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瓶邪]剑履山河》槐安国师

18、寒夜惊变（三）

　　“休得胡言！”那拔了剑的泰山派弟子喊道，脚下一点拔地而起，一剑朝吴邪刺去。

　　吴邪身形一动，正要以剑去挡，忽见身旁的张起灵长臂一伸，用两指夹住剑锋，运了运气，竟生生将那长剑震成了几段！他心中骇然，忙偷偷去瞧他的手，见完好无异，这才放下心来，且心中对师兄的敬佩不由更长了几分。

　　众人见状皆骇异无比，不少人拔出剑来，却面面相觑，不敢上前。

　　剑拔弩张之际，那泰山派大弟子大喊一声：“摆沧海阵！”其余弟子银光出鞘，各列其位。

　　吴邪惊见众泰山派弟子摆开剑阵，骂道：“打不过就打不过！这么多人打我师哥一个，要不要脸！”

　　眼见对方摆阵齐上，张起灵提起手上的黑金古剑，低声对吴邪道：“顾你不得，自己留心。”说罢便提气而起，在空中一个旋身，用剑气震开剑阵。

　　众人只见这阵法错落有致，竟似那江潮波涌浪叠，此起彼伏，若是换了旁人，实在难说有招架之力，但这人身法奇快，出招凌厉，竟在阵法中游刃有余。众人心中忌惮，想到这魔头之子有这般功力，若不早日除去，只怕有朝一日必成为江湖隐患。

　　“这等魔教的残渣余孽，包藏祸心，留在世上也是祸害！在下愿助贵派一臂之力！”人群中不知哪个门派有人喊道，随即便欲趁机偷袭剑阵中分身乏术之人。

　　吴邪反应极快，立即举剑相迎，边打边骂道：“你才是残渣祸害！活在世上多吃一口饭都浪费旁人口粮！骂你是王八，王八都不干！”

　　这人姓邱，原是关中刀客会中人，平日里因性子与不少人交恶，旁人都暗地里喊他王八邱。他本就最恨这称呼，此时听这少年出口，当下便怒目一瞪，气得八字胡都高高翘起，骂了句“小王八蛋”，和他愈打欲烈。

　　吴邪要应付王八邱，再无暇分心去顾张起灵那边，只是余光见他斩断一片长剑，将剑阵破了大半，四周还有不少人齐齐上阵围攻。吴邪状心中一急，匆匆挑开王八邱的剑锋，使出一招“白虹贯日”，奋力去破众人的合攻。

　　只是如此一来，他不免要留出破绽给身后的王八邱，这时却又顾不了这许多。谁知王八邱的剑尖正要划上吴邪后背，人群中忽然飞出一片薄薄的刀片，弹开了他的剑锋。

　　张起灵见他加入打斗，急忙抓起他往外面一扔。只是他正被众多人合力围攻，本是半点心都分不得的，如此一来难免给旁人可乘之机，肋下已然中了剑。

　　吴邪不待站稳，又被另一人抓起，趁机离开此处。他定睛一瞧，竟是张海盐。

　　回过神来时，他已被带离了有半里地，忙挣扎着脱开，正要开口，便听对方说道：“你莫要瞪着我，这是掌门的意思，他将你丢到我旁边时，暗下示意我带你离去。”

　　“你倒是还站着他这头，算你有点良心。我却不可能这时扔下他一个，独自逃去的！”说罢他提着剑朝原路一路狂奔而去。

　　张海盐拦不住他，只觉好气又好笑，动了动舌下的刀片，轻声叹息：“添乱的傻东西。”

　　吴邪一路都在担忧张起灵，怕他以一人之力对抗众门派要吃亏，等赶到时便看见地上横七竖八躺着不少重伤之人，张起灵提着黑金长剑立于中间，两方并未分出胜负。

　　张起灵见他回来，“啧”了一声，正要带着他离开，身后的青铜门长老喝道：“哪里去！”话音一落，便有门中弟子拦着两人身前。

　　“今日你若不给门中之人一个说法，休欲离去！否则便算是叛逃！从今往后，再无半分情面！”

　　吴邪看了看四周，只见各门派弟子虎视眈眈，面目可憎，青铜门众人也好似长着青面獠牙，叫人心中生寒。他咬牙对张起灵道：“师兄，对你不住，从前答应过你的事，如今却要反悔了。”说罢提剑上前，与青铜门弟子缠斗在一起。

　　张起灵双眸一沉，迅速解下掌门令牌，往众长老跟前一扔，用剑气破开几人剑势，却不伤人，提起吴邪飞上试剑堂的屋顶。

　　众人正要追赶，却见他往怀中一掏，以为他要使暗器，皆呆于原地不敢妄动。谁知这人竟是掏出一件方正物什，朝底下一抛。

　　有眼尖之人立即认出此物，喊道：“是鬼玺！”

　　趁众人哄抢之际，两人踏着屋檐上的落雪，一路疾奔而去。

　　奔至后山，二人速度渐缓，吴邪道：“一个两个都这样拎着我，当我是鸡鸭么？”话才说完，他就感到身旁的张起灵气息不稳，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他呕出一口鲜血来，不由大叫一声，“小哥！”

　　张起灵用衣袖擦了擦，轻轻摆摆手，指了指下山的小路道：“你一直想回家去，如今十年之期将满，你自行离去吧。”

　　“那你呢？”吴邪乍闻此言，一时之间惊诧不已，不知作何反应。

　　张起灵淡淡道：“自有去处。”说罢便再不与他多说一句，转身走了。

　　这时已经晚了，山林之中连寒鸦都听不见，只余夜风呼号，裹挟着雪沫冰碴，打得人腮帮子疼。吴邪浑浑噩噩地走了两步，往积雪之上踩出一双印子，忽而又停下。

　　放眼望去，满目雪原林海，天地寥廓，他想到往后自己尚且能见到亲人，可这人如今已众叛亲离，却是天地浩大独自一人了，又能到哪里去呢？

　　吴邪转身去追张起灵的身影，多少年后他都记得今日此刻，双脚踩着雪上是棉花一般轻，又如顽石一般重，口中呼出的雾气好似山间云烟迷人眼，叫人将一切都看不真切。只是他隐约知晓，此刻这一步踏出去，大抵是要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他追上对方，一把拉住他道：“小哥，你若实在没去处就同我回家，好过去讨饭！”

　　张起灵微微一愣道：“我没要去讨饭，我打算去探听这些事的虚实，弄清缘由和自己身世，此后再做打算。”

　　吴邪点点头，看了看他道：“你身上有伤，我若就这么走了，实在……”

　　张起灵忽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侧耳一听，轻声道：“有人追来。”随即便拉着吴邪往杂木丛生处跑去。

　　吴邪忽然忆起此前大金牙带自己所走的小道，凭着记忆一路摸索，终于找到那条羊肠小道。只是雪天路滑，他还来不及去拉身后的张起灵，脚下一滑便摔下山坡。

　　张起灵反应极快，抱住他自坡上翻滚而下，期间一直以手护住对方头部。吴邪起身后去看张起灵身上伤势，却见他的右手以奇异的姿势垂着，不由心下一惊。

　　“小哥，你的手……”

　　张起灵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吴邪心中却百般不是滋味，更觉自己不能在此时弃他而去了。

　　经这一夜变故与酣战，两人都已疲累至极，却不敢松懈，一直走到山腰，忽然听见一阵枝叶响动，立马提起精神。

　　只见自林中缓缓走出一匹黑马，正是张起灵的坐骑麒麟马，原来这马颇有灵性，忠心护主，一路找到了此处。

　　吴邪终于松了一口气，与他一同上马，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