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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皇帝之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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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将山路给挡了。任凭柳衣存轻功了得,也经不住这漫长的山路。
泥泞终归染了他的双鞋,看着脏兮兮的鞋面,柳衣存好心情去了一半,心里嘟囔诅咒着骂人。好不容易爬到了山顶,他气喘吁吁地躺在一座坟前。
与其说是坟墓,不如说是一个灌木丛,若不是石碑比周围的草高些,恐怕没人知道这里确实有一个坟墓。可谁会在这鸟不拉屎的山顶上建一座坟,而且还要后人跋山涉水千辛万苦来拜祭,这不是捉弄后辈么?
看着石碑上模糊的雕刻,柳衣存嘴上不禁骂了一句:“孙子。”墓碑上的不是什么柳衣存的仇人,若是仇人还好说,关键这是石碑下埋的人是他爹——柳一指。
柳衣存从从腰间掏出随身携带多年的酒壶,拔了塞子,昂起头,大口大口地喝了两下,完了不忘伸出舌头将嘴角边上的残留酒也一并舔了去,好酒不可浪费。
柳衣存拎着酒壶,半蹲在石碑前看了半刻,他想起他爹柳一指在从前无比风光的场面,在当时崇尚武学的皇帝多次派人要求柳一指到京城做官,说是要让他做训导官,多少江湖人都羡慕不来。当时无论官道还是江湖,进进出出家门,络绎不绝,踢断门槛,为的就是图点光彩。
“老头子,你也有今日。”柳衣存背靠在这块已经被风蚀了二三十年的石碑,他提壶又喝了一口酒,双眼盯着天上那些飘在半空中的云,看了出神,“怎么一副好牌子就被你给打烂了,要是当时——哎。”他想要对他爹说些什么,转眼想到他爹已经长埋在地底下,永不得相见,他最终还是说不出狠话。
若是当时他爹能适可而止,估计江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的风雨……
可世事难料,谁还没有做错事的时候呢。风头无两的后果便是招来杀身之祸,当时武林老盟主因嫉妒而下了江湖追杀令,以莫须有的罪名安插在柳一指的身上,害得柳一指最终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柳衣存在石碑前敬了一口酒水,“当年害你的人今日已经在长安大街上横躺着埋黄土,你高兴么?”
乔盟主,便是那个当年下追杀令的老滑头,他终究还是败在所谓的江湖正派手上。
仇人死了,大仇已报。柳衣存本以为自己会大开宴席三天三夜庆祝,可不知怎的,此刻的心里却难过得很,望着这天高云淡,心里暗道,可怜独留我一人在世上又有何意义。现在他爹还有他这个儿子,那以后呢,以后他死了,谁来像今日这样拜祭他?
忽地,一股孤独之感涌现在心头,久久不能散去。酒能解愁,可又能解多少?
“老头子,安息吧。”柳衣存站了起来,手高举酒壶,往半空一撒,壶里的酒水喷洒而出,划过半空,形成一道弯弯的弧线。
下了山,柳衣存百无聊赖,就在山脚不远处有一小驿站,正好肚子空虚,他便找了位置坐了下来。他天生耳朵灵敏,半里内的声音他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此时,他听得两个衣着打扮的江湖人士在细细议论。
“赏钱十万两,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可不是,这要是让咱抓到了,嘿嘿,那就发财啦!”
“嘘!那么大声,作死啊!趁着这事还在没张扬出去,咱得赶紧动手才是,来个闷声发大财!”
两人畏畏缩缩地交头接耳,柳衣存将他们的话一五一十给听了进去。他心道,十万两的赏钱,谁家主子那么阔手。
柳衣存喊来小二上两个肉包子,又叫了一壶酒,他喝了一口,味道跟黄大妈洗完澡的黄泥水的味道没有区别,他劈劈啪啪地将那一口酒全数吐了出来,这时旁边两人又在窃窃私语。
“那人现在在何处?我记得弘图掌门的老鬼曾经提及过无定庙,难不成那人就藏在那里?”
“无定庙?会吃人的鬼寺庙?我可不去,那里常年阴气笼罩,进去的人基本没几个活着的。”
“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钱!”
柳衣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感情说钱重要的是守财奴,否则怎会要钱不要命?他摇了摇头,世人皆为五斗米折腰,腰折断了,人没了,钱却还在,那要钱又有何用?权势和权力也是同理,可怜这些后知后觉之人,在关键时刻作出错的选择,最终误导终身。
只听其中一人又道:“生作有钱人,死作风流鬼。人不为钱,天理难容。”
“话说那人到底什么来头?”
