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剑履山河》槐安国师

37、古寨求医（一）

　　霍仙姑注意到这边，瞥了一眼道：“你是吴邪罢，原来旁人没骗我，那只老狗果然没绝后，留下了你这只小狗。”她又看了吴邪两眼道，“却是成了只小瞎狗了？想来是那老狗作孽太多的缘故。”

　　吴邪闻言心中愤懑，但想她是长辈，只好规规矩矩行礼：“霍家婆婆好，我小时候听爷爷说起过您。”

　　霍仙姑神情微微一动，道：“他说我什么？”吴邪答她：“说您生的好看，功夫又好，谁若是娶了您……”他吊了吊对方的胃口，继续说道，“那是绝不敢在外面拈花惹草的，否则打也要打残了。”

　　霍仙姑“哼哼”笑了两声，没好气道：“那自然是了，他倒是娶了个温婉娴雅的江南大家闺秀，将他那把老狗骨头都泡软了罢。你好自为之了，小瞎狗。”说完便转身领着霍秀秀走了。

　　解雨臣不久后也与他们分开北上，武老四有事在身，关切了吴邪几句，也告辞离开。张起灵三人找回了马，立即启程出发前往湖广一带。

　　他们到了岳州后一路南下，尝了许多与江南江北皆不同的风味，吴邪只能闻到味道，却瞧不见，只好张起灵喂什么，他便吃什么。到宝庆时，他们从张家楼打听到一些消息，张起灵去雇了一辆马车给吴邪坐，三人继续南行。

　　这天晚上轮到张起灵在外面驾马车，王胖子就开了窗，借着月光给吴邪念话本听。这话本叫做《春闱秘录》，讲的是张生上京赶考途中一些风流韵事，王胖子起先卖了个关子，没告诉吴邪这讲的什么。

　　吴邪听了一会儿，就悟道：“啊，你讲的是武林传奇。”胖子大感奇怪，问他为什么，吴邪就说道：“你说那张生见到小娘子后，双眼如火中烧，胸腹热气翻滚，这不正是我们习武之人真气运转之状。那小娘子定是他多年不见的仇家，因此他还要夜里去寻她。还有，这张生半点武功也不会，却有如此奇状，定是个武学天才，后面讲的多半是他手刃仇人之后闯荡江湖的故事。”

　　“好家伙，你看个小说怎地还看出心得来了，你听我接着给你念。”听王胖子又念了几句，吴邪恍然大悟：“原来是志怪小说！”

　　王胖子道：“丫平时挺机灵的，怎么这会儿缺根筋，你倒是说说看，这回我看你能说出什么花儿来。”吴邪就说：“你刚刚念，那张生扑上去，将那人捅得死去又活过来，人怎么能死而复生，这小娘子不是精怪是什么？”

　　王胖子只觉好笑至极，不由捧腹大笑，附到他耳边悄悄说了几句，吴邪的脸色逐渐涨红。张起灵进来换王胖子时，就瞧见吴邪颊若霞烧，不由心下一惊，探了探他的额头，问道：“不舒服么？”王胖子连忙憋着笑着出去赶车了，留下吴邪支支吾吾的。

　　张起灵替他瞧了瞧眼睛，灼热的呼吸扑在吴邪鼻上，叫他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胸腹中仿佛有热气乱窜。他刚刚听胖子说了那些，心中一半新奇羞涩，一半又洋洋得意，自以为知道了些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此时再也忍不住，神秘兮兮问张起灵：“小哥，你知不知道，两个人是怎么有孩子的？”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道：“知道一些。”吴邪就说：“我原来以为，洞房就是两个人躺在床上亲嘴，很多话本都是这么写的，现在可知道了。”说着他转头去问对方，“小哥，你跟哪个姑娘洞房过吗？”

　　他转头间离张起灵极近，几乎要贴着了，只是他双目失明，因此察觉不到。张起灵却被他说话时的气息弄得耳廓发痒，险些叉了神，随后便答他：“没有。我既没跟人成过亲，又怎么会洞房。”

