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obius观察簿》物种起源

4、第四日 今夜无眠

　　“董老师，您今天第几节有课啊？”
　　“小适姐，一起去吃饭吧！”
　　“小适姐……我被学生说像个小孩子，我该怎么办（哭）。”
　　“姐姐，晚上吃什么呀？我什么都会做。”
　　……
　　我现在就是相当后悔当初为什么毫不商量就答应了合租，半个月以来孟玥的轰炸短信占据了我手机消息的一半。无奈锁上了手机屏，我赶着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前来到了班里辅导学生，为了做一个称职又好使的班主任，这几年我用课余时间把主科和理综的知识回顾了一遍，有些学生不好意思问不熟悉的老师，趁此机会我也帮他们解决部分问题。
　　刚进教室就看到最后排仰头大睡的高一，我悄声绕到他身后，有几个调皮的学生已经忍不住扭头看笑话了，我把他的作文本卷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道：“你妈喊你回家吃饭啦。”
　　“哎呦，知道了妈！”
　　顷刻间哄堂大笑，高一不好意思地把脸埋在双臂里，自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董老师，别整我啊。”
　　“整得就是你这个刺头，快把作文写完，语文老师跟我说了好几次了，你的作文每次都不够字数。”
　　高一懊恼地挠了挠头：“唉，那是大多老师都不懂我文章里的精髓……老师，那，那是什么？”
　　我循着高一指的方向看过去，此时后门的玻璃上半张诡异的脸贴在上面，在对上视线的瞬间还蹦跶了起来，身体不受控的一激灵后我叹了口气走了出去：“下次别整这种阴间的出场行吗，太折寿了。”
　　“嘿嘿，因为我太矮了嘛，只能垫脚拼了命找你。”
　　我看了眼手机，已经是九点半了。上班时的孟玥化着精致的淡妆，带着泡泡袖的白色上衣配上一条青色的丝带，特别衬她白皙的皮肤和充满活力的性格，柔顺的长发用鱼骨夹整齐的收束着又不失成年人的稳重，比起黑色西服挂一排的我来说很难不成为学校里的焦点。
　　“你是美术老师，又不准备带班，这么晚还不回去。”
　　孟玥把一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微微低着头，可能是夜里还有些凉，耳尖泛着微红：“这不是想等你一起回家吗，正好帮组里的老师把明天要用的画具准备好了。”
　　我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孟玥肩上，过长的袖子正好遮住她的小手，她有些诧异地望向了我，眨了眨眼。
　　“春天昼夜温差还是挺大的，以后记得带个外套，耳朵都冻红了，”闻言孟玥摸了下耳朵，头立马低了下去，我把扣子帮她系好继续说道，“你别觉得自己还年轻可以作，我二十出头的时候也是不把春寒当回事的，结果现在成了秋裤的头号粉丝。”
　　孟玥掩上嘴笑了笑：“你怎么和莫斯一样，比亲妈还亲妈。”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清了下嗓子：“毕竟住一起嘛，你又比我小……好了，拿上我办公室的钥匙去暖和一下身子，十点我这边就结束了。”
　　“嗯！”
　　孟玥的身影轻声消失在拐角处，突然从温暖的教室出来镜片结上了一层薄雾，我搓了搓胳膊回了教室。
　　做姐姐的感觉意外的好。

　　回家的路上，孟玥一直挽着我的胳膊，据莫斯说这是她从小的习惯，生怕和别人走散了。两个人贴在一起也很暖和，我也就依着她了。
　　“你怎么还带着运动服上班啊？”
　　“早上陪学生跑操用的。”
　　“难怪我每天起床你已经没影了，班主任果然不是谁都能干的啊。”
　　这件运动服从大学穿到现在已经有十年了，每次跑在学生后面都有种回到学生时期的错觉。说起来也是好笑，明明当下对于未来的任意一天都是年轻的，人们还需要通过更久远的物件来确认时间的流逝，感慨自己如今的衰老。
　　“要不要试试看？和学生近距离接触很有意思的。”
　　孟玥嚼着刚买的烤肠摇着头：“现在还是不考虑了，以前没想过美术老师要带这么多学生，光作业都能堆半个画室。”
　　看来我们家的新人教师最近吃了不少苦头，我让她稍等我一下，进了便利店直奔甜点区，孟玥连番茄炒蛋都只吃甜口，应该会喜欢甜品吧。
　　抗着一兜甜点和零食我走了出来。
　　“买什么买了这么多？”
　　“犒劳我们小画家的奖励。”
　　孟玥兴奋地拉开袋子清点着，嘴上念叨着“这个我喜欢”，“这个我也喜欢”。
　　“小适姐，你是上天派给我的天使吧！”
　　面对她无瑕的笑容，我不禁抚上了她的头顶揉了揉，把心里所想说出了口：“你才像天使呢。”
　　空气好像顿时凝固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奇怪的事还是说了不该说的话，孟玥整个人愣在原地，手上还握着一盒芋泥蛋糕，耳朵好像被冻得更红了些：“我收回刚才的话……姐姐你是狡猾的恶魔才对。”

