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vil’s Angel》GIVENCHY

27、第二十七

　　隔着厚厚的玻璃看君夕，攸皓总是感觉不安，他不知道那个戴着氧气面罩躺在数米外的人究竟还在不在。
　　明天应该可以从重症监护室转出来，今天医生这样跟攸皓说。坐在病房的门口，攸皓常常觉得悲凉。人的一生，来来去去，都有无法割舍的那个人。
　　看了看表，快三点了，已经疲惫的接近到麻木。身后盛弘来回踱步的影子隐约带给攸皓一丝欣慰。每天他都这样陪在身边，工作也不能耽误，攸皓走过去从背后轻轻的环住盛弘的腰。
　　“谢谢你。”
　　“不用跟我说这些。累得话就回去睡觉，我在这里。”
　　攸皓无声的摇了摇头，感觉到盛弘的手抚摸着自己的手臂，来来回回，很安稳。
　　太多的事情都是无意，在你某一个不经意的回头，你就看见了命运诡异的笑脸。
　　攸皓在盛弘随身的背包里，看到了一摞泛黄的纸张。他安静的站在那里，俯视盛弘的睡脸，他紧皱的眉尖是不是因为这个石破惊天的秘密。此刻，无力感扑面而来，攸皓回头看着病房里面安静的君夕，他跌坐在盛弘身边。
　　“你看到了？”
　　“你从哪里弄来的？”
　　“我在君夕的家里……”
　　攸皓明显的抖了一下。
　　“……这么说，他比你更早知道？”
　　我想，他生病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我知道了。”
　　攸皓慢慢沉默下来，呆呆的看着走廊里的某个角落。
　　天终于还是会亮起来。
　　看着君夕摘下氧气罩，被推进普通病房。攸皓第一个赶进去，拉住君夕的手，好像一放开，他就要在自己眼前消失不见。
　　“我在这里。”
　　攸皓说不出话来，他想象到那些泛黄的纸张散落在地板上的样子，想象出君夕无助绝望的眼神，他把这些苦痛都自己一个人承担，一直到最后走向崩溃。
　　君夕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不用说什么……我，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君夕看着攸皓的眼睛，闪闪的泪光。
　　“……我都知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们谁也想不到会是这样子……君夕，我会和你在一起……我要把他找来，不能这样就算了，不能……”
　　攸皓已经泣不成声，放开君夕的手，转身冲了出去。
　　病床上的人努力的挣扎起来，嘶哑的喉咙里爆发出撕裂般的咳嗽，迫使他不得不蜷起身体，以对抗胸口逐渐剧烈的疼痛。
　　“不，不要！”
　　盛弘抱起君夕的身体，试图让他呼吸更为顺畅一些。却感觉到君夕的手紧紧的抓住了自己的外衣，颤抖的身体在自己怀里，吃力的呼吸中，君夕发亮的眼睛让人心疼。
　　“放松，放松，好吗？君夕，君夕！”
　　一双看不见的手已经卡在君夕的咽喉，它正在渐渐的收紧，空气越来越远，明亮的世界暗下去了。
　　“不要，告诉他！不要！”
　　“好的，不告诉他。我们不告诉他！”
　　意识仿佛被冲进了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君夕的手渐渐松开，但是急促的呼吸变本加厉。
　　“医生！医生！”
　　一片忙乱，医生和护士已经把盛弘挡在一边，他透过缝隙看见君夕苍白的脸，蠕动的嘴唇还在试图说着什么。他就这样事不关己一样在那里安静的看着，看着，另一个人在生命线上挣扎，只是因为爱。明明是一个简单的字，终于还是教人生死相许吗？
　　君夕终于平静下来，虽然还是紧闭着眼睛，但是急剧起伏的胸膛终于渐渐平稳下去。
　　医生走过盛弘身边的时候，轻轻的叹了口气。盛弘在一边无地自容。
　　君夕轻轻的呼唤着攸皓的名字，一遍一遍的重复着那句话：不要告诉他。瘦弱的手臂在空气中颤抖着摸索，没有回应，他努力更大声地喊起来，于是又引发一阵咳嗽。
　　“君夕，我在这里，我是张盛弘。”
　　“不要，告诉他……不……”
　　“好的，我答应你，不告诉他，一定不说。”
　　盛弘抓住君夕的手，抚摸他的额头和被汗水浸湿的头发。
　　你快点好起来吧，请你！
　　又是一双温暖的手，君夕被这温暖包裹着，渐渐睡去。

