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剑履山河》槐安国师

27、千金之交（三）

　　武老四见吴邪一派懵懂无知之状，便解释道：“你这傻小子，不知不觉点了天灯啦！你知道么？”

　　原来江湖上的拍卖行有一条规矩，叫做点天灯。拍卖之时若有人点了这盏灯，便表明接下来这件珍品不论出价到多少，他都以更高的价钱包场。旁人若有心得这件东西，除非一直叫价，叫到对方承受不住主动放弃。这举措极为费钱，是以一般人是不敢点这盏灯的。

　　吴邪的三叔常常喜欢去珍品会，时常还从中倒卖赚取差价，因此吴邪小的时候便听吴三省说起过此事。只是他今日头一回参加，极为生疏，误打误撞就点了这盏灯。他看看王胖子，说道：“我不知晓也算了，怎么你行走江湖多年，竟也不知晓？”

　　王胖子便叹气道：“马行无力皆因瘦，人不风流只为贫。你瞧我这身家，平日走在路上，都能被丐帮弟子拉去话家常，能有几个银钱能去珍品会？再说了，江湖上多少年没人点过天灯了，这灯长什么样，胖爷我今日都是生平头一回见。”他“嘿嘿”一笑，拍拍吴邪的肩，“这还是托了你的福！”

　　吴邪已然没那心思再同他说笑，只觉如坐针毡，恨不能夺窗而逃，心中暗暗想道：“上回二叔给了我一间铺子，不知道能卖多少钱？他若知晓我在外头这般胡乱行事，只怕要将我的腿也打断了。”

　　过了片刻，便有物品被呈上来，老板掀开锦缎，吴邪立时便坐直了身子，那托盘中的赫然便是他们要寻的另一枚蛇眉铜鱼，形状色泽与他们手上的一般无异。那老板拱手道：“鄙人在此赔罪了，那第一件珍宝照夜玉狮宝马，已为人降服，认了主了，各位英雄莫怪。至于这第二件，便是这铜鱼，各位能来到这里，想必对其来历都有数了。此物起拍价五百两白银，请各自出价罢！”

　　他话音甫落，大堂中便有此起彼伏的摇铃声响起，吴邪心想总归已经到了这步田地，也不急于一时了，等摇铃声渐息，这才拉了一下面前悬着的银铃。等到了后面，摇铃的只剩下他与斜对面雅座里的人。那雅座垂着纱幔珠帘，隐约可见里头坐的是个女子，却不知是什么人。

　　对方好似有意戏弄他一般，只要他扯了铃便立即跟上，等他停下，又幽幽说一句：“你不要了么？”随后掀开帘子，朝他看过来。

　　那女子不作中原打扮，头发高高扎着，额头上的南红坠子倒是做得极精巧，一身窄袖裙装十分干练。只见她柳眉凤眼，下颚尖瘦，艳若桃李，朝吴邪笑了一笑，可谓是瑰姿艳逸。她不似大家闺秀般端庄，坐着时一只脚还踩在矮凳上，手里抓着几只核桃，正仔细吃着。

　　吴邪见解雨臣一派云淡风轻之貌，便咬咬牙，又扯了一下铃铛。那女子像是故意同他作对，紧接着也跟着摇铃。吴邪看了她一眼，心说道：“这个女人，我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么？”

　　那女子见他又无动作了，拿过手中的半个核桃壳，运力掷出。众人只听得“叮当”一响，原来那核桃壳正好打在银铃之上。吴邪见状气极，正要发作，那女子便起身说道：“不跟你玩了，你要便给你罢！我走了。”说完当真下了楼扬长而去，再没瞧大堂中那铜鱼一眼。

　　吴邪心里只觉莫名其妙，随后便听见福运楼的人在唱价：“采荷堂一千金拍得蛇眉铜鱼，加大宛照夜玉狮子极品白驹一匹，共计两千金——”那解雨臣派人去付了账，又当场和吴邪签下拮据，这两样东西终于到了吴邪他们手中。

　　许是今日不少江湖中人皆冲那铜鱼而来，此物一经卖出，人便走了大半。吴邪也不愿再在此处多待，连多看一眼那张拮据都头脑发胀，随即牵着马要走，却见门口匆匆而过的人之中，有一个身影像极了吴三省。他心下一惊，眼看那人走得快不见了踪影，急忙招呼飞鹰跟上。

