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剑履山河》槐安国师

41、鬼医圣手（二）

　　翌日吴邪不见张起灵的踪影，问起齐瞎子，齐瞎子只同他说张起灵出门办些事，几天后便回，让他安心住在此处治眼睛。

　　吴邪不疑有他，每日按时扎针用药，见效甚快。齐瞎子当初说治愈不出七天，实际只到第五日上，吴邪的眼睛便大好了。

　　当日早晨他见齐瞎子要出门，问他做什么去，那瞎子便道：“这几天都在你身上耽搁功夫，我都没出门赚钱，你既然好了，我当然得出门赚钱去了。你师兄说了，让你留在这里，你别到处乱跑。”

　　吴邪闲来无事，就跟他一起上街。齐瞎子在街上随意支了个小摊，平日里替人算命测字，看些疑难杂症。吴邪只当他是个江湖骗子，也不拆穿，在一旁为他打打下手。

　　两人在外奔波一天，等吴邪回到竹屋里又熏了一次眼睛，正要歇下时，却忽然瞧见桌子的茶壶底下压了张字条。他之前眼盲，自然是瞧不见，早上出门匆忙，也未曾留意，现下看见，心里不免大感奇怪。他连忙拿来看，却见上面写着“命途凶险，珍重勿念”八个大字，笔画刚劲凌厉，赫然是张起灵的字迹。

　　吴邪心中大惊，怔怔地盯了许久，纸上墨迹早干，可见留在这里有多日了。他抓着字条疾奔出门，闯入隔壁齐瞎子的房间，一把将他揪起，将字条展开在他面前，急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我师兄出门办事去了吗？”

　　齐瞎子被他吓了一跳，道：“吓死我了，祖宗！天大地大，睡觉最大，你先睡觉去，明日我再跟你说。”

　　吴邪哪里还会信他，当下牵了白马，唤来飞鹰，便要出门去寻人。谁知他才行了不到一里地，那齐瞎子便追了上来，将他拎了回去。他不信邪，再次骑马而走，这回不到半里地又被捉了回去，于是恼道：“你干什么不让我走？我得找我师兄去！”

　　齐瞎子打了个哈欠道：“你师兄交代过我，得把你看好了。你要是跑了，他回来找我，我交不出人，要被他打死的。”

　　吴邪赌气道：“你轻功如此卓绝，他打你，你逃便是了，难道还能像我一样，被你老鹰捉小鸡似的给他捉到吗？”

　　齐瞎子笑道：“这轻功很不赖是不是？方才第一次捉你用的那招叫“躲猫猫”，第二次捉你用的那招叫“捉泥鳅”，不如你拜我为师，我一五一十全都教给你。”

　　吴邪心里一面觉得他轻功确实厉害得紧，另一面又觉得这些名字实在难听，便以退为进道：“我不要学，难听死啦！我听说，霍家的轻功招式都叫什么‘鹧鸪天’、‘孤鸿影’、‘归去来’，怎么你的招式这样难听？”

　　“那些招式都是女人家学的，女人家爱美，所以步法和名字都仙气飘飘的，哪有我的鬼步实用。”齐瞎子对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想，你如果学会了我的轻功，将来你和你师兄吵架，他要打你时，你立即便跑，他定然捉你不到。”

　　吴邪听他提起师兄，心下一阵黯然，叹道：“我师兄才不与我吵架，他也不会打我。”齐瞎子又道：“那下回他再偷跑，你施展轻功，便能轻易将他追上，他此生都跑不掉啦。”

　　吴邪自然知道这话是说来哄他玩的，却心中莫名一动。他见齐瞎子不知为何执意要收自己为徒，便趁机说道：“要我拜你为师也可以，但我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你得告诉我师兄的下落，另一个是我平常不喊你师傅。”

　　齐瞎子从未受过这等气，看着眼前这少年一副狡诈嘴脸，心中不禁想道：“要不是欠了那哑巴的人情债，何至如此？原先听哑巴谈及他小师弟，还真以为是个多乖巧可爱的孩子，原来是我上当了！往后我一定收个乖巧听话胜过他十倍百倍的徒弟，一解我心中之恨。”当下他只得答应，等他学成后就告知张起灵的下落，又与他讨价还价一番，最后定下每逢初一十五才喊他师傅的规矩。

