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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如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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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靖的目光也落在木匣之上。
君世绝洒然一笑,随手扭开了锁扣,打开木匣。
——空的。
这个华美贵重的木匣,内里竟是空空如也?
连薛靖也皱起眉头,费解地喃喃:“怎么会?老朽这一路上十分小心,从没让人接触过这包袱……怎么会……”
是空的呢?
君世绝里外仔细翻看一遍,确认了这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木匣,绝无夹层之类。
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只是送一个空木匣给自己,皇后娘娘打的到底是什么鬼主意?
正皱眉沉思,她忽然听到一声尖锐唿哨,随即有人急促拍门,道:“殿下,出事了。”
是虞子非的声音。
君世绝大步抢出门去。
二层的视野的确开阔,开阔到足以让她看清三十里外,那一道血红的信烟升上高空,轰然炸散。
那是,她的情报系统之中,最高级别的警示,和求救。
她脸色骤变,随手将木匣塞入怀中,回身简短地向薛靖行了礼,道:“老师,军中有变,恕我先走一步。”
薛靖扶着桌子,勉力起身道:“殿下速回,老朽带着剩下的人随后就到,若有惊变,也能有所助力。”
君世绝再拜:“劳烦老师。”
随即回身翻过栏杆,跃下两层楼高度,翻身上了小黑牵过来的骏马,君世绝纵马扬鞭,喝声“驾”,再次匆匆踏上来路。
———
这是军营重地,也是世外天堂。
王大胆酒至酣处,与岳明黄扒皮二人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不迭,末了感叹一句:“酒过三巡,总觉少点趣味。”
黄扒皮赤红着一张平素板正的脸,嗤嗤地笑着,倒是抢了平日里岳明的台词:“无美不成欢呐……”
岳明早就憋得狠了,闻言不由放浪了形骸,一把扯开胸口衣襟,笑道:“可惜军中上下那些个花花草草早就吃得腻味,不过有些日子不沾,倒也想念其中滋味。”
王大胆笑道:“岳贤弟久不归队,怕是不知,今年新送来的一拨人马,倒是颇有几个姿色尚可的。有道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不,特意留着个等贤弟回来,一并赏花采蜜,添乐助兴,岂不妙哉?”
岳明亦是上道,轻声反问:“好货?”
王大胆眯起眼,暧昧一笑:“验过了,上上品。”
再一杯酒下肚,岳明伏案抬眼,道一句:“走着?”
黄扒皮亦轻声道:“都准备上了。”
岳明心中早有疑问,这会儿借着酒劲儿,冲口而出:“黄都尉不是素来瞧不上咱们哥两个么?怎么忽地转了性子?”
黄扒皮尚未说话,倒是王大胆伸手比了个暂停手势,笑眯眯道:“黄贤弟亦是此道高手,只不过从前抹不下脸来罢了。岳贤弟不在的这段时日里,他呀,不幸被老哥我撞见了几回好事,若非如此,恐怕还披着一张假正经的皮!”
说罢大笑。
黄扒皮再倒一杯,一饮而尽,笑道:“多亏了元帅体恤,不然那些残花败柳有什么玩头?总归是新鲜货色才招人待见。”
他摇摇晃晃起身,扶住桌子,口中酒气熏人得慌:“咱们……走着?”
三人勾肩搭背出了主帐,冷风一吹,岳明有三分清醒,却见那两人竟不知死活往北兵营新搭起来的那座营帐走去,瞬间酒醒了七分,大惊道:“那……那不是……?”
他终究没敢直说。
王大胆回头笑道:“没错。”
黄扒皮一水儿回头笑,意味深长:“……不更刺激?”
正是那座为了武烈公主新搭的,她本人却不肯住进去的营帐。
王大胆当先迈了进去。
这座营帐几乎已沦为郸城军高层弄女的专属之地,左右那位公主殿下只赏光劳动玉足踏进过这里两次,却不妨他行事的时候意淫其人。
呵,女人。
美的丑的,柔的傲的,帘帐一拉,身下一伏,昏天黑地,不外如是。
怎么就不能想着是她?
只是想想,还犯了哪家的王法不成?
岳明见状,只得跟随入内。
帐中一股甜甜暖香,不知是那点起以助气氛的线香,还是混了帐中的女儿香。
真真令人神为之夺,魂为之荡。
便连岳明脑海中的一丝清明,也被那帐中的娇柔女体冲击得荡然无存。
玉体横陈如雪,泪光淡淡,娇盈惶恐,不枉一个“上上品”的评价。
黄扒皮一拍脑袋,道:“这算得是新一茬里头最出挑的一个,若是不够,待我再去弄两个回来?”