　　他那铜鱼此刻还拿在手上，谁知刚追出两步，便有一道钢爪自二楼飞出，直往他手上而去。那钢索速度奇快，吴邪原来不及收手，张起灵却早反应过来，凌空一拍，将钢爪震了出去，嵌在了福运楼的门匾上。忽地，楼上的人一运力，竟然击碎半块匾额，又将钢爪收了回去。

　　几人抬头一看，见运这钢爪的是个清瘦的老头，一双眼睛的正中间横着一道笔直刀疤，正坐在窗边看着他们。胖子低声说道：“九爪钩，刀疤眼，这是广西陈家寨的当家，江湖人称‘陈皮阿四’。”

　　吴邪心下了然，当即喊了句：“四阿公！您老好啊！”说话间将铜鱼偷偷塞到张起灵手里。

　　那陈皮阿四打量他几眼，观其相貌形态，心念几转便猜到其身份，朗声道：“是老狗的孙子罢，这样大了。”吴邪知道自己爷爷在世时，江湖上有一诨号叫做“吴老狗”，当下便点头称是。

　　陈皮阿四面不改色，实则暗自心惊，去看他身后那身负重剑的年轻男人。方才简单较量之间，他已察觉对方之功力深不可测，不料自己的手掌竟隔空被他击伤。且他运气收回钢爪时，那牌匾顷刻间四分五裂，旁人只道他内功深厚，但他自己却知道，是那年轻人先前将内劲打入了木匾之内的缘故。高手较量，往往出手便知深浅，他自知不敌，一击不成，便不再贸然出手，说道：“吴家小子，你去罢！”

　　吴邪抱拳行礼向他告辞，谁知刚入长街，又遇到埋伏。来人功夫一般，但人数众多，吴邪一边抵挡，一边心中起疑，心想他买那蛇眉铜鱼是为了追查师兄被陷害一事，怎么这些人也趋之若鹜，料想其中必有古怪。

　　打斗间，一道婉转的声音响起：“这么多人打他们几个，这便是中原武林的规矩么？”众人转头一看，只见刚才雅座里那女子正坐在高墙之上，悠哉悠哉地剥核桃吃。

　　吴邪趁这时去问胖子：“你女的你认得么？是敌是友？这些到底都什么人？”王胖子便回答：“中原武林没听过有这样的女子，否则以她这相貌，早登上江湖美人榜了。这些人我倒识得，是金沙帮的，从前在鄱阳一带靠淘金发家。他们那老大姓孙，因酷爱收集琉璃，被人称作琉璃孙。”

　　吴邪听他说江湖美人榜，觉得新奇，暗自想道：“不知道那榜上有无我师兄的名字。”这时却听那琉璃孙骂道：“哪里来的番邦女子，又懂什么中原武林的规矩！”

　　那女子被骂了倒也不恼，只勾唇一笑，取下腰间别的蛇节长鞭，在手间一捋，当即猛地挥了出去，在空中猎猎生风。那鞭子也不打在人身上，只在金沙帮帮众之间来回挥舞，那些人便捂住胸口，面露痛苦之色，竟是已经中毒。那女子道：“既然你说我不懂中原武林的规矩，那我便不懂好了。既然如此，我使什么阴险偷袭的法子，你也是管不着的了。”

　　那金沙帮在这一带虽有些名气，实则没什么看家功夫，为首的琉璃孙见状便要逃走。那女子随即朝张起灵的方向喊道：“喂！那黑衣小哥！”她说完迅速扔了些东西过去。

　　张起灵眼疾手快地接住，见是几枚核桃，立即反应过来，夹住一枚运力发出，直接打在那琉璃孙头上。那琉璃孙本已经跑至几丈开外，被这一打顿时扑倒在地，被手下抬起跑走了。

　　吴邪转头想去感谢刚才那女子，却见她已经跃上围墙，对自己说了句：“我叫阿宁，后会有期！”说完几下腾跃，便不见踪影了。

　　几人于是牵了马，回落脚的客栈去。路上吴邪和胖子说着话，谈论的大多是江湖上的趣事。张起灵检查完怀里的铜鱼，一边提防着再有人来偷袭，一边捏开刚才阿宁给的核桃，递给胖子和吴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