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陵行》金陵酒

13、第十三章 现形

　　柳衣存将兔子剥皮洗净，将干枝穿过架在窦白弄好的火堆上炙烤。期间，柳衣存教窦白一些武功的简单心法，窦白的记忆力颇具天赋，柳衣存才说一遍，他便记得全部。

　　不多一会儿，夜幕降临，火堆上传来阵阵肉香。容伶早已饿坏，不等窦白吹凉，她已经将肉塞进嘴里，烫得她龇牙咧嘴，五官扭曲。柳窦二人见状，都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唯独坐在他们对面的老婆子一声不吭。

　　窦白将水壶递给容伶，“小心别噎着，慢点吃，没人跟你抢。”容伶两个腮帮子塞满了吃的，说起话来含含糊糊讲不清楚，“肉……好吃……”说着，喝了一口水，当即顺畅了不少，“肉好吃，柳哥哥真棒。”

　　窦白喝了水，问柳衣存渴不渴。柳衣存见容伶的嘴巴碰过窦白的水壶的口子，心里自是不乐意，解下自己的酒壶独自喝了起来。窦白不明所以，心里只道，大概是柳衣存是嫌弃他的水壶罢。

　　容伶见婆婆不吃，她嘴里含着半块肉走过去，肉嘟嘟的脸蛋鼓鼓的，“婆婆，你不吃吗？柳哥哥做的烤肉，很好吃的。”

　　柳窦二人看过去，老婆子见二人盯着她，弄得浑身不自在，只得低头将容伶手中的肉串接下，慢慢地咬着吃。容伶见婆婆一起吃，她自觉也欢快起来，回头跑到窦白怀里，继续要水喝。

　　茶足饭饱，窦白和容伶渐觉疲乏，二人同靠在一棵树下铺的干草上坐下，容伶在窦白怀中睡去。窦白扭着脖子，只觉四肢乏力，浑身的劲儿像是被抽掉一般，以为是自己今日身体累坏了。而柳衣存坐在另一棵树下，双手环抱胸，闭目养神。

　　黑幕之中，老婆子锐利的双目死死盯着三人，她抬头望着月色，月黑风高杀人夜。她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向三人，窦白本想说些什么，嘴巴却无力开口，全身只有两个眼珠子能动。他两眼拼命往柳衣存那儿看去，但身体如同被点穴一样动不了。

　　怎么回事？！窦白心中一阵惊慌。他看见那老婆子脸上没有了白天的慈祥，而是脸带奸诈之色，心中胡乱想了一通，身体动不了。

　　见到窦白瞪大双眼，动弹不得，便知道药效发作了。

　　老婆子突然露出的奸险神色，他若是没猜错的话，这老婆子有问题！想起老婆子白天替他装水，窦白心中暗暗懊悔，莫不是那时下了药？！

　　只可惜，等他发现真相时已经为时已晚，现下他根本无法开口，更无法告诉柳衣存那老婆婆有危险！

　　柳衣存！柳衣存！师父！师父！窦白心中呐喊道。

　　老婆子嘴角一歪，露出邪恶的笑容，她大摇大摆地走到两人跟前，眼下已经不再佝偻身体，而是挺得十分板直，看起来身体十分硬朗。她发出鬼魅般的诡异笑声，声音不大，却能传数十丈远，可见内力不浅。

　　老婆子笑道：“哼，什么魔头之子，今日不得败在我脚下！”她看了柳衣存一眼，扭头望向窦白。老婆子纵横江湖多年，甚少见到像窦白如此好看的美男子，白天一路上那个该死的女娃娃一直缠着她，害她无法接近窦白。如今仔细一看，果真如同传闻中的那般俊美。

　　老婆子忍不住地用手背在窦白脸上擦过，滑不溜手，触感相当舒服，心中对窦白不禁起了色心，“好生俊美的男人哪，我华英这辈子阅男无数，却少见你这般美人，真是天赐良缘，让你我在此相遇，何不同我云雨一番！”

　　这个满脸皱纹，已经六十有五的老婆子便是四十年前艳绝江湖的天巧神女——华英，当时的华英比各大青楼的花魁还要美艳百倍，但凡她出现的地方，必定是万人空巷，几乎所有的男人都被她的美貌所吸引，以致神魂颠倒，让人忧思难忘。

　　然而谁也没想到，如此艳绝群芳的美女子，却也因此招来横祸。只因男子们对华英茶不思饭，而对自家娘子置之不理，导致娘子们心中怨恨，终于有一武功厉害的女子夜里偷袭华英，用短刀将华英的脸划了至少三十刀，还往她下腹刺去，硬生生地将华英划成了一个令人作呕，且永生无法生育的丑女子。