岳明双目已经牢牢钉在帐中美人身上,憋了半年的那股邪火险些就燎着了衣角,但好歹还知道官阶有别,得讲究个谦让。当下他强压着□□向元帅一拱手作了个请的架势,却向黄扒皮调侃道:“黄都尉莫不是怕哥几个玩不过来?”
黄扒皮听出他话中不满,暧昧一笑:“旁的可皆不如此,都尉不嫌成色差,我就去弄两个来罢了。”
岳明眯起眼睛笑道:“从来只有狼多肉少,可从没听说过有嫌肉多吃不下的道理。”
王大胆亦抚掌道:“有理。”手却落在了美人那张凄婉惊恐的脸上,细细抚摸,仿佛她越是惶恐,便越是值得玩味一般。
黄扒皮啧了一声,转身往帐外走去。回过脸的一瞬,他神色已变得冷硬如铁,全然没有半点醉意朦胧的模样。
他拉紧了帐帘,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从腰间抽出了一管小小的金属圆筒,尾端有一节伸出的引线,系着一枚小小金属圆环。
拉动圆环。
一溜儿无声无息却灼伤人眼的血红信烟,冲上天幕。
黄扒皮抬起头望着那道炫目红烟,那双不知是不是被酒意染醉而微红的眼底,掠过一丝淡淡水光。
北兵营的卫兵已被遣散,只留下胡天胡地的郸城军中高官二人,预备作长夜之欢。
黄扒皮快步向营地大门走去,这道信烟一起,尚在南磐郡的公主殿下若要赶回,最快也要一个时辰。
但却还有一支早就驻扎在军营左近的队伍,看到信烟后,会以最快的速度赶来。
那正是与岳明一队人马一先一后自京中出发的《睢京月报》采风人,由于薛靖身体缘故,反倒是这支采风小队后发先至,日前就已经到达了军营左近,待命。
不出意料的话,他们会被门口卫兵拦下。
因无人理事,营门争执间,声势也会越发引人注目。至于那些眼尖瞧见了血红信烟的士兵们,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也会将之联系在一起,万千猜测将于口耳之间疯传。
今夜之事,万人为证,该如何?
将那最不堪的遮羞布彻底揭开,以最权威的风媒为眼目,让天下人看看,这军中道貌岸然之辈,原来糜烂腐败、胆大妄为,一至于此!
他想露出一个事成之后的狞笑来,偏偏扯了扯嘴角,竟干涩异常。
——今夜注定漫长。
————
君世绝纵马狂奔,心中隐隐有了不祥预感。
这种预感,在她看到军营门口那推推搡搡的熟悉人群之后,再次得到了印证。
小九……你到底做了什么?
黄月溪在她的风媒系统之中,掌月季花印,与从前徐子卿所拥有的牡丹花印近乎并驾齐驱,权力仅次于君世绝亲手所绘的海棠。
这队采风人,正是君世绝在睢京之中的旧部,如今徐子卿身死,唯一能够不经她允许就能够调动的,唯有黄月溪。
也只能是她。
怀中那个木匣硌得君世绝心口生疼,翻身下马,厉声道:“怎么回事?”
守营卫兵见是权代都尉武烈公主,齐齐行礼道:“这些人自称是睢京采风人,意欲闯营,我等未得上级指令,自然不能放他们进去。”
“都是死人吗?为什么不上报进去?”
面对武烈公主的质疑,卫兵又不由得齐齐迟疑:“这……”
这种时候,连北兵营守卫都被遣散的销魂时候,谁敢?谁敢为了这么一伙不知所谓的人去打扰元帅雅兴?
“放进去。”君世绝闭了闭眼,再看卫兵仍然迟疑,厉声道,“放进去!出了事我来担!”
说罢,她当先小跑直奔北兵营。
身后拉了老长队伍,有一同与她夜间来回六十里二零八社二人,亦有那伙效力于她麾下却不为世人所知的风媒小队,更有那趁乱混入想瞧个热闹的军中士兵。
无人看守的营地,像一个巨大未解的谜题,来等待她揭晓谜底。
君世绝一步步靠近的时候,脑海中如惊雷闪电,将今夜发生之事穿针引线,终于拼出了一角冰山于水面之下的全貌。
真相越发清晰的时刻,对于答案的心理准备便越显狰狞可怖。
她宁愿自己猜错了。
主帐副帐寂黑无人,唯独那一副原本属于她名下的新营帐,锁紧了帐门,半丝不透其中风光,偏偏帐上光影闪动,有人。
黄扒皮静静从训练场方向走来,衣冠齐整,嘴角带一抹冰冷的笑,轻声招呼:“终于来了?”
简单一句,却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一切如你所愿?”君世绝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不,是如你所愿。”他说,顿了顿,又道,“也如她所愿。”
君世绝抿紧了唇线,伸出手去,终于拉开了那道,足以揭开谜底的帘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