧离开是非之地。柳衣存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老婆子被吓得哭了出来，女娃娃不懂事不知发生何事，只睁着两个圆圆的眼珠子看着柳衣存和窦白。

　　不觉间，红点已经消失不见，证明已经相距甚近，柳衣存暗道赶不及，只好让一老一嫩暂时先藏起来，避免惹祸上身。窦白将两人藏在不远处的灌丛之中，灌丛长得有腰间高，足以遮挡两人身影。

　　混乱的马踏声混杂着凌乱的脚步声，柳衣存的耳朵动了动，听出来者至少四五十号人，比在山上遇到蒙鲁教派的还要多一倍，他心中暗道不妙。

　　窦白见柳衣存神色严谨，大概猜出来者不善，他沉默不语地紧紧跟在柳衣存身旁，只听柳衣存道：“这回没地方藏你，你要自保了。”

　　窦白闻言，扭头看了柳衣存一眼，旋即又看向前方。

　　说话间，伴随着轰隆隆的响声，前方灰尘滚滚，一片朦胧。柳衣存往前一步，将窦白护在身后，像是在对窦白说道，声音里带着阴险与暴戾之色，“终于能一展身手了。”让人听着仿佛是在说，终于可以大杀特杀了。

　　窦白想不明白柳衣存是什么意思，回神时，前方已经出现了几十号人，中间站立的马背上坐着人，只见那人一身白衣，蓝条滚边，胸前绣了个类似字的图案，背后背着一张大弓只见为首的人雄赳赳气昂昂，两眼里满是傲视群雄的眼神，说话间语气十分自傲。

　　“你是魔头之子柳衣存？”

　　窦白心暗道，魔头之子？

　　柳衣存顷刻笑了出来，“你找他作甚。”

　　“你不是他？”

　　“我是他孙子。”

　　那人怒了，“放屁！柳衣存不过二十三四，哪里会有你这般大的孙子？好小子，你敢忽悠我，看我蓝诸明不杀了你！”说着从背上抽出大弓，将箭架在弓上，动作十分流利快速，只听咻的一声，箭应声而发，以极快速度射向柳衣存。

　　马背上的人正是自明掌门的大师兄蓝诸明，此人师承箭师兰仰北派，箭法在江湖上颇有名声，但凡他瞄准的目标，无一不中，且箭中藏着犹如千斤般的劲力在其中，即便有眼疾手快者能接下他的箭，但十有八九也会被箭的劲力所伤，连人带箭能摔出好几丈。

　　柳衣存别的本事没有，勤学好练的他将他爹留给他的所有武功绝学的秘籍悉数学了一遍，加上天生骨骼惊奇，悟性极高，几乎无需旁人指点，已能悟透九成。他身体后倾，手中已稳稳地抓住了蓝诸明所射之箭，然而箭上的劲力十足，柳衣存硬生生被拖了半丈有余才停了下来

　　蓝诸明向来对自己箭术胸有成竹，百发百中，以为一箭发出，柳衣存必死无疑。然而，他却低估了柳衣存的能力，但见柳衣存单手抓住了他的箭，不但没有受到劲力伤害，而且丝毫无伤地站在原地，他惊奇得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柳衣存呼了一声舒气，心道，这箭还真的蛮厉害得，亏得自小勤奋，这样才没在白美人面前丢脸。窦白不知箭的厉害，也不知蓝诸明在江湖上的名号，只是柳衣存能徒手抓箭实在令他刮目相看，惊讶得像头顶炸了个响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好生厉害！窦白满眼佩服。

　　见窦白对他投来佩服与惊奇得目光，柳衣存心中自是得意，不忘趁机赞赏自己，“怎么样，我很厉害吧？”

　　窦白如小鸡啄米般点头，毫不掩盖心中佩服，“我还是头一回瞧见有人能徒手抓箭，而且这箭那么快，你是如何抓得住得？不怕箭伤你吗？”

　　柳衣存笑道：“这箭劲力十足，非一般人能抓得住，亏得是我，否则其他人早就死在此箭下了。”窦白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刚才岂不是险过剃头？

　　只见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丝毫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蓝诸明眼冒火光，气得两颊不停地颤动着，挥手一挥，身后五六十号人抽出背上弓箭，朝着那两人拉弓。

　　“射！”一声号令，几十支箭应声齐发，齐刷刷地划过半空，形成一个极大得弧度，朝柳窦两人极速下坠。

　　柳衣存转身，展开衣袖，挡在窦白前面，拿着扇子的手猛地一震，原本白纸黑字的扇子忽地变成了银色面，且泛着白光，铛、铛、铛声响彻半空，箭如雨下，柳衣存挥动手中铁扇，蹭蹭蹭地几下，将迎面而来的箭全数挡了去。挡箭的衣袖裹着十几支箭，悉数被柳衣存一一扔在地上。

　　刚才被柳衣存的衣袖给遮挡，窦白没来得及看清，这厢看到地上密密麻麻的箭，头皮一下子发麻，他的双眸瞪得比牛眼睛还要大地看着柳衣存，心中惊叹，这人平时油嘴滑舌爱讨便宜，没想到竟是这般厉害的角儿。

　　蓝诸明恨得咬牙切齿，“该死！柳衣存，你使的什么妖法，竟能挡我千军万马！”

　　柳衣存抬起手，看着衣袖满目苍夷，不禁摇头叹息，“什么妖法不妖法的，你是要我赞自己，还是要贬低你？要么就是我太厉害了，要么就是你太弱了。哎，可惜了，我这新衣裳又没了，上次蒙鲁毁了我一件，我未来得及所要，你又毁我一件。我说你们就这般喜欢毁我衣裳？”

　　窦白闻言，禁不住笑了出来。

　　蓝诸明气不过，飞身下马，与柳衣存距离不过十步，身形飘飘，倒像是富家公子，不过嘴巴却满是粗话，“废话少说！你拐骗皇子已经是人尽皆知，我今日杀不了你，愧对江湖各派！”

　　忽地，柳衣存变了一副面孔似的，适才的嬉皮笑脸瞬间不见，双目之中露出恶狠的目光，看起来十分阴森，周围的温度降低了不少，只听他冷冷道：“是啊，柳某怎么就忘了你是江湖正派，带着诛灭魔头之子的信念而来，正如同当年追杀我爹一样。”

　　嗡的一下，窦白不敢置信地窥视柳衣存一眼，柳衣存的爹是被他们所杀的吗？

　　蓝诸明拂了拂自身衣裳，撩了撩垂落的发丝，胸口前衣裳上露出一个‘蓝’字，“哼，诛杀魔头本就是我们的职责所在，你和你爹一样，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全江湖的人都视你们为异类。你今日是逃不掉的，还不乖乖投降！”

　　话毕，身后几十人如得令般拼死往前冲，从腰间抽出大刀，呼呼如潮涌劈向柳衣存与窦白。

　　被一个狂徒口出狂言污蔑他爹，柳衣存胸腔中一股怒火乱窜，一下子窜上天灵盖，脸上腾地红起来，握扇的力道紧了紧，手臂青筋暴突，只见他猛力一挥，铁扇脱手而出，划过半空，一个回环，冲在前排的十数人的脖子发出喀喇数声，待铁扇回到柳衣存手中时，蓝诸明的前一排人应声倒下，脖子一道道足有手指深的伤口赫然出现，个个倒地狂吐鲜血，两眼死不瞑目地睁着，死相十分狰狞。

　　其他人见状，顿时止住，不敢再往前迈出一步，神色惊恐地看着蓝诸明，蓝诸明呵斥道：“还站在那里作甚，全都给我上！取柳衣存首脑者有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