　　张起灵离去时，齐瞎子曾答应他，要教会他小师弟一些傍身的技艺，因此一心一意地教导吴邪，并不藏私，要求也极为严苛。起先他让吴邪踩竹枝，后来又叫他踩鸡蛋，见吴邪有只飞鹰，又让他去追着张海鱼跑。那飞鹰是日行千里的猛禽，哪里是吴邪追得上的。

　　吴邪只好日夜刻苦训练，否则便要受罚。他小的时候在长白山上虽被张起灵罚过，但那只是些禁食罚站的小惩，他讨个饶挤两滴眼泪就过去了。齐瞎子却没张起灵那般好糊弄，且手段古怪，罚起人来毫不含糊，虽不伤身却也凶险至极。连张起灵头一次躲在暗处见到时，都险些去找那瞎子拼命。

　　如此过了近一月，南方已入严冬，三天两头地飘些小雪。吴邪在长白山见惯了鹅毛大雪，只觉无可比拟，好似南方的雪如同儿戏一般。

　　这日他踏竹而去，齐瞎子直追了他一个时辰才将他追赶上，始觉他学有所成，终于答应放他离去。吴邪临去前，两人见天色还早，便坐在屋檐下小酌了几杯。齐瞎子提点他：“我先前为你们俩算过卦，你们二人不久后会有大劫，徒弟，你自己当心了。”

　　吴邪闻言道：“我出生之后，我爷爷请齐家老掌门给我算过一卦，他老人家也说我一十八岁上会有大难，但他还说我吉人天相，能逢凶化吉。”

　　齐瞎子双手冰冷，此时围着火炉，随口问起他的生辰八字。吴邪如实报出，齐瞎子听完掐指算了算，惊奇道：“你竟是天生的无妄卦。”见吴邪不解其意，他便道：“无妄，即无妄而得。那老头告没告诉你爷爷，你今生不能动妄念，否则要受苦的。”

　　吴邪沉吟片刻，又见齐瞎子像是想到什么，口中啧啧称奇：“无妄居离宫，坎离相交补。真是两个妙人，天生相配。”随后他面色微变，进屋拿了算筹八卦等物，合了个卦，恍然大悟道：“我竟没想到，原来如此。”

　　吴邪问他：“什么？”

　　齐瞎子口中念道：“火生土，离生艮；坎中满，聚而陷；两阴夹背，万物封藏。偏偏你于惊蛰日所生，三月春盛，冰融雪消；艮动克体，枯杨生稊①。真是妙极。”

　　吴邪追问道：“什么意思？”

　　“下雪了。”齐瞎子抬头看见白雪纷纷飘落，微微一笑道，“意思是你们的生机在西北方。还有，你师兄会娶一个比他小的老婆，算一算，如今也有一十八岁了。”

　　吴邪惊愕失色，心中立马想道：“我从小同他在一起，从不知道他认识什么和我同岁的丫头片子，难道是他此去在外头结识的么？”

　　“我开玩笑的。”齐瞎子笑道，“你只要记住我的话——天地不交，有命无咎。泰极而否，否极泰来。他的困厄之境，唯你能解。你的无妄命数，只他可破。”

　　吴邪一字一句听着，不禁心中震动，又想起张起灵留下的只言片语，热酒入喉，眼眶微湿。此时细雪洋洋洒落，沾在他睫毛之上，使他视物不清。这令他不由想起自己失明的时日，师兄是如何对他极尽关怀，无微不至，心中难免泛上一阵酸楚。

　　是夜，他牵了马走出竹院，齐瞎子再没来寻他。他抬头望天，只见天如泼墨，寒星微茫，这才想起今日是十二月初一，于是朝着竹屋道：“我走了，师傅。”

　　他转身欲行，想起齐瞎子连日来对他的种种折磨，又想到他替张起灵欺瞒自己的事，心中实不解恨，于是心念一转，给对方留下书信。信上写道：“谢师傅多日教导，徒儿感激不尽，今有通州千面门当家解小九爷，欠我黄金两千两。我急寻师兄，劳师傅替我讨债，讨得钱后，其中二成作为孝敬师傅的大礼。徒弟拜上。”

　　TBC

　　注：①枯杨生稊：卦象中比喻老夫娶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