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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乱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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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盛繁枝勉力扯开两只眼皮,之前让渡灵力让他陡然失力,回来就两眼一抹黑,但那用不着的力量送出去了,能有用处了心里也轻松。只是一觉睡醒体力恢复了,脑仁却像被拽着往天上地下山里海底飞了一遭嗡嗡嗡嗡地响。
不过有个让他欢喜的人就坐在面前,他腾地就直起来身,不似往日抱着被子亲热翻滚一番的坏样子。
“平鸢,劳你久等了。”
“并不算太久,劳盛大人关心了。”
这一来一回的“劳驾”对话叫盛繁枝有点干着急,自己是打算同平鸢好好相处、欢喜相处,当上至交好友的,何况说来说去也没什么主仆关系可言。
“不必如此客气,早先也说过我算不得什么神,自然也担不上‘盛大人’这种名头,平鸢你大可直呼我名。”
他瞧着平鸢笑着点一点头,但是到底没说话,还是有点失落。
要是此刻平鸢豪气十足的暴喝一声:“好!盛繁枝!今日我就认下你这个兄弟!”或者稍稍考虑一下这个长幼之分,毕竟这块土地上似乎没有年纪比自己大的人物嘛,大喝一声:“繁枝大哥!平家小弟这厢有礼了!”那两人的关系就一下子拉近了,亲密了,很快可以歃血为盟了!
慢慢来,不要心急,这小石头精,须得我好好磨一磨暖一暖,沾上人气就更好相处啦!
“走吧,估摸着已有酉时,我们出去一趟......做些事,你很快就会明白的。”
镇上人家此刻大多已用过晚茶,客栈那几张桌子上三三两两也坐着闲谈的食客,街上浓稠的暮光铺满土地青砖地瓦制屋顶棚屋草顶,整片空气都洋溢着一种懒散的、舒适的、倦怠的静谧感觉。
平鸢就默默瞧着盛繁枝渐渐有些跳脱的步子,那只柳条不知什么时候又出现在他手里了,一甩一甩的抖着玩,甚至有点要抡出呼呼生风的架势。
这可真是......离谱,跟在这人身边真的没问题吗?
他在这头忧怖起来,盛繁枝却貌似无意地开口说起来:“平鸢啊,你知道我们平日该做点什么吗?”
“还请盛......还请赐教。”
到底没再喊盛大人,但对他是个什么称呼也还是没说出口。盛繁枝一丝丝惆怅,很快也咽了下去,打定主意慢慢来,就不急于这一时。正事要紧,自己是做什么的也得交代清楚,别让平鸢初来乍到就疑心是被骗上了贼船。
“我是个与天道有点联系的人,对那位而言......有一些用处,所以四处游历,度化会给百姓造成麻烦的神思魂灵。”
“所谓神思啊魂灵啊,就是愿望的结晶嘛,人们总喜欢对着些什么东西请求许愿,殊不知每个人的祈愿寄托变为实质的力量是很吓人的。人多么精明古怪啊,愿望也条条框框的,而冥冥之中的力量可没个心眼,总的来说是很糊涂。通了灵性神思的物体,或者那一片的风火雷电,往往会惹出祸端。”
“我们未来还是四处游历,要务是去到那些灵验的地方转上一转,让它们不再那么灵验。或者去疯传的吊诡故事源头看一看,捉拿一点邪神坏鬼。”
“关键还是把它们早点掐灭,要是哪天天下百姓都不信什么鬼鬼神神就好了。”
“所以大人为什么留下我,还要带上我呢?”平鸢突然停下来步伐,对上盛繁枝应声注视来的目光。
不同于平鸢那双凛冽漂亮深邃的乌眸子,盛繁枝眼珠子滚圆,眼睛也不小,却是一道窄窄的双眼皮,在眼角处打了个褶儿,讲究点说法叫瑞凤眼。生得一副笑模样,不说话也看着亲和,线条也流畅,就是下颔角单薄了一些。是个能呼朋引伴人人欢喜的样,只不过放到官场里怕是唬不住人,哪怕上了年纪也震不住小辈。
盛繁枝就这样和他对视,这样平鸢总觉得他要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打个哈哈。但是盛繁枝神色却很柔和,眼珠像个琉璃球子里面还裹着一汪水,“你是不一样的,平鸢,我游走了很多很多年,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善良神思,你有了自己的意志,且不曾做什么糊涂事,你是个澄澈善良的结晶,你是澄澈善良的。”
不知道是怎样许下的浓烈却简单善良的愿望,但我永远感谢那愿望,也感谢你。
氛围陡然肉麻兮兮起来,平鸢别扭地转正了身子,“嗯......”
而这边盛繁枝心中也大叫一声:“嘿!怎么还叫我大人!”
