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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昆仑山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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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风朔朔,马车从一路晃晃荡荡,往西行去。吴邪瓜子吃得累了,就看看沿途的风景。先前假扮陈皮阿四那人冷眼看他,说道:“小子,我看你镇定得很,不怕死么?”
吴邪便道:“我从八岁开始,就经常被人抓来抓去的,早抓习惯了,被人老鹰捉小鸡一样拎在空中飞的时候,已经有了家的感觉。”说着他把头从车窗伸回来,又转头去问那人,“汪教主,咱们这是去哪啊?”
此人正是天水教如今的教主汪藏海,假扮陈皮阿四去参加英雄大会,原本打算夺取鬼玺,却都让这少年破坏了。他心中虽然气恼,然而更多的是好奇,这时再忍不住问道:“我问你,你是怎么知道,我并非真的陈皮阿四?”
吴邪心说:“那是我运气好,刚好目睹他死了的全过程。”他如实答道:“因为我知道陈皮阿四死了,他死的时候,我正好在一旁。”
汪藏海道:“哦?他死了,难怪找不见他,怎么,这人是你杀的吗?”
吴邪微笑道:“那倒不是,只不过我有一项独门绝技,我对一个人说让他去死,他便会去死,你相信吗?”
汪藏海冷笑一声,不理会这些孩童戏言。说话间,马车在一家无名传舍停下,汪藏海一下车,便有十余名奴仆鱼贯而出。这些奴仆有的端来水盆让他净手,有的拿梳子替他梳理发须,还有的捧着靴子替他换上,十分有序。
吴邪正看得出奇,一名奴仆也拿了一双靴子到他面前,让他换上。吴邪不解其意,只好听话地脱下旧靴换上,跟着汪藏海进去。走近内堂,他才发现里面打扫得一尘不染,新靴子踩在地上,竟不沾一丝尘垢,心中不由称奇,心想这魔头倒是极爱干净。
汪藏海看了他一眼道:“你敢在我这里吃瓜子乱吐瓜子壳,我将你的牙敲下来,再将你的嘴缝上。”吴邪暗暗一惊,缩回了本要去掏瓜子的手。
汪藏海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已经换了身更干净的衣裳,面上搽着粉,头发似乎用茶粉抹过,走起路来散发着淡淡清香。他在座椅上坐下,喝茶的杯子被人用滚水冲洗了三遍,才倒了杯茶。随后又有人送来茶点,那些茶点做得无比精致,每一块都包着一层油纸,比起新月山庄有过之而无不及。
汪藏海隔着油纸抓起一块细细吃来,立时便有人端上琉璃盘子,接住落下的碎屑。他见吴邪看得双眼发直,想是少年人嘴馋,就道:“想吃自己拿罢。”
吴邪挑了一块送入口中,只觉香甜软糯,入口即化,忍不住暗自赞叹,一边又忐忑地仔细不让碎屑掉下,心想道:“这老头比姑娘家还爱美,说话又缺阳刚之气,从前定是当过宦官。”
不多时,江枫被人扶了进来,扶着他的就是那夜和吴邪打过照面的江子算。汪藏海看了他俩一眼,就道:“一股子血腥味,洗漱过后再来见我。”江枫依言退下,留了江子算在一旁侍奉。
吴邪哼了一声道:“我就知道他是你的人。”汪藏海饶有兴趣地看着他道:“哦?你倒说说看,让我看看你是真知道还是吹牛。”
吴邪就耐心讲道:“我们乘船去金银岛那一夜,曾有个老伯提及红叶山庄的一些怪异之处,当时我就怀疑,你们不知使了什么阴毒手段,将红叶山庄灭门后取而代之,后来那老伯被杀,更证实了我这一点。我听说红叶山庄在海上势力很大,朝廷在东海设有海宁卫、海门卫、松门卫、观海卫等大大小小卫所数十计,掌坚船利炮。如果你们和北元里应外合,从东海夺船北上攻应天府,同时北元南下攻顺天府,所谋之事便近在眼前了。”
汪藏海微微点头道:“不错,聪明的小子,我不妨告诉你,他本名叫做汪灿,是我教四大护法之一,居白虎位。”
吴邪继续吃着糕点道:“不仅如此,我还知道,阿宁也是你的人。因为那老伯和我们说完那些事,没几天便被杀了,我想是因为有人通风报信。那条船上的人我都十分信任,唯一来路不明的人只有阿宁,而且……”他差点脱口说出阿宁那块令牌的事,随后又觉不妥,立即改口道,“她武功路数属西域一带,又擅长使毒,据我所知,天水教四大护法之中,朱雀位擅毒攻。”
“又给你说对了。”汪藏海道,“阿宁到现在都没回来,音信全无,是被你们杀了吗?”站在一旁的江子算闻言身体轻颤,立即垂眸细听。
吴邪白了汪藏海一眼道:“我们又不像你们,整天胡乱杀人。不过我倒是好奇一件事,那铁面生是不是青龙护法?”