　　盛弘在庭院里找到攸皓的时候，他坐在无人的长椅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盛弘的手一落到攸皓的肩，他就一下子扑到盛弘的怀里，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任凭盛弘一再安慰，他还是无法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喉咙里发出呜咽，像一头受伤委屈的小兽，惹人怜爱。
　　“安，没事了！我们总会有办法的，总会有的。你要相信我！”
　　盛弘试图去安慰怀里的人，可是收效甚微。
　　“宏，我真的恨我自己，前所未有的恨！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恐怕穷其一生都不会相遇相爱，可是，我是多么愚蠢啊？……自顾自做着什么好事，结果却是恶梦。盛弘，这真是我一生最可怕的时候……”
　　“安，这终归不是你的错误……我相信你不过是爱他，才如是。你也是好意。”
　　攸皓从盛弘怀里挣脱，抬起红红的眼睛看着盛弘，目光里满是寒冷的绝望气息。
　　“好意？不过是自我安慰的可笑借口！”
　　“安，这不是你的错！……你再这样，我要心疼死了。”
　　盛弘摸了摸攸皓的头发。后者顺从的把头靠在盛弘的胸口。
　　“安，我们会有办法的。相信我！”
　　搂着攸皓的肩膀，两人往病房里走过去。
　　君夕还在睡梦中，攸皓俯身吻着君夕的额头，轻声在君夕的耳边重复着：君夕，对不起！对不起！
　　等到君夕从睡梦中转醒过来。睁开眼睛看见攸皓关切的眼神，君夕心头一紧。
　　“你不要，不要告诉他！”
　　“好的。我们一定不说！”
　　攸皓哽咽了起来，他努力克制住眼中的泪水。
　　“我们一起保守这个秘密！”
　　泪水还是随着这句话一起掉落。攸皓闭上眼睛，不敢看君夕的表情。他感觉到君夕的手指在他的脸庞上游走，拂去他的泪水，皮肤与皮肤的触觉，那么温暖的慢慢弥散开来。
　　攸皓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紧紧地把君夕抱在了怀里。
　　越过攸皓的肩头，君夕看见站在床尾的盛弘，他默默的转过脸去，偷偷去抹眼角的泪水。
　　大约四天之后，终于得到医生的许可，君夕和攸皓开始准备出院的事宜。
　　下了班，盛弘开着车赶过来。攸皓已经推着君夕在医院门口等着。盛弘下车的时候，看着夕阳下的两个人，君夕斜靠在轮椅的靠背，医院的轮椅过于宽大，显得君夕更加瘦弱无助，但是他面带微笑，美的好像天使降落人间。
　　攸皓先走过来，把一些随身的物品都搬上后备箱，身后的君夕吃力的转动手轮，但是面对一段下坡他还是紧张。身后传来一个男声，让君夕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
　　他说：“我来帮你！”
　　一个略带沙哑的男人的声音。
　　君夕回过头去，看见SUNGMIN的脸。
　　心跳慢了半拍，时间恍惚间回到了若干年前，某一个夕阳，SUNGMIN推着君夕，走过安静的街道，他会给他买一个漂亮的冰淇淋，甜腻的奶油还有蓝莓的味道，统统都在这一刻回来了。
　　“SUNGMIN？”
　　“君夕。”
　　“你怎么在这里？不是搬去上海了吗？”
　　“……我还是回来工作了。”
　　君夕看见攸皓走过来，认出了SUNGMIN，两人短暂的问候之后，笑着拥抱。
　　“我还有点事情。恩，君夕，我想留下你的联系方式。”
　　说着，SUNGMIN掏出一支笔，递给君夕，然后伸出手，示意君夕在他的手上写下手机号码。
　　君夕拉着SUNGMIN的手指，在那里写下11位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