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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 0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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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一,音乐部的纳新结果公布。我在情报栏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楠楠和自己的名字时,既认为理所应当,又觉得不可思议。
第一次部活是岩濑部长主持的——
“……跟往常一样,声乐组和器乐组日常分开练习,大型活动期间需要合练。声乐组的练习区在大琴房A、B和小琴房1到5,器乐组在大琴房D、演奏厅还有小琴房6到10,每一组有专门的前辈负责。”话到这里,他向右手边的人示意。
能登学姐站起来,落落大方:“我是器乐组的能登久美子,专长是竖琴。欢迎各位有实力的后辈加入音乐部。接下来我会念到器乐组的成员,念到名字的人请在会议后去演奏厅排乐队。”
器乐组的人抱着乐器离场,我被当成声乐组的一员留在了会议室。环顾四周,相比于学乐器的人多少都具备的艺术家气质,声乐组看起来风格迥异。
“Well. Well. 终于解散了,今年新人还真是多得吓人。”跟我一起唱过歌的Zac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声乐组的各位先来做自我介绍吧。我先来,我叫Zac Houston,二年级,部活目前由我组织。为了避免你们好奇我的名字和长相——”Zac学长指着自己的脸,坦率又自然地说,“我是个混血儿,我爸是美国人。”
“我也是二年级生,远山静。”为我伴奏过的学姐接龙。今天,她漂亮的栗发柔顺地垂在肩头,很好地衬托出小巧的脸庞。和能登学姐的惊艳全然不同,远山学姐清新得就像穿过翠绿色松枝的风。
“远山擅长用钢琴作曲和伴奏。写歌词也是一把好手,去年几乎所有的原创都是她作词。”有个几乎塞满整张椅子的学长挤挤眼睛。
“你也不差,小胖君。”远山学姐及时阻止他的彩虹屁,自己反而笑眯眯地吹起来,“他叫小岛健太郎。你们以后需要钢琴、吉他、贝斯、架子鼓、日本筝或者尺八伴奏都可以找他。还有他的嗓音,一听就能猜到声乐水平怎么样了吧?”
“以后叫我‘小胖哥’就成,不用一口一个‘学长’的。”小岛学长抓了抓形似鸟窝的头发,声音厚实,不乏干净温暖,“还是让新人多说几句吧。上周的入部考核不错,有几个嗓音相当突出。就从你开始。”他点到第一排的人。
“我叫青木佐和,毕业于富丘中学。我从小学三年级开始学习声乐和吉他,从国二开始尝试写歌,目前完全完成的有七八首。今后请多多指教。”青木说话时倒略显沙哑。
“Nice. 你考核唱的那首很有特色,让我想起来小学在乡下外婆家度过的暑假。”Zac学长积极地回应。对青木的歌,他和我有相似的印象。
接下来,我前排的人依次做了自我介绍。他们多半拥有写词作曲的能力,有个女生甚至录过一张专辑;再不济的,也接受过严格且系统的声乐训练,积累了扎实的功底。最后轮到我——相较之下,我没有什么值得拿来说的。
“我叫宇多田惜,四岁起学小提琴,在学琴的同有训练声乐。我会用吉他弹唱,但不会写歌……”我有点尴尬地搜罗着相关事件,最终只剩下坦白初衷,“其实我本来打算拉小提琴,但考核的时候没有乐器,才不得不唱歌。”
“多亏你那天没有乐器,我们才有机会听到你的声音。”小胖哥笑得憨厚,“虽然你当时唱得拘束,没能把那首歌充分表达出来,但你的本钱太优越了,音准和气息控制也厉害。我们可都听出来了。”
“你最初的入部申请上写的确实是小提琴,所以当时我们还纳闷呢。是Zac这家伙坚持要把你挖过来的,碰巧能登手里的小提琴也够多了。”远山学姐“补刀”。
我那句『能不能改去器乐组』的问话成功被扼杀在摇篮里。