　　吴邪听见这话却想起，那时在七星阁中了那铁面生的招，他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和张起灵成亲了，便不由觉得好笑，心想道：“在我梦里你却是跟我成过亲的，不过我们都是男儿郎，做不了生小孩儿的事情。这梦荒唐得很，那铁面生当真是古怪极了。”

　　张起灵知道这些事定然是王胖子教的，想是少年郎血气方刚，对这种事好奇。随后他又想到，以吴家的家业，若吴邪自小在自家庄子里长大，想必长到这个年纪，早已如寻常富贵人家的少爷有了通房的丫头了。他瞧着窗外莹莹月色，心里不知不觉泛起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眉头却是早已微微聚拢了，竟连他自己都不曾发觉。

　　如此行了半月，他们终于到了广西南宁府的上思县，打听到山里一个叫巴乃的瑶寨，或许有解蛊的高人。

　　此地重峦叠嶂，积山万状，放眼望去群山竟不知绵延了几千里。山间的路蜿蜒崎岖，几人只好下马徒步前行，没到寨子时，便在一片丛林中听见有人在喊救命，是一道清脆的女声。

　　三人循声找去，只见树上吊着一只网，里面困着一个约莫十六岁的少女。这小女子在里头既不挣扎，也不哭闹，双手抓着网，一双圆圆的杏眼定在他们身上，用不正宗的汉语喊：“喂，好人们，能不能帮我一下？”

　　王胖子瞧她模样娇俏可爱，便喊道：“小丫头，你怎知道我们是好人，不是设这个陷阱的主人？”他这样说着，却还是扔出刀割断了绳子，伸手将她救下。那是个身形娇小的小姑娘，穿着这一带的瑶人服饰，头发用彩带编了好几个小辫，额间还缀了一粒白玉珠子，衬得她俏丽的面庞更有神采。

　　女孩子在地上站稳，拍了拍自己的衣服，笃定地说道：“你们肯定不是这陷阱的主人，我知道的。”她抬头去看眼前的三个人，救自己的那个浓眉笑眼，看起来十分可亲，旁边的年轻男子五官生得极好，如神仙一般的模样，还有个蛮俊的少年，和她差不多大，但似乎眼睛看不见。

　　王胖子问她：“小丫头，你有没有大碍？”那少女听完就抖下自己的背篓，在里头一阵翻找，最后从药篓里抓出一把草药来，对他说道：“我这里有艾草，但不知道是不是你要找的大艾。”

　　她说完便听见那个人和那少年都笑了，始觉自己闹了笑话，讪讪抓抓自己头发道，“哎呀，我……我的汉话是阿爹教的，不好的吗。”她讲话的时候带些当地的口音，但比起三人路上碰着的很多人已经算是不错了。王胖子便夸她：“你的官话已经讲得很好啦，有些人连干柴烈火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吴邪立马听出他在嘲弄自己，想要伸手打他，却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地方，一阵乱摸。张起灵见状抓着他的手指了指，吴邪便跟胖子打成一团。少女笑着看他们：“你们是来这里找草药么？阿爹说这里山多，有许多别地找不到的药材，来的人总很多。”

　　王胖子如实告诉她：“我这小兄弟眼睛中了蛊，瞧不见了，我们听说这里有人能治。”那少女点点头：“有的！我先带你们回家找我阿爹！”

　　小姑娘背着背篓，一路上蹦蹦跳跳的，一会儿唱着山歌，一会儿欢欢喜喜同他们说话。王胖子问她叫什么名字，她指了指天边的云朵，笑着说道：“我有汉名，我阿爹取的！叫云彩，是天边美丽的云朵的意思！”

　　两人说了会儿话，云彩又去跟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吴邪说话，她悄悄说道：“治眼睛的小阿哥，你旁边的是你哥哥么，他生得真好看呐。”吴邪失明的双眼顷刻间添了神采，如同她是夸了自己一般欢喜，说道：“是啊，他本来就很好看的，可惜我现在没得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