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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Chap. 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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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部纳新告一段落，我高兴于自己正在向好的方向变化。
之前从东京远道而来的草莓仍然冷藏在冰箱里，我预留了放课后的时间来关照它们。爸爸叮嘱过要趁新鲜把水果分享给邻居品尝，并借此为我哥曾经在神家蹭饭表达感谢。诚然，它们色泽饱满、气味香甜，但我深觉这份感谢礼显得粗糙敷衍。
于是我耐着性子洗干净每一颗草莓，均匀地切成几半，撒上细砂糖后放入冷藏室里。几个小时过去了，我哥在沙发上看球赛到睡着，我蹑手蹑脚溜进厨房，把渗出水分的草莓丢进锅里翻炒。
“沙沙沙，沙沙沙……”深夜里，铲子划过锅子声音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大半夜的你干嘛呢？”我哥揉着眼睛出现在厨房门口。
“做果酱。”我不停地翻动着芳香四溢的草莓浆。
“非要现在做吗？都十二点多了。”我哥打起哈欠，“熬夜对女生的皮肤可不好。”
“可是下午糖渍的草莓现在处理正合适。为了替你报答以前在神家蹭饭，除了草莓果酱，我准备再做点马卡龙，抽空送给神阿姨。”大功告成，我转身打开橱柜寻找玻璃罐和包装盒，好让礼物显得更精致。
“嘁。我去年还经常特别指导神宗一郎训练呢。”我哥不满地哼气。
“对了，小丫头。没想到你居然报名了音乐部，还有勇气在大家面前唱歌。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吗？让你改变这么大。”听得出他也在为我高兴。
我简略地回想片刻，晃晃脑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神学长真的很喜欢篮球啊。”
“哈？跟那小子有什么关系？”
毫无逻辑可言，但我认定这是最恰当的答案。深夜的困倦让我懒得梳理其中的所以然，只记得自己终于有了小小的『高光表现』。
周六，我哥一大早就动身回东京和同学小聚，而我早起失败。
当我带着感谢礼到达神家门口时，神阿姨恰好打开门。搬来至今，我对她仅有『神学长的妈妈』『漂亮知性的阿姨』『性格温柔声音好听』的表面印象。与此相反，神阿姨对我颇为关心，她曾主动了解过我的生活和学习，有次甚至邀请我去家里吃午饭——最后由于临时有事而作罢。
“小惜，你来有什么事吗？”神阿姨漂亮的大眼睛里盛着笑意，望着我时怜爱的神色有点儿像我妈妈。
“神阿姨，早上好。我做了果酱和点心，送给您，谢谢您之前对我哥的关照。”我把感谢礼捧到她面前，带着谢意鞠躬，别在耳后的头发就着此番举动慢慢滑落到脸颊旁。
“谢谢。小惜做的是草莓酱吗？点心是可爱的马卡龙呢。”神阿姨接过后感兴趣地研究一番，然后伸过手来把我的头发重新别起来，“我很喜欢。小惜还真是懂事呢。”
我因为陌生长辈的夸赞而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神阿姨要出门吗？那神学长在吗？”
“真是不巧，宗一郎已经去训练了。你找他有事吗？”
“没有。”我摇头，记起音乐部考核那天他的鼓励，“只是想谢谢他在学校里的关照。”
“小惜。”要离开时，神阿姨叫住我，“可以请你也去森婆婆家里看看吗？婆婆年龄大了，又是独居，常有人去看望的话她会很高兴的。”
“没问题。”我打出『OK』的手势。
这位森婆婆是住在我家另一边房子里的邻居，但我一直没见过她。初来神奈川给邻居送点心时，开门的是一位阿姨。她说老人家身体不舒服，并没有请我进门。
我在宅院外按门铃，门铃没响。再按一下，仍然无动于衷。我索性推开锈迹斑驳的铁艺门，向房屋的大门走去。时值五月，房子前的小院子里杂草繁盛，扎根在墙角的藤蔓攀着墙壁一拥而上，遮住了为数不多的几扇窗，有粉色和白色的蔷薇花点缀在上面。
蔷薇的花语是：爱情和爱的思念。
来开门的依旧是那位阿姨：“小姑娘，有什么事吗？”
“请问森婆婆在家吗？她的身体好些了吗？我做了果酱和点心想送给她吃。”我像小红帽似的推销自己的点心。
“请进来吧。”阿姨让开门口。
屋外阳光正盛，屋内却昏暗古旧。客厅内，洛可可式的家具和摆件在裹挟着尘埃的光线中充满怀念的气息。“谁来了？”阴影中传出的声音苍老，活像吱呀开启的木门。
我顿时觉得有点儿冷，不由自主地联想起童话里被世人遗忘的古堡和深居其中的巫师。
“森婆婆，您好。”我朝向声音的来处，“我是住在隔壁的宇多田惜。我带了草莓酱和马卡龙来看您。”
