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61、第六十一章

　　一顿饭吃了好长时间，左廷曦又是陪酒又是照顾原丽，左是和钱兵喝得谈笑风生，似乎是一场正常的接风宴。
　　原丽准备起身收菜，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和左廷曦说：“这么晚了，今天在家住吧。”
　　左廷曦跟着站起身，端起空了的盘子，“不了妈，我一会走。”
　　原丽站在那里，“都喝酒了走什么走，多不安全！”
　　左廷曦已经往厨房走了，“有代驾。”
　　原丽拗不过他，捡起筷子和勺子来。

　　钱兵笑得面目发红，正准备给左是再倒一杯，突然发现那母子俩都不在，他打了个嗝，“咦？嫂子呢？廷曦呢？”
　　左是扭头看去，注意到厨房里的流水声，“在厨房呢。”
　　“唉，”钱兵给左是续了一杯，“我是羡慕你了，有个儿子，压根不用操太多心，不像我，家里就一个闺女，想把她养得不逊于男孩子，又怕她吃不了苦，弄得现在一天到晚除了在我面前撒娇，尽是头疼的事。”钱兵拿起筷子夹了颗花生米。
　　左是听到这话，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哼，还是闺女好，孝顺，懂事。”
　　钱兵摆了摆手，“你可别这么说，女儿乖巧些还好，我家这个小时候倒是听话，越大越难教育，有时候我都是在伺候她们母女…”
　　左是看向钱兵的眼纹，“伺候怎么了，女儿就是要娇养，你看你眼纹比我少了多少，可见你平时在家光顾着开心了。”
　　钱兵笑出来，“哈哈哈，那倒是，不过呢，我看廷曦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种孩子就不需要你操心，人家公司开得挺好，你就等着过两年给他带孙子吧…”
　　左是被戳到痛点，干笑两声没接话。

　　许久不见，发小能续上的话题自然数不胜数，左廷曦陪原丽在厨房洗着碗，偶尔分神注意着外面。
　　洗洁精打出来的泡沫占满了水槽，原丽从水里抽出一个盘子，用洗碗布擦拭着。
　　她垂着眼睛看向身旁，视线里是左廷曦用干布擦拭着碗上水滴的手。
　　“儿子，你还和那个人在一起吗？”原丽的声音很小。
　　左廷曦动作没停，把擦干净的碗放一旁，接着擦下一个。
　　“妈，你想说什么。”左廷曦回道。
　　原丽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她其实对于儿子喜欢男人并没有那么排斥了，只是现在的左廷曦看起来不太开心，她就想关心一下。
　　“妈想知道，你是不是认准那个人了？”原丽说着，用余光注意着厨房门口。
　　擦碗的手顿了一下，“嗯。”
　　原丽在心里点点头。

　　母子俩从厨房里出来，餐桌上已经没了那俩人的身影。
　　钱兵和左是已经把场地转移到了阳台上，九点多的阳台，透着客厅里的光，看起来有些氤氲。
　　左廷曦把原丽泡好的茶端到阳台上，钱兵谈话之余从烟雾中看向左廷曦。
　　“钱叔，喝茶。”茶杯被稳稳放在桌面上，左廷曦收走托盘，就要往回走。
　　“廷曦，陪你叔叔坐一会儿。”左是把烟从嘴里拿开。
　　左廷曦回头，看向钱兵，“对不起，钱叔，我明天公司还有重要的事，得回去了。”
　　左是皱起眉，视线凌厉起来。
　　钱兵倒是不在乎，他点着头，夹着烟的手往外摆动着，“没事，去吧去吧，我有你爸陪着呢。”
　　左廷曦点头，“那您歇着，我走了。”
　　左廷曦进屋和原丽交代两句，就拿起衣服要往门口走。
　　原丽紧挨着儿子，声音有些小，阳台这边两人都听不见了。
　　钱兵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左是，“廷曦和你年轻时候的脾气真是像。”
　　左是抖掉烟灰，微仰着头，看向漆黑的天空，吐了一口烟，“像什么像。”
　　钱兵多年浸淫商场的人，在餐桌上就已经注意到了这父子二人有些异常的氛围，刚刚左廷曦走前看都没看左是，更是证实了他的猜测。
　　“闹矛盾了？”钱兵斜眼看他。
　　酒精作用下，发小似乎成了一个最合适的倾吐对象。
　　隔了好久，左是才开口，“那个臭小子喜欢男人。”
　　钱兵眨了眨眼，慢慢反应过来，之前准备好的话都卡在喉咙里，此时确实想不出合适的话语接上。
　　左是却很欣赏钱兵此时的安静，他默默抽着烟，眼睛也渐渐要闭上。
　　钱兵咳了一声，“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不就是喜欢男人嘛，现在孩子的喜好比我们那时候多多了，他喜欢就让他喜欢吧，犯不着为这事闹矛盾。”
　　左是目光有些漂浮，声音都没那么沉稳，“他这是让我断子绝孙。”
　　钱兵突然蹦出一招，“你要真想要孙子就让他找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其他的事就别管了。”
　　左是明白他的意思，“你以为我没提过？”
　　钱兵睁大眼睛，慢慢躺回座椅里，吐字都慢了许多，“这事难两全啊…”

　　左廷曦回到家就收到邮件，他急于洗掉身上浓重的烟味和酒味，先去了卫生间。
　　待他收拾完毕，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把擦完头发的毛巾扔到椅背上，左廷曦坐在电脑前，翻看着邮箱。
　　最新一封邮件来自他的匿名好友。

　　耳机内逐渐没了声响，朗言摘下耳机，来回扭动着脖子，这才意识到晚上十二点多了。
　　钱兵的任务已经完成，对他而言没有任何价值可利用了，朗言把电脑里存好的盘加密，又额外备了一份到云端。
　　从手机里调出航空app，找到了明天最早的航班，预约好座位，朗言这才站起身走向卫生间。

　　第二天一早退了房，朗言带着行李箱上了出租车。
　　送机的师傅比接机的师傅安静多了，朗言难得在车上享受了一会沉默的时光。
　　尽管七点不到，机场里却很喧闹，航班的提示音混夹在问路人的高嗓门里，扎堆儿的、小跑的人影憧憧，朗言值机完毕，找到一个快递网点，填写好单子。
　　工作人员问他走标快还是特快，朗言选了标快。

　　钱兵昨夜是在左是家里睡的，醒来头微微有些痛，钱兵坐在床边按着额角。
　　今天都没事，左是醒来也有些晚，他正在卫生间洗漱。
　　钱兵套好衣服出来已经是十几分钟之后的事了，和左是对上视线，两人初见面时的拘谨和不自在就这么一夜之间消失了。
　　钱兵扯了下嘴角，去卫生间洗漱了。
　　左是看向厨房，“早饭好了没？”
　　“好了。”原丽的声音从厨房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