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s Angel》GIVENCHY

28、第二十八

　　是SUNGMIN陪君夕一起去墓地看望君夕的母亲。那天，天气晴朗，SUNGMIN一直陪在君夕身边，看着他安静的坐在大理石的墓碑前，SUNGMIN在君夕身后不远处点了颗烟，烟雾缭绕中SUNGMIN隐约听见了君夕喃喃自语，听到类似对不起，道歉这样的话，有哽咽的痕迹。
　　直到天空阴暗下来，SUNGMIN走上前去提醒。但是两人还是因为暴雨而在墓园滞留下来，所幸附近有供人休息的咖啡厅，两人在磅礴的雨中开始了他们分别六年后的第一次畅谈。
　　袅袅的烟雾把两人隔离，再加上玻璃窗外银白的雨幕，仿佛是被隔绝的某个异度空间，只有他们，在时间之河里自由的巡游。
　　……
　　“在上海不是应该更有发展吗？”
　　“也许是我不适应吧……”
　　“你很固执，不肯为了什么而改变。”
　　……
　　“咱们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五年？或者六年？”
　　“大概。。。六年零两个月。”
　　“很漫长的时光啊！”
　　……
　　“孩子应该都上小学了吧？”
　　“恩。是的。明年秋天。”
　　“男孩还是女孩？”
　　“儿子。呵呵……跟我很像。”
　　“呵呵。”
　　……
　　“我还是告诉你吧。”
　　“什么？”
　　“我跟我妻子分手了。”
　　“为什么？”
　　“我们结婚五年，有四年半在吵架，剩下半年在办离婚。”
　　……
　　“你呢？”
　　“我？”
　　“工作？听说你在写作？”
　　“呵呵……在写专栏，不过是聊以为生。”
　　“我记得当年你的话很少，现在看来，你都把那些语言变成文字了。”
　　“呵呵……”
　　“那么，还是，一个人阿？”
　　“恩？”
　　“有女朋友的话……”
　　“一个人。”
　　……
　　“其实我要去美国了。”
　　“哦？妻子和孩子呢？”
　　“都离婚了，当然各过各的。她带着贝贝在上海呢。”
　　“去美国做什么？”
　　“第一是做加州大学的交换医师，第二就是在加州大学读一个博士学位。”
　　“很好啊。”
　　“所以那天我在医院碰见你，正好是去办手续的。大概过一个月就可以走了……虽然签证很难办，但现在看起来问题不大了。”
　　“就要走了……会想我么？”
　　“当然！”
　　……
　　“尘蓝她还好吗？”
　　“她不在我这了。”
　　“哦？”
　　“回老家了，她好像把工作辞了。”
　　“那现在谁顶替她？”
　　“没谁。”
　　“没谁？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
　　“多久了？”
　　“将近一年了。”
　　SUNGMING一直微笑的脸渐渐阴沉下来。一年，可以将过去数年的辛苦都毁于一旦。
　　“我要给你做一个全面检查。”
　　SUNGMIN的神态严肃起来，他重新变成了那个有名的医生，扭头看着窗外渐渐晴朗起来的天空，又看了看手表。
　　“今天太晚了。明天上午我去你家接你。”
　　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于君夕来说是多么的熟悉。

　　第二天，君夕起的很早，他熟悉SUNGMIN雷厉风行的作风。果然，九点刚过，门铃就响起来了。
　　重新回到那个曾经熟悉的地方，可以看见许多人，就像多年前君夕自己一样，在为着某个遥远缥缈的幻想汗流浃背。
　　扶着君夕坐在检查台上，SUNGMIN让君夕脱下长裤和鞋子。敏锐的他马上发现了问题。
　　SUNGMIN托起君夕的脚掌，踝骨呈现不正常的姿态，试着转动，却发现踝关节可以活动的范围变得非常有限。SUNGMIN心里暗暗一沉。随后，看见小腿的肌肉萎缩的所剩无几，这倒不是很意外，毕竟，君夕他的双腿是没有知觉的，没有必要的被动运动，萎缩成这样也是在所难免。
　　好，你现在坐直，两手伸平，看着我。
　　SUNGMIN站在君夕的前方，仔细观察君夕腰部的动作。君夕的身体有些晃动，腰部肌肉显得过于紧张而难于控制。
　　“坐直，平视，看着我……注意腰，挺直。”
　　君夕的脸上，已经有隐约痛苦的表情，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水。他的身体晃动的更加厉害，最终不得不的放下双手撑在身体两侧，保持平衡。
　　SUNGMIN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但是他没有说话。走到君夕的背后，用小槌在君夕损伤部位的左下方轻轻敲了一下。
　　“现在，告诉我，刚才是哪边？”
　　“……左边。”
　　“好的。”
　　SUNGMIN没有再动作，但是他又问了重复的问题。
　　“这次呢？”
　　“恩。是……”
　　“是哪一边？”
　　“左边。”
　　SUNGMIN走到君夕面前，弓下腰，看着君夕的眼睛。
　　“经常会腰疼吗？”
　　“还好。有时候会。”
　　“我知道了。我会给你拍张片子，然后我们看看结果。”
　　SUNGMIN推着君夕往放射科走，他走得很快，路上有同事根他打招呼他也不理睬。君夕听着SUNGMIN的呼吸，感觉很紧张。他能感觉到SUNGMIN在生气。
　　走过医院的中庭时，SUNGMIN突然停下来。君夕惊愕的扭头去看，却发现SUNGMIN背对着他，叉着腰，肩膀微微的耸动。
　　“SUNGMIN。”
　　君夕小心翼翼的喊他。
　　“你！”
　　果然，SUNGMIN的声音听起来就很恼怒。
　　“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肯好好爱惜自己？”
　　“什么？”
　　“……你有定期来医院检查吗？你有认真对待每天的按摩吗？或者你已经自作主张的把频率降低到一周一次？腰疼多久了？怎么不来医院看？……还有，刚才，你骗我！ ”
　　“SUNG……”
　　“不要解释！……你腰部的感觉很差，是不是？你几乎都无法控制它是吗？你平常坐着的时候是不是已经习惯了靠在一侧？习惯到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对不起！”
　　“你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
　　“我……”
　　“我记得你当年离开康复中心的时候……”
　　SUNGMIN停顿了好久，表情恼怒而悲伤。
　　“你为什么这么不爱惜你自己？为什么？”
　　SUNGMIN越说越激动，他躲开君夕的注视，用手捂住了眼睛。
　　“SUNGMIN！”
　　君夕转动轮椅，绕到SUNGMIN面前，伸手去拉SUNGMIN的衣袖。但随即听到了他的哭声。
　　“君夕，我，我真的很……为什么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的照顾你？……我完全可以去找到你。我，明明很在乎的事，我为什么都没有好好做？”
　　SUNGMIN突如其来的眼泪让君夕措手不及。他拉着SUNGMIN的手，不知所措。
　　“SUNGMIN，你不要哭了，我一直过得很好啊。”
　　君夕伸手去够SUNGMIN的脸，想替他抹去泪水。但是空虚的手指在空气中找不到回应。
　　“我们走吧。”
　　SUNGMIN重新恢复了镇定，推着君夕前行。此时，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已经做了怎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