“好，好。放在茶几上吧。”随着轮子碾过木地板的细碎声响，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婆婆出现在窗户投出的光斑里。她坐在轮椅上，穿着款式复古的绞花毛衣，膝盖上还盖着一条毯子。“小姑娘，过来。一直没见过面，让我看看你。”她向我招手。
我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握住她的双手，“森婆婆，抱歉啊，我不常来拜访您。”她皮肤的温度比我奶奶更凉，触感也比我奶奶更加干枯。
“不要紧。我年龄大了，腿脚不灵便，不太出门。你没见过也正常，但你父母倒是认识我。”森婆婆的声音变得慈祥起来，眼中也多了不少神采——或许因为我主动握住了她的手，而肢体接触能快速拉近彼此的距离。
整个上午，我都坐在森婆婆的轮椅边念书或者聊天，更多是听老人家絮叨：她去世多年的意大利丈夫、我父母刚搬来时的拜访，以及邻居神一家。素未谋面的神先生是外交官，因此长期驻在国外；神阿姨曾是十分出色的翻译员，后来为了家庭而暂停工作；至于神学长，则会时不时地前来探望和陪伴。
“宗一郎那孩子教养非常好，人长得也帅。小姑娘，我觉得你可以认识他。”森婆婆把我的头发编出麻花，回忆起幸福的事，“我在意大利读书那几年里，寄宿的家庭就在Pietro隔壁，距离就像你们两家这么近……那时候他聪明又帅气，后来跟我回了日本，成了我丈夫。”
“……”我无言以对，瞥见挂钟上显示的时刻临近饭点，就问，“婆婆午饭吃什么啊？”
“你想在这里吃吗？福子做好午饭后就会离开。她做和味料理有一手，但不能做西洋菜，真是可惜。”
“那您今天想不想换个口味？”我撑着地板站起来，“意大利面、意式蔬菜汤，甜点是巧克力核桃蛋糕，您看怎么样？”
“意大利面酱一定要番茄牛腩。”森婆婆兴致盎然地点菜。
买回食材时，福子阿姨已经下班了。我把森婆婆推到院子里：“您还是多晒晒太阳比较好。”随后，我跑去厨房准备午餐。
“你有什么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你有什么愿望？我来帮你实现
…… ……”
我哼唱着自编的一句歌，搅合着蛋糕糊糊。
“我想吃巧克力核桃蛋糕。”神学长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我转过身——他正靠在门框上，微微歪头望着我。
“可以啊。作为交换，我想请你帮忙。嗯……”我用搅拌器敲了敲盆子边缘，“把核桃扔进来。还有，吃完午饭以后，你刷盘子。你看怎么样？”
“这很公平。”神学长漾起笑意，走到我面前来抓了一把核桃仁丢进搅拌盆里。
午饭照计划进行，只不过多了一份餐具。
“煮得这么软呐。”森婆婆尝了一口意大利面，有些怀念，“Pietro也是，因为我肠胃不好，他总把意大利面煮得很软。小姑娘，你做的很有我丈夫的风范。”
“哈，那我就假装自己聪明又帅气了。您可别因此爱上我。”我顺着她的话开玩笑。
“哈哈，可惜我的心已经跟着他走了。”森婆婆眼中含笑，视线在我和神学长身上徘徊，“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像你们这么大。那天他穿着粉色的围裙在厨房里为家庭聚会煮意大利面，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会爱上他。对了，你们这两个孩子以前认识吗？”
我下意识扭过头去，猝不及防地和神学长来了次『世界第一尴尬的』对视——当前的氛围简直太奇怪了，所以我为什么要看他啊？！
“不认识。”我迅速坐正，假装认真喝汤。
“小惜搬来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神学长细致地补充。
饭后，神学长遵守约定在厨房里刷盘子，我照顾森婆婆睡下后来到客厅里。哪怕太阳的方位从东转到西，依然不能补救这里的昏暗古旧。路过穿衣镜，不知道因为光线不足还是镜面灰尘，穿着背带牛仔裤和棉布衬衣的我看起来灰头土脸，活像刚从地下储藏室里爬出来。我凑过去，拿了块抹布擦拭起面前的自己。
“下午打算做什么？”神学长也出现在镜子里。
“我想帮森婆婆把院子里的杂草和窗户上的藤蔓除掉，屋子里实在太黑了。”除此之外——我不想回家写作业。
“好，我和你一起。”神学长说。
于是，我们一起动手拔掉杂草；爬上梯子，扯掉掩盖红色墙壁的蔷薇藤和爬山虎；甚至还在密布于墙角的藤蔓中挖出了生锈的自行车。鉴于我和神学长一致赞同：森婆婆喜欢蔷薇花，我们真的跑去落满灰尘的地下储藏室找出了园艺剪刀和加固篱笆的锤子。
“神学长？”
“小惜不用叫我‘学长’。”神学长一剪刀结束了一根枝条的野蛮生长。
“那我叫你‘神’，可以吗？”我用锤子把篱笆敲进土地里。刚才挑选工具时，他把看起来比较省力的锤子让给了我。
“嗯。”
“音乐部考核那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恐怕就放弃了。所以，真的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