“So——”始终静观我变的Zac学长拖起长音,“既然你有天分,要不要留下来看看能做到什么程度?当然,如果不想,我完全可以跟老师商量送你去乐团。”
我没预料到会面临两种选择。与长期陪伴的小提琴相比,声乐更像开发未深的新大陆。我不像神对篮球那样执着于小提琴,在找到真正热爱的事之前,我愿意给自己机会去探索。
我肯定地点头:“我愿意留在声乐组。”
“Great!Now we’re a team. ”Zac学长展露笑颜,像是解决了大问题,“大家的部活形式比较自由,主要是声乐训练和自由创作。但如果学校或县里组织比赛和表演,任务就很繁重咯,晚上八九点回不了家是常有的事。现在可以进琴房了。”
“宇多田?”Zac学长叫住我。
“小惜,叫我小惜就行。”
“你近期恐怕不能自由活动了,藤原老师打算亲自指导你。”
我诧异于老师的重视。
藤原老师是音乐部的监督,兼任一年级的音乐老师。令人印象鲜明的是,她对色彩明艳且时尚感满满的服饰充满热爱。同时,这位老师不仅唱功了得,而且在听觉方面极其严格。
有次音乐课上,藤原老师点名让清田信长唱《乡村路》选段。运动少年五音不全又不够认真,她的眼神就肉眼可见地严厉起来,以专业的调调逐字逐句地指导了半天。只是,清田可能真的缺乏音乐细胞,就在双方都捉急的时候班里有个男生憋不住了:“老师,您放过他吧。这家伙四肢发达,是个打篮球的。”
藤原老师顿时怒怼:“谁告诉你们运动员必须是个头脑简单的蠢材?!”
入部一周,我被枯燥的音阶练习折腾得够呛。令人窒息的训练历程表明:藤原老师不仅重视我这个菜鸟,而且严格到吹毛求疵的程度。
“停。你高音没爬上去。”藤原老师第无数次喊停。
我调整好状态屡败屡战。
“不对!气息没调动好,不要用你的嗓子把声音挤出来!”藤原老师又打断,“好好听我示范。啊 啊 啊 啊,啊——”她瞬间飚出高音。
“远山,重新开始。”她让远山学姐重复那段把耳朵磨出茧的旋律。
我打开略显沙哑的喉咙继续屡败屡战。
要把一件事做好还真是不容易啊!
终于,藤原老师推了推那副造型别致的眼镜,满意地点头:“可以休息了,总算有进步。”
老师离开后,远山学姐体贴地递来一瓶水:“小惜,辛苦了。你训练非常努力啊。”
“学姐才是。明明是我练习,每天还要拉上你弹伴奏到这个时候。真是太感谢了!”我望了望墙壁上的挂钟,上面显示时间已经超过八点。
“没关系。因为我不擅长唱,所以才会在伴奏和词曲方面多下功夫。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的基础练习曲都很好听?”远山学姐从谱架上拿起最近用的唱谱哗啦啦地翻起来,眼睛亮晶晶的。
如果不是练习的次数太多而变得枯燥的话,这些曲子确实值得好好听一听。“是的。”
“我写的。”远山学姐带着小骄傲指指自己。“而且你,适合唱它们。”她又指指我。
远山学姐帮我把琴房收拾整齐,我从格子柜上拿过书包,心想这时候校园里大概就只剩我们两个了。哦不对,神可能也在篮球馆里。见学姐没动静,我提醒她,“都八点多了,学姐还不走吗?”
“我在等人,约定的时间是八点半。小惜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远山学姐似乎满心期待,眼睛再次变得亮晶晶的。她抬手把玩起项坠——是一枚镶嵌着钻石的字母『K』。
果不其然,我是和某位神姓训练狂魔一起回家的。
打开玄关的大门,地毯上摆着的两双篮球鞋格外扎眼。其中一双很好认,是我哥的Converse;另一双是Asics,红白相间的配色和经典的高帮款式曾经是三井寿的心头好。一时间,我产生了他还在打篮球的错觉。然而,某个可恶的江口洋介头立刻出现在脑海里,狂笑着撕毁了美好的画面。我晃晃脑袋,把碎片甩到九霄云外。
今天的客人不知道又是哪个篮球少年或者大哥。
“我回来了,咳。”我向客厅里的人打招呼。长时间声乐训练的弊端在此刻冒头——我的喉咙疲惫无力,发声时就像隔着一层蓬软的棉花。
我哥朝着我招招手,穿着黑色的制服的客人却始终背对着我坐在沙发上。我绕过去,在一边坐下,这才看到他的脸——哦?哦!混混头子三井寿又换了张脸。他把长发剪掉了,露出随年龄而日渐硬朗的轮廓,而最显眼的要数一脸的OK绷和纱布贴。
啧,真稀奇。喂,你又要搞什么花样?