　　自此，江湖上少了一名艳丽女子，多了一个丑婆子。

　　四十年不近男色的华英，此刻见到窦白，犹如饿狼遇到猎物一般，一脸色相毫不遮掩。窦白全身动弹不得，眼见华英将魔爪伸向他，心中惊慌不已，只能任人鱼肉。

　　“华英，曾经艳绝江湖的美女子，怎么，许久不曾同男子行房事，敢动到我的人身上，我看你是嫌自己还不够丑罢。”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自四面八方而来，似近似远，似有似无，令人无法判别来者方向。华英心中暗惊，此人声音居然能穿透四面八方，内力必定远在我之上，哼，我倒要瞧瞧是何人扰了她的兴致！

　　“是谁打扰本姑奶奶？！出来！”华英怒喝一声，手中力道收紧，只待那人出现。

　　一个黑影自下而上，出现在华英身后，窦白双眼死死盯着那黑影，心中一阵激动，是柳衣存！

　　老婆子眼睛看到地上升起的黑影，心中一紧，身未转，腿已往后扫去，要杀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柳衣存背着月色，看不清其模样，但觉手法狠辣无比。不待华英的腿扫来，柳衣存手掌力道一挥，立马卸了华英一半腿力，华英当场‘哎呀’一声往后倾倒，亏得她下盘力稳，最后才没跌倒在地。

　　华英脸上毫无表情，心中却是波澜涌动，为何柳衣存还能动？！他不是也喝了那水么？！难道—— 华英想到此处，已然有了答案，柳衣存根本没有喝那水！

　　柳衣存落至地上，铁扇在胸口前一开一合，金属摩擦声在寂静得林子里显得十分刺耳，他冷眉冷眼地道：“你还是老样子啊，华英姐。”

　　华英冷哼一声，“你跟你爹长得一样，眉目之间至少有八分相似，真可惜当年没答应你爹，否则今日也不会有你。”

　　柳衣存玩弄手中铁扇，“那柳某岂不是要感谢华英姐的拒绝之恩？”

　　当年，柳一指未与柳衣存的娘亲相识之前，也曾追求过华英，只可惜当时的华英心高气傲，根本看不起那时只是一个普通武林中人的柳一指。

　　华英心中暗道，没想到刚才那声音就是柳衣存，这小子功力远比她想象中的厉害许多，难怪新盟主刘垛千叮万嘱切不可单挑柳衣存。眼下，华英有些后悔不听盟主的警告，只身来取柳衣存性命。只可惜，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能咬紧牙关闯出一条生路罢。

　　“你明明也喝了那水，为何却无事？”

　　柳衣存低垂眉眼，指着腰间的酒壶，“哦你说的是你帮忙装的水？”他冷哼一笑，“酒壶酒壶，顾名思义，只装酒不装水，既然装了水，倒了便是。”

　　“那你如何知道我要对你们下手？”

　　柳衣存将铁扇的扇叶打开，摸了一摸，“这简单，我记得爹曾与我说过，江湖有一门绝技——轻功水上漂，走在水上，滴水不沾。他说天下能将此招式运用到极致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华英姐。白天刚见你时，你明明走在溪水边上，但鞋背却没有湿。人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脚。若脚不沾水，此人必定知深谙水上漂。”

　　好生厉害的洞察力，华英心中一阵惊慌。

　　柳衣存冷冷地道：“我本不会杀你，权当是给自己积善行德。偏你对我的人动了色心，此心该诛！”说罢最后一个字，柳衣存突然发狠，将内力灌至铁扇，掌心一推，铁扇直插向华英。

　　华英不敢轻敌，用尽全身五成功力，猛地侧身躲避，铁扇擦脸而过。华英虽避开了铁扇，脸上却多了一道血痕，血溅半空，铁扇插入了她身后的树干上，入木三分。华英扭头看了一眼铁扇，脸色发青，鬓角处汗水滴落，双脚不住地颤抖着。好生厉害的内力！这小子到底师承何人，小小年纪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

　　“你师父是谁？”华英咬牙忍着脸上的刺痛问道。柳衣存道：“集百家所长，天赋异禀。如何，满意吗？”

　　华英惊得连退两步，“什么？！”难以置信地问道，“这竟是你自学的？！”

　　柳衣存故意往窦白那儿看了一眼，见窦白脸露惊讶与敬佩，他心中觉得甚是满意。柳衣存心里打着小算盘，时刻都在向白美人展示他的能耐，以此获得白美人的钦佩与尊敬，往后日子才能更加的好过些，指不定还能抱得美人归。

　　天下英雄，人才辈出。华英本以为新盟主刘垛身手不凡，能敌五岳九派，武功已经是登峰造极。可她万万没想到，在这诺大的江湖里，竟还有比刘垛厉害的人，而且年纪轻轻。华英眯眼凝视着柳衣存，难怪连刘垛也要再三警示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