“你不晓得?据闻是皇帝早年间逃难时,在农间遇上一个妇人,哎说起来都是些老套话,皇帝老儿管不住下面,一时兴起把那妇人肚子闹大了。等叛乱平定下来,也就忘了那妇人,哪里知道怀上了的是龙种。”
“哟,那老皇帝后宫的妃嫔比守边疆的人还多,非得要找这农妇生的?”
“正所谓报应不爽,妃嫔虽多,却无所出,所出之人全是女儿身。你说巧不巧?”
“闻说皇帝子嗣众多,原来不过是凑成了女儿国,难怪这些年总能听见某某公主出嫁外邦蛮夷,却不曾听闻老皇帝落泪,原来是女儿多如牛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不是嘛。老皇帝大概是感觉自己快要嗝屁了,想找人继承皇位,这才想起农妇所生之子,你说可笑不可笑。”
“哈哈哈!”柳衣存一旁偷听着,忍不住昂头大笑,惹得旁边食客和过客纷纷投向诧异的目光。那两人回头看去,见柳衣存怪模怪样,生怕刚才的话被听了去,于是扔下一吊钱便抽身离去。
茶马古道,皆是生意人往来之路,车水马龙亦是如此。
微风徐徐,喧闹声此起彼伏,马蹄声踢踢踏踏踩着泥面,车轮一路碾压凹凸不平的路面,桥底下坐着个刚睡了一晌午的青衣少年——柳衣存,嘴里叼着不知哪里捡来的干茅草,那惬意无比的模样仿若置身一片汪洋草原,无牵无挂那般悠然自得。
马车声压在石桥上,柳衣存的眼睛仍旧是紧紧闭着的,而耳朵早已竖了起来听出了车轮的一丝异样。与寻常马车轮子发出的声响不同,此马车的声音显然低沉了许多,里面装载着的东西晃晃荡荡,左摇右摆,毫无附着之力。
柳衣存睁开眼望向马车,耳朵竖起来,心道,应该是这一辆马车了。心里如此一想,人已经越过桥头奔向马车,他走多了两步回头把马车给截了下来。
马夫始料未及,被突如其来的小子挡了路,吓得两手迅速收紧了绳子,成功临危勒马,然而两匹高大健壮如牛的马儿却因此受到了不少的惊吓,两蹄伴随着惨叫声而高仰于天,差点造成人仰马翻之景象。
也幸亏马夫是老经验,两三下便镇住了发狂的马,等他稳住两匹马,再寻觅那惊扰马的少年算账时,那人却已不知所踪。
“娘娘个腿!哪来的野小子!”
马夫伸手想要查看马车里情况,不晓得里面的东西是否有损坏。手刚伸出,突然想起主子嘱咐的说话,不管发生何事,万万不可掀开帘子,否则必然招致杀身之祸。想到此,马夫不禁缩了缩脖子上的脑袋,两眼四处偷偷瞄了一圈,恐怕周围有死士正盯着他,连忙把伸出去的手给缩回来,嘴里犹如念佛经般念叨,“瞧不得,窥不得,看不得”
马夫粗话把刚才那莫名其妙飘出来的人给问候了祖宗十八代后,才继续鞭笞上路。
殊不知,马车顶上已不声不响地坐了个人,只见他嘴里悠然地咬着一根干稻草,摇头晃脑地欣赏着周围景色。
路途是遥远的,市集的喧哗热闹声越来越近,路上的人也渐渐少了,进了林子,更是人迹罕至,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半个,只有数不清的绿叶和树干。
马车一路颠簸,时不时摇摇晃晃没个完,柳衣存心底里也着实佩服马夫不停赶路却无需休息的能耐,果然术业有专攻,难怪这买卖能落在此人身上,如今看来,这人的主子果真是好眼力。
不知过了多少炷香,天色不知不觉像盖了一层黑纱,渐渐暗沉下来,直至伸手不见五指。
眼前仍旧是密密麻麻的山林,黑夜里赶路是最为危险,山路路况不明和时常出没的飞禽走兽都会让这单买卖泡汤。借着几分月色,马夫驱使马儿在前面河边停了下来。
好家伙,你倒是终于肯休息了,柳衣存心道,让本爷好好瞧瞧里头的人长得是什么模样。
漆黑之中,趁着马夫独自去了河边洗漱,柳衣存飞身轻跃而下,飘渺身法一转眼入了马车里。那两匹赶了了一整天路的马儿,仍低头美滋滋地啃着美味的嫩草,对于后面发生的一切毫无察觉,更别说是远在河边的马夫。
早些时候,柳衣存便已猜出马车里的不是货而是人,里头一呼一吸皆是缓慢,似乎并非处于清醒状态,估计是被掳掠来的才被人迷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