“阿寿今天是来找我帮他做恢复训练的,他想参加县选拔赛。”我哥开启旁白功能。
“怎么回来这么晚?吃晚饭了吗?”三井寿不满地皱眉,把茶几上那盒我喜欢的草莓巧克力披萨推过来。
听到这副极为别扭的语气,我猜某人记起了上次见面的情景。如果是的话,那你确实应该别扭了。
“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怎么变颜色了?”见我没回应,三井寿又问。
“我可不想上了高中再因为这个被骂被打被欺负,就像你对待别人那样。”可恶的江口洋介头重新占领我的大脑,“啊,对!不良少年施暴好像也不需要理由。咳咳。”
这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以来,三井寿第一次和我正常交流。
“你个小心眼的……”三井寿瞬间有炸毛的迹象,但他成功压制了脾气,“那天的事抱歉。”
“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嘛?”我学电视剧里说话,“你给被你揍的人道歉了吗?!”
“小惜!”我哥加重了语气想让我闭嘴。
做错事难道还不允许别人说吗?我看到三井寿的手在膝盖上紧攥成了拳头,无视之,继续发挥不够用的功力攻击他,“三井寿,我想知道是谁把你整成这样,打得你都改邪归正了。”
“臭丫头,说够没有?!”三井寿对我怒目而视,“说完了就把嘴给我闭上!”
有名火『噌』地一下冒起来。这个坏人做了一堆过分的事,凭什么必须原谅你?!你无罪一身轻地跑回来打球,别人受过的伤害该怎么算?!我站起来针锋相对,“你混蛋啊!你明明知道我一直最恨你这样的人!”
三井寿动了动嘴唇,没有再骂我。
我哥迫不得已下场,“得了,你们两个小孩各退一步,少吵两句。阿寿的县选拔赛时间紧迫,小惜你少捣乱。还有,小惜最近被音乐部的监督虐得很惨心情不好,阿寿你别放在心上……”话还没说完——
“别和稀泥。哥你就说他干的是人事吗?!”我粗暴地打断他。
“少来掺和。我已经道过歉了还要怎样?!”三井寿把他赶出战场。
异口同声,步调一致——即使许久没见,我们仍保持了良好的默契。见状,我们同时同步往沙发里一靠,别开视线不愿意看到对方。
“总之,对于阿寿当街打人,小惜可以气愤,但事情与你无关。你连旁观者都算不上,更不能把自己带入受害者——那样的你实在太辛苦了。”我哥劝导起我来。“阿寿,你清楚小惜的底线,这回能不能别和她计较?”
“喂,加菲猫。上次是我不好,对你那么凶。我有向所有被揍的人道歉,他们也都表示原谅了——不管是不是出于真心的吧。”三井寿用很短的时间退了很多步。
“你凭什么要求别人真心的原谅?”我尖锐地质问。
“事已至此,我只能尽力去弥补。”三井寿显得有些懊恼。
“那个被打的男生呢?他怎么样了?”我的心态因此缓和。
“那家伙?他是我武石中学的学弟。跟着我练了两次球就嚷嚷着什么明年要来湘北篮球部,真是个咋呼的小鬼。”三井寿不由哼笑了一声。
我彻底放下心来,逐步退回到听说者的席位,心里清楚地意识到:不管是『良』版本,还是『不良』版本的三井 寿都是言出必行的人。既然决定不打架,他一定在幡然醒悟的第一时间去道歉;既然决定重回球场,他就绝对不会再放弃篮球。
这次我也有错,不应该反应过激,故意挑事。
“三哥,我!”我扭过脸想正视着他,被一个抱枕直砸面门。
“明明都过去了还一堆废话。加菲猫,我劝你机灵点儿,不许再生气了。”
打你丫的!你这是忏悔该有的态度吗笨蛋?!加菲猫?!我讨厌这个外号啊。
“对了,还有件事要警告你。以后碰见类似的情况马上给我躲得远远的。实在躲不掉,就拿出十二分的勇气去反击,绝对不能怂。”三哥摆出副兄长的架子教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