天色此时暗了下来,街上人影也稀。盛繁枝拍拍平鸢的肩示意他跟着自己再转个弯儿,拐进了一个小胡同,顺着向另一条街上去了。顺着盛繁枝的节奏,两人的脚步渐渐快了起来,步伐不停,盛繁枝嘴上也没歇着,“我用不了什么灵力法力,也并没有什么通天之能,和众生一般要饮食作息、更衣沐浴的,遇上事儿,度化全靠这个,”他竖起手中的柳条在平鸢面前晃了一晃,“这天地唯一能称得上神的就是那位天道了,所以遇见你之后我向那位讨了个恩典,你可替天道施些神力,自己也可以修炼修炼,有这力量以后我们过日子、做事都方便一点。”
“那之前大人渡给我的是......?”
“哈,是我......是我那枝条里七七八八攒下来的,但也用不着,所以尽数给你了,就当是天道拨下来的神力吧。”然后盛繁枝加重了语气,“所以说你是神使,是天道的使者,和我是一起做事的同僚,哦不,同伴,大可以放下拘束哦。”
“嗯。”平鸢深深地应承了一声,再度盯着盛繁枝的眼睛,但这次是笑了起来。在百姓家门口灯笼的映照中密密的睫毛下眼珠子像多情似的潋滟着。
盛繁枝心里一个哆嗦,跟被美人抛了媚眼一样的心情。这小子也是怪,刚才还是个石雕游街的冷酷样,笑起来却能这样妩媚......啊不是,不正经!
而这里平鸢嘴角的笑意也没散,默念着:“天道使者、神使......”他从胸膛微微咯出一声轻笑,太轻了,盛繁枝没有听到。
盛繁枝静下心来感受着平鸢的气息,一丝尘世的血腥气也没有,袍子带起来的是淡淡的旃檀香气。给他设下结界的百年既是庇护也是禁锢,能凝练灵气使得其不外溢,也让平鸢百年内哪怕修得人身,可以迈出那庙宇,也带不出用不了一点灵力。但看他谈吐举止皆不失规矩气度,对外界也不似懵懂无知,想必这些年也没少出入和读书修习。盛繁枝百年在外也忐忑过,要是他到时候沾染了一些不该有的,做了不该做的,自己还是得亲手......
但是回到镇上的那一刻,呼吸着大片平和气息的时候,那些偶尔纠缠的担忧就倏地散了,他依旧澄澈无暇,是一阵温热气息,撩响了自己内心苦寞的小风铃。
“大人究竟要去哪儿?”平鸢突然开口,一把子打断盛繁枝心里的春风抒情。他只觉得盛繁枝带着他走遍了整个镇子,条条道道,连个胡同也不落下,而且自己好歹在此地待了百年,其实方位都烂熟于心,感觉盛繁枝只是为了和他一道踏过镇上各处,还顺带跑了不少冤枉路。合着酉时动身走到快要人定,只为边逛边“互诉衷肠”吗?
“是差不多了,哈哈......平鸢,我们已经把镇子全部转了一遭呢。”
“......”不但转完了,其实这条大路你已经是第三次走过,这会已经是乱逛了。
盛繁枝想了想还是没有承认,自己中途有点迷路,的确多跑了一丢丢路,谈话中屡屡瞅着这大户人家面前的石狮子,但好歹已把整个镇子都走过了,也护上了,还和平鸢兄弟掏心掏肺了这么久,也算收获颇丰了。他想对平鸢做点亲昵的动作,以庆祝这两人关系突飞猛进的一晚,但是思来想去也没勘破平鸢喜欢什么样的。而且平鸢比想象中敏锐不少,似乎已经察觉到多跑了一点冤枉路的事实,感觉自己一步踏错,就能被平鸢一边毕恭毕敬叫着大人一边一掌击飞!
他只好悻悻地换个话头,幽幽地开口:“其实我们是来捉鬼的。”
这凉凉的事实定能吓他一下,今晚一过,也能树立起我可靠的形象,省得没当上至交,反而渐渐被乜视了!
平鸢果然疑问出声:“鬼?”
“是的,神思源于人的有所欲求,爱恨最是强烈,而濒死之际能牵动的灵力往往惊人,若是化出了神思凝聚于物或盘桓此地,且此执念不得纾解不得实现,可能会融合周边掺着怨嗔的灵力,造出没头脑的祸事殃及无辜。”
“有些过分庞大的怨念神思甚至会仿着当年祈愿者,化出个相似的模糊形态,若是找不到复仇的对象,就会挑着相似的下手,若是相似的都没有,那就是人人遭殃,这样的,不就是坊间说的鬼嘛。”
“这里有鬼......是个什么样的鬼?”平鸢竟未曾察觉到过。
盛繁枝盯着眼前在小镇里有些突兀的高门大户,看着门口石狮子的眼珠冲着他顺逆转了两圈,慢慢咧开了嘴,露出一点肥硕鲜红的舌头。
“当年得你帮助庙中产子的姑娘,我救下来后,就把她放在了这里。”
“现在她的执念,连着这座府宅,成了一个,不得了的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