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后攻略》苗乔乔

4、摇摇幽恨难尽

　　同样是那年秋天的某一天，我第一次遇到了那个怪人。
　　她是个披着斗篷的女人，瘦的好像只有一层皮包着骨头，她的脸总是蒙的很严实，但手指露在外面，手指的关节因为太缺乏肉的包裹，显得很突出。她皮肤很白净，那种白净让我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质地就像是玉石一样，这不是一种超越实际的夸奖，恰恰就是她的真实写照。我留意过，皮肤再细腻的人凑近了看也能看到细腻的纹路，而她的皮肤，哪怕我凑到最近，也只能看到如镜面般光洁无瑕的质地。
　　那天，我照例和信成君去郊外练习射术，附近的兔子都被打的不敢出来了，我不得不往林子深处走，一直走到一条小溪边。而那个女人当时就趴在小溪边上，用手掬起溪水饮下。
　　接着，她站起来，用很平淡的语气问我，要不要和她一起离开。
　　我当时有点被吓住了，当然是立刻拒绝了她。接着她摇了摇头，说我总有一天会后悔今天没有和她一起走。
　　接着她就消失了。不是那种突兀的消失，而是走了几步，才不见了踪迹。我当时只是觉得怪怪的，自己追过去才发现，她两步走完的距离，我走了几百步都没有走完。
　　当时连年战乱，各种怪力乱神的事层出不穷，有些异人手段更为出奇，因此虽然感觉很奇怪，但是我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见了她之后，我不敢再往树林深处走，转身离开了。
　　见到那个女人的事，我谁都没有说。
　　当时我还不知道，我会再见到她那么多次。
　　还说回当年，信成君最后还是被我说动，还是将自己的猎物送给了真真。他那一年的收获不错，虽然没有猎到大雁，但是猎到了一只狐狸，而且是射穿了狐狸眼睛，没伤到皮毛。真真怕冷，后来师傅找了工匠把狐狸皮做成了一件披风，冬天的时候真真常穿。我还想着那个女人，又不需要送心上人，无心狩猎，只是打了一些山鸡野兔之类的，算是给周府加了餐。
　　猎到那只狐狸后，信成君可谓是信心大增。加上他之前那个没法集中注意力的毛病，也算是基本被我扭转过来了，因此进步不小。其他人可能一时半会没法改观，师傅可是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不止夸了信成君很多次，还说希望自己的儿子以后就能像信成君一样。
　　师傅，他实在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人了，他才德兼备，又重情重义，无论是对君王，对下属，对百姓，还是对父母，对妻儿，对我们这两个徒弟，都可以说是极尽自己之所能。他就像是一棵大树一样，为我们遮风挡雨。只是这种荫蔽终究有尽头，在他死后，我才不得不自己站出来，做这个为他人遮风挡雨的人。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要做到这些有多难。
　　更不要说有多少被他这样赤诚对待的人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了，因为实在是太多太多。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实在是想不通，想不通啊。
　　大婚前，我与皇帝是不能见面的。但是宫中的人却一个一个到了我府中。之前两年里，我算是妾身未明的待遇，虽然皇帝不说，但是礼部还是给我择了一处位于新都的居所，让我居住。在我名分定下来之后，宫中也陆续送来了一些女官来讲授宫中规矩，免得我进宫之后就要担起中宫之责，太不习惯。或是出了什么差错，有辱皇室尊严。
　　我名分既定，这些人对我也很是客气，没有主动找麻烦的。一些人为了讨好我，偶尔会说起皇帝。这当然是有些大不敬的嫌疑，但我并没有制止，反而报以适当的鼓励，于是这么做的人也越来越多。
　　我听着这些描述，越发觉得这个皇帝是一个我从不认识的人，而非与我同窗数载的老同学。
　　比如他在战场上不慎中了毒箭，医师为他剔掉腐肉，他还能谈笑自若的事迹，怎么想都觉得说的是三国演义的关公吧。
　　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大概是他十一二岁的时候吧，具体什么时候我也记不太清了。我们一起出去跑马，他贪看天上飞过的大雁，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虽然没有太严重，但是腿骨折了，当时他担心自己以后都要做瘸子，怕不是哭了半个月还多。好在他这个人恢复能力比较强，好了之后完全看不出腿摔伤了。
　　还有人说他平日里不苟言笑，性情很严肃，宫中的宋美人入宫时年纪小，第一次面君时被吓哭了，因此失宠至今。我心里寻思，这人的性情就是会变，也不可能一下子就天翻地覆，南辕北辙吧。不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就我认识的那个信成君的样子，别说吓哭谁了她，他别被吓哭就不错了。
　　信成君这个人爱逞英雄，但是他有个巨大的弱点就是怕鬼。他又嫌丢人，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弱点。大家每次谈论什么民间怪谈，他不肯躲，反而要凑上去听。我一开始也没发现，讲了一个，见他捧场，以为他喜欢听，于是搜肠刮肚，把我听过的怪谈全讲了一遍。就连遇到那个怪人的事，也添油加醋，增加了许多恐怖细节讲给他听。他当时面上绷住了，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怎么都绷不住了。深更半夜就又来找我，说怎么都睡不着，一闭眼就能看到我说的那个女人。我这才知道，原来他怕鬼怕的不行。接着他说他想和我一起睡，不然真的害怕。
　　这怎么能行呢？当时我已经十二岁了，身体已经有些开始发育了，心里也知道男女之别。虽然我对普通的肢体接触还算接受的不错，但是一起睡还是太超过了。我那时候对于男女之事半懂不懂，总觉得男人女人只要在一张床上躺下，就有可能要生娃娃。那可如何是好，他还要娶真真呢。
　　我坚决拒绝，但他死也不肯走，最后我只好松口，允许他在我房间打地铺。他勉勉强强接受了，但是要求我伸一只手拉住他。我被烦的不行，也困的不行，只好答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