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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故里重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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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起灵闻言沉吟片刻,只接着问道:“你在吴家庄这些年,可发觉有何异常?”
张海客转头去看那胖子,张起灵知他意思,摇头直言无妨,那张海客才回答道:“自是有的,譬如说那吴老庄主……”说到这他停一停,去看吴邪,话锋一转问他道,“你的爷爷,已于五年前故去了,这事你知道么?”
吴邪身形震了一震,张起灵见状便去捏他肩膀,吴邪转头问他:“打五年前起,每年清明寒食,你都摆出一块无字牌位,叫我磕头上香。那牌位是我爷爷的,是不是?”见张起灵点头,他又道,“我那时十三岁了,已经晓得许多事。你虽不明言,但我多少已经猜到,那牌位的主人同我有些渊源,却又不敢细想,原来是我爷爷。”
胖子听他言语落寞,知道他心中难受,便安慰了他一番。吴邪心中逐渐平复下来,想到张海客方才的未尽之言,急忙问道:“你刚刚提到我爷爷,怎么,他……他走得很蹊跷么?”
张海客摇头道:“那倒不是,只是他临终前吩咐,他死后不得停灵吊唁,一个时辰内须将他遗体焚化,且不得有人在旁观瞻。众人心存疑惑,但也只得依言照做。”他问吴邪知不知道缘由,吴邪凝神想了半天,也只摇头表示不知。
之后张海客便将脸上的人皮面具一点一点除去,露出自己原本的面目来,看骨相倒是和吴邪有几分接近,整体面容却更像他姐姐张海杏些。吴邪此时再忍不住,去问张起灵:“小的时候你说我尚不能明辨是非,是以不同我说那些曲折原委,现下我这般大了,总能说了罢。”
“事到如今,原本是该告诉你了。”张起灵坐下来道,“你记不记得,那日张海杏将你带走前,你们曾在山道上遇到突袭?”
吴邪想了想道:“记得的,我还记得潘子叔说,那条路上常有盗贼出没,所以我们当时是与一支走镖的队伍同行……”想到这他蓦然起疑,心想怎么那伙盗贼不去劫镖局,偏先对他们出手?于是急忙问道,“难不成……那不是什么盗贼么?”
那张海客道:“近年来,江湖中有一股神秘势力,他们行事阴毒诡谲,善于易容,私下里将一些武林人士偷梁换柱,以便他们行不可告人之事。青铜门一直在查此事,便在江湖各门派安插了暗桩,那日我们得到消息,暗中跟着你的两名暗桩皆被人所杀,知道大事不妙,那伙人要对你下手了。接到消息时,我们与掌门恰巧在抚州办事,便赶了过去,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他言语之间极尽简略,吴邪知晓此中细节定然要复杂得多,只是疑惑自己当年不过手无缚鸡之力的八岁孩童,那伙人为何要找上他。他想了片刻,便明白过来,自己是家中独子,若有人扮作他的样子,将来执掌了家业,整个吴家庄便如同囊中之物。若那时青铜门未曾现身,那些人不论是什么人,总要除他以绝后患,他怕是早连尸骨在何处都不知了。思及此,他不禁打了个寒颤,心道:“这样说来,原来还是青铜门救了我的性命。”
张海客见他苦思冥想,便道:“你是否在想,我们救你便救你,为什么不将你送回家,偏要带你到青铜门去,是不是?”
吴邪原来也对此事百思不得其解,听他讲了先前那一通,再联系这些年来的所见所闻,此节倒是想通了大半,猜测道:“一来,那时候吴家的人你们不能尽信,是以不敢贸然告知;二来,那伙人隐在暗处,若有朝一日发觉真相,决不肯轻易罢休,你们将我偷换,以保全我,是不是这样?”
