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剑履山河》槐安国师

51、阴谋真相（三）

　　那女子回过身来，朝吴邪笑了笑道：“小吴邪，你还认不认得我？”

　　吴邪知道他三叔年轻时曾与一女子有过婚约，那就是广西陈家寨的千金陈文锦，只是后来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故，这才不了了之。他儿时也曾见过对方，那面貌虽是模糊不清了，但这时他通过二人情状推断出几分，便道：“你……你是文锦姑姑？你不是已经……”

　　那陈文锦道：“不错，十年前的正月十五，我从临安回广西，半道上遇袭坠崖，幸而未死，于是隐姓埋名，暗中调查真相。在此过程中，无意间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你三叔其实并非本人，而是由解九爷假扮的。”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正要追问，却听她继续说道：“众所周知，同年春天，吴三爷和解九爷一同前往永兴岛，解九爷在某天夜里遇袭，与凶手同归于尽了。其实那天晚上，解九爷和我一样，侥幸躲过一劫，而且他遇到的并非一个刺客，而是两名。各位都知道，解九爷此人智谋过人，三岁时便能独解九连环，因此才改名叫做解连环。他杀了那两人后，知道此事不能善了，立时心生一计，与其中一人互换衣服，又将两具尸首抛下海崖，摔在礁石之上，毁去其面容。随后他就去找吴三爷说明情况，之后由他扮成吴三爷的模样，而吴三爷扮作他人模样悄悄离岛。第二日，那两具尸首被人在水中发现时，面容已经无法分辨，众人见到衣衫，自然而然就认为死的是解九爷和凶手。从此，世上再无解九爷此人，却平白多出了一位无名无姓之人，为的是暗中调查这些阴谋真相。”说着她转头朝人群中道：“解九爷，你说我讲的对不对？”

　　这时，人群中有人朗声笑道：“吴老三从前常说你冰雪聪明，果然不假。”人们纷纷让开，只见说话那人缓缓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由原来吴三省的脸变为了解连环的脸。

　　吴邪望着眼前这一幕，心中久久不能平静，懊恼地想道：“难怪了，什么武老四，原来是‘吴老四’，要读作‘无老四’也无不可，总之吴家是没有老四的。还有严州那锦绣别苑，文华居，连起来不正是文锦姑姑的名字？我真是不聪明，竟然没想到。”

　　那解连环说道：“这小子所说不假，九门近年来确实陷入此等阴谋之中，我与吴三爷暗中查探，发现此事与天水教不无关系。”

　　吴邪先按耐下心头被欺骗的不快，顺着他的话道：“没错，青铜门也早觉察此事，于是一直暗中阻挠。直到几年前，霍家、齐家、李家的少主，一同在众目睽睽之下身亡。我们可想，这伙人每次行偷梁换柱之事，都是暗中进行，可为何此次却大张旗鼓杀了这三人呢？”

　　他一问果然勾起旁人好奇心，有人忙问：“为什么？难道是青铜门暗中阻挠的缘故？”有人又道：“哎呀不对，若是如此，青铜门为什么不直接救下他们？”

　　吴邪等他们一个个问完，才道：“因为杀了他们的不是天水教，而是青铜门。”趁众人讶异时，他接着道，“至于死的那些人，也并不是本人，而是多年前就被偷换了。青铜门故意让他们死在众人眼前，那么这三人身份就会从此在江湖上消失，再无人可以偷偷取而代之。天水教的计划进行到一半，却功亏一篑，终于下决心一定要除去青铜门这个祸害，于是一手策划了中秋之夜的血案。这是一石三鸟之计，一来嫁祸我师兄，使他处于孤立无援之境；二来搅弄江湖风云，他们可趁势而入；三来瓦解青铜门的势力，铲除最大的一颗绊脚石。”

　　泰山派有人又问道：“可那夜我们看见了你师兄，而且掌门死于一线天这门功夫，这你又怎么解释？”

　　吴邪早料定今日会有此一问，立即道：“你们那一夜看见那人衣着身形都与我师兄相似，却无人真正看见对方正脸，是不是？”见对方没有反驳，他又说道，“那伙人本就擅易容，要乔装不是难事，再说青铜门也并非铁桶，若有人混入其中，学到一线天这功夫，也并不是没有可能。”

　　其实他这话稍有漏洞，但众人听他说得言之凿凿，有理有据，竟也无人注意，一时间再无人提出异议。

　　吴邪见状便对江枫说道：“怎么样，现在我师兄有资格跟你比试了吗？”那人哼了一声道：“你叫他上来便是。”

　　张起灵于是飞身上台，又恐误伤吴邪，一把抓住他的后领，将他往台下扔去。吴邪顿足站定，回到席位上去找王胖子。

　　他看见吴三省他们也走了过来，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怒火冲冲地看着吴三省道：“你……你这老混蛋，骗了我这么久吗！”吴三省就道：“你这小混蛋！我一路跟着你们，想阻止你们继续查下去，你倒好，只要是这事跟那张小哥有关，你就不罢休！”

　　吴邪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忽然明白：“原来二叔也和你一伙的，那时故意骗我你往东去了，就是不想让我见到你。三只老狐狸聚一起，老奸巨猾无比。”接着他忽而想到一事，又去问陈文锦：“文锦姑姑，我有一件事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没找人冒充你呢？”

　　陈文锦摇头道：“你想不明白是正常的，因为谋害我的另有其人。我大概是这些人当中，唯一一个被另一股势力所杀之人，也正因如此，才侥幸活了下来。”