汪藏海微感讶异道:“这你也想到了?”吴邪用手指蘸了茶水,在桌子上画了四象方位图,说道:“我听说天水教有四大护法,分别是西方白虎,东方青龙,南方朱雀,北方玄武。其中白虎位擅阵法,那夜在枫树岭我已经领教过了;朱雀位擅毒攻,我刚刚也讲过了;青龙位擅远攻,我中过铁面生的招,他将功法融入音律之中,也相当厉害;至于玄武位,我只知道擅近攻,从来是武功高强之人担任,还没猜到是谁。”
说完,他转头看见对方阴恻恻地盯着自己的指尖,心头忽地一颤,忙用袖子把茶水擦了个干净。汪藏海见状道:“你若蘸的是口水,我今日非折断你手指不可。”他悠闲地喝了口茶,用手点着桌子道,“我索性告诉你好了,玄武位空缺多年,我本来是想请你师兄张起灵来担任的。”
吴邪立即道:“你当我不知道玄武是乌龟么?我师兄才不来做什么王八护法!”汪藏海听了也不动怒,倒是觉得这小孩儿挺有意思,就道:“刚才那些,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是啊。”吴邪左右无事,索性一五一十说了起来,“你一心想找到鬼玺,但找了多年始终没有头绪,于是做了一个假的放在七星阁铁面生处,为的是引出真正的鬼玺,同时设法让这枚鬼玺为青铜门所得,挑起青铜门与江湖的对立。
“十年前你们想取代我,但被青铜门捷足先登,我三叔他们索性将计就计,以此来混淆你们的视线。从此你们便以为,这是九门一步参不透的棋,多年后却发现,这实则是为了遮掩他们真正的计划,那就是我三叔和解九爷互换的计谋。但一开始你们并不知道,暗藏的招数究竟是什么,于是通过大金牙,把我引去七星阁,迫使我搅入这局中,逼我三叔这些暗处之人露面。
“而我三叔他们为了把你们找出来,这些年也一直在试探。我三叔无意间发现李义顺是假的,于是故意透露了我师兄的身世,却不料你借机设局陷害。我们那时前去调查真相,曾在泰山派遇到一个青衫人,想必是你手底下的汪灿假扮的了,他故意留下蛇眉铜鱼这个线索,这也是你为了找出鬼玺所设的局吧。”他看了对方一眼,知道自己说的与事实出入不大,于是继续往下说。
“你的计划原本也是一举多得,但偏偏暴露了天水教,从此,明暗对立的局面便悄然发生了变化。又加上我三叔他们这十年躲在暗处,想必也一直在九门之中查探,想来给你下了不少绊子。你眼看局势扭转,朝廷不久前又出兵征讨北元,知道时日无多,因此上元节那日一定会在新月山庄现身。其实我原本以为你假扮的是江枫,没想到,原来是陈皮阿四。”
汪藏海听完暗暗叹服,不住地点头,随后说道:“大致不错,只有一点你猜错了,那青衫人不是汪灿,而是另有其人。这些事情,你是怎么想到的?”
吴邪答道:“本来就猜得差不多了,只是有一些细节没有想通,在新月山庄知道了三叔他们的事,此中关窍我便一概厘清了。”
汪藏海听了默默想道:“这少年承其叔父心智,真是不简单,看着倒乖巧听话,相比之下似是没那么难以掌控,算是个可用之才。”他手底下武功高强之人不少,智计过人的却没几个,因此对他起了爱才之心,就道:“你若能追随我,我一定重用你,日后大事若成……”
吴邪听得惊奇不已,被糕点噎了几下,咳出来道:“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反过来帮你对付我家里人?”他心里想道:“难道他们教规的第一条是做人要有自信吗?”
汪藏海看见他把糕点碎屑掉在地上,隐隐动怒,却忍而未发。吴邪见状怕极了他要动手打人,连忙弯腰捡干净,好声好气道:“你容我想想。”
汪藏海哼了一声,搁下手里的茶杯,很快便有仆从替他擦拭胡须,再用细梳仔细梳理。吴邪看着就好奇问道:“你的胡须是贴的吗?你这么爱干净,是用什么贴的?”
汪藏海斜睨他一眼道:“胡说八道!这是老夫自己的胡须。”吴邪奇道:“没了那个什么,也能长胡子?”
汪藏海一愣,随后回过神来,一听他竟是将自己当做阉人,当即大怒,拍桌而起,愤愤道:“好小子,你竟敢这么骂我?我叫你做一只真正的小阉狗!”说完朝江子算使了个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