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流之辈》眉心雪细

34、香汤

　　小黑当场僵住。
　　“杀”一回合只允许出一张，但有了“连弩”，就可以无限制地……
　　“吃饭！吃饭了吃饭了！”小黑扭头想走。
　　虞子非上来先把小黑身份牌掀了，看是一张妖族的“骊国”，嘲笑道：“得亏吴良没信，你他妈人和妖是一伙的？你人妖？”
　　“你他妈整天娘们儿唧唧的才人妖，那叫策略！”小黑拿了碗，也不用勺子，直接用碗从瓦罐里刨了一碗饭，丧气道，“不玩了没劲，你们三欺一，老子怎么玩？”
　　吴良打了碗肉汤，边喝边说：“其实……我没杀了。”
　　那连弩只是装装样子。
　　一张杀扣一滴血，再用一颗桃救，小黑是不必阵亡的，奈何身份已经被翻，遂悲愤道：“良哥你玩我啊！”
　　吴良痞笑：“要是你媳妇我还有点兴趣，玩你？就他妈的算了……”
　　“是不是想打架？”小黑抄起半颗腌白菜，怒道。
　　紧接着就挨了虞子非一脑崩：“把菜放下！你他妈撸过管子的猪蹄碰了还他妈让不让人吃了！”
　　小黑自得一笑：“不好意思喽各位，今儿这菜就不与各位有难同当了，让我独自痛苦吧！”
　　“我艹你大爷的卵蛋！”
　　和谐友爱、爱岗敬业、业精于勤而荒于嬉的二零八社，又一次，打成一团。
　　直到帐门被掀起。
　　君世绝刚一撩帐门，一股难以形容的味儿就飘了出来，几个大老爷们儿闷在这里头好几天，烟味儿汗味儿尿骚味儿风骚地拧成了一根绳，直冲天灵。
　　五个抱作一团的汉子讪讪地撒开手，强作正经地就地盘坐，小黑露出一个不大自然的尬笑，道：“殿下……殿下有何事吩咐？”
　　边说边拿眼角拼命示意吴良。
　　公主近日练刀甚勤，哪怕这几日大雪也不曾间断，直到雪里掺了雹子才消停，之中每次来二零八，几乎都是只叫吴良一个人去。
　　不免使得一众人私底下酸溜溜地讨论起殿下未来的驸马人选，是否会有打算适当放宽条件？殿下凶是凶了点儿，胸也是没胸了点儿，但是万一挑中了自个儿，二零八其他人安敢在自个儿头上撒野？
　　这辈分也不用整日跟其他几个互相叫爹了，那就是永远的爹。
　　可，私底下想归想，真一看到殿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但凡有个小鹿也得在心里一头撞死。
　　真敢想啊，那张脸是好看的。
　　真不敢肖想啊，那一夫当关的气势。
　　君世绝眉头拧了起来，她那点洁癖虽然在军中消磨得所剩无几，但是这种腌臜环境还真有点消受不起。
　　奈何天真冷。
　　五人一看殿下犹豫了片刻，还是钻进了营帐，齐刷刷挪动屁股，往后撤了两步，小黑还不忘把随便丢在炕头的夜壶往角落里挪了挪。
　　君世绝把食盒放在地上，盘腿坐了下来，谁料刚一张口，一股烟味儿直冲鼻腔，打了个喷嚏。
　　五人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十分扭曲。
　　“地图呢？”君世绝眉头拧得更紧，抬眼望向吴良。
　　吴良还是那副不靠谱的吊儿郎当样儿，从炕头抽出来一本虞子非珍藏的□□，再从脊封抽出来一张薄薄的琉璃纸：“郸城与幽云十六州交界处，共二十六个固定岗哨，十人一队，外加一个引路人，另有七十多个不能确定的流动岗哨，近日大雪，流动岗哨多半会裁撤，只作虚笔圈出可能被发现的点。”
　　“固定岗哨在这张图上用朱砂标记，大约是一个月一换防，每月月初，换防的人会和物资一起到标记处接头。离我们最近的一处，在仓山一带，远近不到十里。”
　　“今日，十月初一，正是换防的日子。”
　　虞子非眼看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遭了毒手，正在掂量着怎么悄摸赏吴良一镖，谁料这货竟然说起了正事，不由得一愣：“你最近老玩失踪，原来不是跟殿下去约……去练刀啊？”
　　吴良笑而不语。他本是二零八社中的“斥候”，打探消息等事多半是交由他来做，平日里不免神出鬼没，二零八众人也早就习惯，“路痴”二字不过戏称。
　　只是没想到他暗中摸清了龙瀛的边防岗哨，好小子，跟谁都没说，这下可让他在殿下那儿刷满了印象分。
　　可谓是，在成为“万众之爹”的进程上又前进了一步。
　　君世绝冷冷道：“二零八社莫不是忘了自己本职？你们都是风媒系统中的人物，难不成换了驻地，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虞子非低头道：“殿下教训的是……”
　　“胡嘉。”
　　正在神游天外的胡嘉一凛，恭声道：“属下在。”
　　“我要的东西呢？”
　　胡嘉支吾道：“军中文书散佚，属下尽力找来了十年内的征兵募兵名单，但因募兵流动性强，战事又少……”
　　“说结果。”
　　“还……还在算。”
　　君世绝面色一沉：“该不会是等着孤来教你怎么算？”