“你所猜大致不错,至于仍未想通的,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往后你自会知晓。”张海客言道,“现如今那伙人定然已经知晓你的存在,你的处境极为不妙,如今敌暗我明,与其躲躲藏藏,不如来一出偷天换日。我前些时日出门去了,今日刚回临安,你此时先换上我这的衣服,恢复身份回自己家去,称来酒楼见了几个江湖好友,我们也同你一道回家去。”
吴邪知他言语间尚有隐瞒,细想之下还能寻出一些错漏,但此时一听到可以回家,便顾不得这许多,当下立即允了。随后两人脱下衣裳换给对方,吴邪瞥见他身上新伤旧伤不少,想来是因自己之故所遭受的,心里终究有些过意不去。
待换好衣着,雨已经小了不少,几人骑马往吴家庄去。吴邪一路上都心潮澎湃,直至下马站到大门外,都恍如梦中一般。
下人来牵了马去,对内直呼:“少爷回来了!”吴邪进大门后便放慢了步子,只觉得内心紧张不已。他从前总是设想,有朝一日自己能够回家来会是怎生光景,真到了这一日,反倒有些近乡情怯了。
吴家庄建于西湖边上,背靠宝石山,虽然青山掩映,但不难见其气势恢宏。门庭两侧各有曲折回廊,园中所设山石草木疏密有致,相映成趣,极具江南园林风情。王胖子看得不住赞叹,全然将此行当做游玩观赏,吴邪却一言不发,其余几人也都各怀心事。
回廊与回廊之间还有一个莲池,池水直接从西湖引到此处,青碧幽深,池中养了不少金红锦鲤,正聚在一处。岸边上的假山石中间建有一座亭子,那亭子里坐了一位美丽曼妙的年轻妇人,正专心喂鱼。虽处于暮色之中,但吴邪一眼便认出,那他多年未见的母亲。他站在廊下待要开口,却一时间如鲠在喉,眼眶酸涩,什么话都喊不出来。
他母亲也瞧见了他,当即面露喜色地疾步走来,缓声说道:“这时才回,晚饭吃过没有?”吴邪闻言再忍不住落下泪来,索性摘了斗笠,任雨水滴在脸上,顺势同眼泪水一起抹去,不愿叫他母亲看出来,这才回答:“吃过了。”说完他向母亲一一介绍过同行之人。
吴母见到张海客时眼神微微停顿,不动声色地去打量儿子的神情,只觉与平时有异,心中一惊,又听得他叫道:“妈,我爹呢?”她终于身形一顿,又细细打量他一番,随后捉住他的手道:“你爹……他和你二叔在书房里。你……你此番在外面好不好?吃过饭么?啊,是了,你吃过了……”
吴邪观她神色,又听她言语间比之前更要关切,心中有些疑问总是徘徊不去,却因有所顾忌没问出口。等他回了自己住所,休整了片刻,他母亲才差人来请他过去。他过去一看,只见母亲准备了几道点心,对他说道:“这些都是你从前爱吃的。”
“妈!”他到底是十余岁的少年,见母亲已经认出自己,终于忍不住伏到母亲肩头,诉说这些年的思念之情。
两人说了会儿话,吴邪便坐下来吃点心,过会儿听母亲说道:“我早看出来啦,你二叔他们瞒着我们,那孩子也学你极像,但我仍然看出来啦。”
他心中宽慰,对母亲说道:“我也早猜到了,我师哥每次来江南,回去时总要给我带点心。他不知道,那点心里面加了酒酿,和外面卖的是不同的,我一吃就知道是你做的了。”说完他心里想道:“原来从前我看着月亮思念他们时,他们也一般地思念我。”
吴母又说道:“那姓张的小哥悄悄来过几次,有时问我你的饮食起居,有时又问我,你若撒泼调皮该如何管教,伤心难过时又怎生安慰。我给你看……”说着她去柜子里取了个盒子,打开来给吴邪看,里头尽是些小木剑、习字帖之物。
吴邪看了有些惊奇,这些都是他儿时在长白山上用过的东西,后来莫名其妙便不见了,原来是转交给了他母亲。
吴母道:“他来时会说起你,说他教你习武,你很聪明,一招一式学得很快,我听了心里很欢喜。”
吴邪闻言更为惊奇,却又想道:“他问了我妈要如何哄我,却从不来哄我,当真是闷油瓶了。”他此时心里欣喜非常,又与母亲说了些话,到书房去见父亲和二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