　　晚上十一点半，我洗漱完躺在床上准备最后理一遍明天的讲课思路，这时门外传来一阵笔落在地上滚动的声音，这套老房子的隔音形同虚设，换做平时应该早就听见孟玥刻意压低声音的惊呼声。十分钟后外面依旧鸦雀无声，一种不祥的预感缠绕在我心头，母亲那天半夜猝死的猜想闪现在脑中挥之不去。
　　我赶忙出了房间，书房的灯还亮着，门缝间夹着一根颜料未干的水粉笔。我轻声敲了敲门，唤了声孟玥的名字，没有回应。
　　“我进去了？”
　　满地废弃的稿纸让我很难找到落脚的地方，孟玥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生怕踩到重要的稿件，我沿着墙边小心来到她身边，看到她起伏平稳的呼吸我总算安了心。
　　孟玥这种自由自在惯的小鸟要在一个月内适应学校老师的身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起初我还担心她总是缠着我会让带她的老师多想，后来听美术组的老前辈把她夸得跟朵花似得我才放了心。孟玥的人缘很好，入职第一天很多老师围着她问东问西的，学生们也都说她才貌双全，亲和力特别强。
　　“可把我妹妹给累坏了……”
　　我将孟玥慢慢地横抱起来，她的头靠在我的胸前，散下的头发半遮着她的脸，耳机里传来细微的声响，嘴巴嘟哝着怕是做了有大餐的美梦了，我笑了笑将她送到她的房间前。
　　“怎么锁上了？”
　　多扭了几次门把房门依旧岿然不动，这个姿势我也没办法翻找她口袋里的钥匙，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孟玥实在不忍叫醒她，我那张一米二的床容我们两个应该绰绰有余吧。

　　没有多余的枕头，我枕着一床夏凉被躺在了孟玥身边，她是个睡觉不老实的人，熄灯不过两分钟胸前就被一团毛茸茸的触感占领了，看来枕头让给她终是错付了。
　　借着透过窗帘的月光，我看到她忘记取掉的耳机，有些好奇孟玥的歌单我戴上偷听了两句。
　　“Let’s fall in love for the night and forget in the morning.”
　　像是在诉说一段有些美好，短暂但不可得的爱。
　　至少我们已经度过十几天的日夜没有分离，如果哪天孟玥遇到一位令她如此憧憬的人，我是否还能习惯一个人安静规律的生活呢。
　　虽然有点自私，我竟然希望这段有人陪伴的时间能过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晚安。”

　　嘀嘀嘀——嘀嘀嘀——
　　我拖着沉重的身子按掉了闹钟，右胳膊被孟玥紧紧抱着，麻到近乎失去了知觉，我就像个沙袋被她拳打脚踢蹂躏了整夜。
　　“小玥，醒醒，我要起床了。”
　　纹丝不动。
　　没办法，我只好直接把睡衣脱下来，刚换到一半身后传来一阵悠长的闷哼：“嗯……几点了？”
　　“六点，你继续睡吧，我一会儿就走了。”
　　“我也要起……”
　　之后孟玥又变成了平稳的呼吸声，我凑过去确认她又睡了过去，她就像个逞能失败的小孩一样可爱。突然她的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睁开，我还没来得及从她上方起开，她的眼珠上下滚动着打量着我：“衣服……”
　　“嗯？”
　　她迅速把被子捂在脸上。
　　“你把衣服穿好！”
　　我低头一看，只有内衣，对于习惯集体生活的我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事，也许小姑娘比较害羞吧，我笑了笑：“好好好，我们小玥还是个孩子，以后慢慢适应吧。”
　　她好像有些生气，拉下被子只露出双眼：“我，我怎么在这睡的？”
　　“昨晚你在书房睡着了，你房门也锁着，总不能让你睡沙发吧。”
　　我换好了衣服转过身对着孟玥，她又匆忙钻进了被窝里。
　　“你想几点起，我再给你定个闹钟。”
　　“七点……”
　　“早餐想吃什么，我做好放微波炉。”
　　“蛋饼……”
　　“好，你接着睡吧，最近累坏了吧。”
　　孟玥没再回话，应该是还没睡醒，我系好最后一个袖扣后轻轻带上了卧室门。

　　被窝里。
　　【孟玥：睡了。】
　　【莫斯：？？？】
　　【孟玥：别问，问就是我娶定她了。】
　　【莫斯：你把小适怎么了？】
　　【孟玥：红包你得多备点，你就我这一个好大儿。】
　　【莫斯：晚上来店里，麻溜的。】
　　哐当，是董适出门的声音，孟玥终于忍不住在床上打起了滚：“恶魔姐姐，你这叫人怎么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