　　胡嘉垂手道：“是……是属下失职。”
　　眼看胡嘉被拎出来单练，其他几个暂时幸免于难的幸运儿噤若寒蝉，大气也不敢出。
　　寂静片刻，只闻得帐外风雪声。
　　“今夜收拾东西，往仓山，干他娘的一票。”
　　小黑惊诧道：“殿下？”
　　虽然听殿下爆粗口也不是一次两次，但这回的内容颇有些劲爆，结合之前吴良所说，不由得其他人不惊诧：“咱们……要去做掉那个岗哨？”
　　君世绝不答反问：“一夜间，来回二十里，六对十一，有没有把握？”
　　虞子非咧嘴一笑道：“若是咱们一打二都打不过的话，也没脸在殿下手底下过活了，趁早卷铺盖滚蛋吧！”
　　还是一直沉默的罹欢说出了重点，那张清俊淡漠的脸上难得露出一点惊诧：“六对十一？殿下……您也？”
　　君世绝点了点头。
　　五人齐刷刷“嘶——”了一声。
　　罹欢道：“殿下与我等并肩为战，固然是我等荣幸，但千金之子……”
　　君世绝冷冷道：“单打独斗，孤一定输给你们？”
　　言下之意，嫌我累赘？
　　小黑干笑道：“不是，殿下，您这毕竟是个……”
　　“女流之辈？”
　　小黑望天，这他妈可不是我说的，是您亲口说的。
　　君世绝忽然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清极淡的笑来。
　　五个人齐刷刷愣了。
　　娘咧，殿下她犯规！她竟然笑了一下我是不是在做梦？！
　　“我的刀，一样会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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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殿下已经走了一柱香了，五个人还原地傻着呢。
　　虽然最后丢下的那句委实掷地有声，但这几个人的关注点显然不大对头。
　　“殿下刚才笑了？”
　　“好像……？”
　　最后还是小黑拍了下脑袋，道：“都他妈愣着干嘛？干饭啊！汤都凉了！”
　　吴良那边打开公主殿下送来的食盒，里面是被撕去了一条腿的烧鸡，并着一小盘肉臊煨蛋，应当是今日特供给殿下的份例。
　　殿下平日在军中都是按着规矩去食堂亲自打饭，这连日风雪，多半是直接送到营帐，定然不会如食堂那般寒酸。
　　难为她还惦记着这儿有五个下属未必有好饭菜吃。
　　“怎么着，断头饭啊？”小黑举着那食盒盖子，别扭地喃喃，谁又能把那一丢丢的感动宣之于口呢？
　　五个人各自盛了糙粮饭，又捏着鼻子闭着眼睛从那被污染了的半棵白菜上，扯了几片叶子，预备吃一顿汤拌饭。
　　不过这一会儿，那罐喷香的肉汤表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油皮，实在是冷。
　　小黑颇为大方地先给其他人盛了，最后才轮到自己，只见他嘿嘿一笑，毫不收敛地往瓦罐底部一捞——
　　哥几个这才反应过来，虞子非骂骂咧咧道：“我就说你他妈黄鼠狼给鸡拜年，啥时候太阳打南边儿出来了还先给我们几个盛汤！”
　　胡嘉直接一脚蹬在小黑屁股上，差点给他一头推进瓦罐里去：“你他妈就是我们喝汤你吃肉呗！”
　　小黑从瓦罐口抬起头来，讪笑：“有福同享有福同享……来来来见者有份。”
　　说着要把那罐底零星的沉淀捞起来，这汤炖得浓稠，皮肉骨化在底部，几乎捞不上来。小黑遗憾地咂咂嘴，终于捞到一块儿完整的，眼疾手快就要往自个儿碗里倒。
　　——然后在四个人的死亡凝视下，讪讪地说：“谁……谁先来？”
　　四个碗齐刷刷一摆。
　　“要不……你们，先打一架？”
　　吴良道：“别争了，就给他。”
　　小黑大喜：“良哥，好兄弟！”
　　吴良悠悠地道：“……汤里的都归他，烧鸡没他份，公平吧？”
　　“公平！”
　　四个碗散去，小黑瘪着嘴如愿以偿把肉块倒进自己碗中，啃得吱吱作响。
　　还不够塞牙缝。
　　眼看四个人津津有味地吃着烧鸡，有那可恶的还刻意咂吧嘴露出陶醉神情，小黑恨得牙根痒痒，只能拼命从属于自个儿的那汤底使劲划拉，试图再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终于，有个白生生的东西落进了勺子，小黑大喜，结果一看，妈的，是他妈的一根骨头。
　　身为人体大师（误）的胡嘉看小黑脸色不对，凑了过来，仔细一看，那分明是一根指骨，洁白圆润。
　　胡嘉喃喃道：“这是……人骨啊……”
　　小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不好的记忆，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怪不得是他妈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