　　吴三省也没想到这一点，忙问道：“是谁？”陈文锦道：“你也认识的，这人一直想除去我，为的是将来自己可以做陈家寨的寨主。”

　　吴邪和吴三省同时脱口而出：“陈皮阿四！”吴三省登时满目怒火，咬牙切齿道：“他娘的死老头子，老子去宰了他！”说着便要起身去寻仇，却被陈文锦一把拉住。

　　吴邪本想说，那死老头子已经真成了死老头子，可顺着一望，却居然真看见了陈皮阿四，于是惊呼道：“这怎么可能？他……他还活着？”他又看了看台上和张起灵对打的江枫，自顾自说道，“我知道了，是他，不是他。”

　　吴三省不解道：“大侄子，你在说什么？什么是他又不是他的？”

　　吴邪心中暗笑，想道：“从来都是你勾我好奇心，今天我也勾死你。”于是说道：“我不告诉你，你不是很聪明么？自己慢慢去猜罢。”

　　不等吴三省回嘴，吴邪便听人群中传来一道喝彩声，连忙转头去看，却见江枫在台上被张起灵挟制住了。他向来对张起灵胸有成竹，刚才也就没顾得上去看，这时更觉一切都在意料之内。

　　谁知那江枫原本落了下风，这时却又手腕一动，反出一掌打向张起灵的手腕。双方比武较量，本只在招式而不用内力，更何况张起灵从前为救吴邪手腕曾受过伤，因此吴邪见状立即暗骂一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好在张起灵反应过人，立时一招“翻云掌”卸下他的力道，向后闪避半步，随后一招“推波助浪”朝前推去。这一招掌法看似绵软，实则暗含力道，后劲极大，谁知那江枫竟纵跃避过，这掌打在石栏上，瞬间将栏杆击得粉碎。

　　比到这时，其实高下可分，再打下去即便张起灵能赢，双方皆会有所损伤，但江枫却不愿服输，接二连三出掌，每一招都暗含杀机。

　　吴邪看得心惊胆战，三两步奔至陈皮阿四旁边，故意大声说道：“四阿公好久不见啊！你看得那么认真，台上的伯伯是你认识的吗？”陈皮阿四不理会他，他就继续说道：“我听说你的铁爪功夫厉害得很！九爪钩落在几丈开外，可以勾回生鸡蛋落地不碎，是不是真的？”

　　江枫被他分了神，擦着张起灵疾劲掌风而过，一时间又有好几块地砖被击碎。他不甘示弱，一掌接一掌地回打过去，张起灵也全力出掌，两道刚猛力道撞在一起，将廊桥和远处亭台、假山都打得纷纷断裂倒塌，碎石乱飞，原本结冰的池水也都破开一个个大洞。离得近的宾客纷纷避让，生怕殃及池鱼。

　　吴邪心下更加焦急，继续对陈皮阿四朗声道：“四阿公！你今日给我露一手成不成！你要是不会，那你就是徒有虚名！不然也是被人冒名顶替了！”

　　“烦死了！捣乱的小子！”陈皮阿四骂了一句，随后快速点住吴邪穴道，一把抓住他，施展轻功翻上屋顶。

　　张起灵见状面色一变，正要去追，却被江枫阻住，只好继续跟他对打。他惦记吴邪安危，使出的都是十成十的力道，往往一掌未落一掌又至，终于有一掌打在江枫肩头，叫他吐出一口血来。

　　张起灵疾奔追去，到了庄外却不见对方的行踪，只好唤来飞鹰，先回庄子里去。吴三省等人亦未追上，正好折返，而那江枫也已没了踪影。

　　群雄见他回来，纷纷起身欢贺，要奉他为领头人，其余人尽皆臣服，点头附和。一时间，有人举杯相敬，盟约明志，有人挽袖摔杯，激昂呼应，张起灵却恍若未闻。

　　有人高声道：“想那北元拥兵数十万，常年于辽河一带作乱，为患已久。听闻日前朝廷已命冯胜为征虏大将军，率兵二十万北上征讨，相信不日便能全胜而归！咱们江湖中人向来遵从‘忠义’二字，这便一齐讨伐魔教残余，助朝廷一臂之力！”

　　众人一齐欢呼，更有甚者飞上高台，拿剑在地上刻下几行字来。众人凝神去看，却见原来是宋朝大家辛弃疾的一首词：

　　「堂上谋臣帷幄，边头猛将干戈。天时地利与人和。燕可伐与曰可。

　　此日楼台鼎鼐，他时剑履山河。都人齐和大风歌。管领群臣来贺。」

　　群豪见状又是鼓掌欢喝，又是振臂高呼，一时群情激昂。

　　只有张起灵仿佛事不关己，淡淡看着眼前这些人纵豪情、表壮志，想起的却是那日严州澄清楼上，少年清水一般的双眼望着自己，对他说：“你是什么人，与你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关系。”思及此，他心中才涌现一道裂痕，只觉天地远阔，万物渺远。

　　他却不知，自己时刻挂心的那少年，此时穴道已解，正坐在天水教的马车当中，悠哉悠哉地嗑起了瓜子。

　　吴邪看着那人一点一点除掉脸上的皮面，又见他一动不动盯着自己，只好不情愿地摊出手掌问他：“你吃吗？”

　　那人自然不理会他，又听这少年不时唉声叹气的，不由眯了眯双眼，问道：“你这狡诈的小子，又在心里打什么鬼主意？”吴邪偷偷翻白眼道：“我只是在想，打坏了新月山庄那么多好东西，究竟要赔多少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