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念》阮瞻瞻

60、第六十章

　　贺明明知道自己的同桌长得好看，但他刚刚才知道对方成绩还很好，在四十六名同班同学中，朗言竟然考出了第一名。
　　仿佛和对方的差距从一百米变成了百米以外，对他来说都是数起来费劲的距离。
　　因此和朗言的说话便没有那么拘谨了，有时候朗言不搭理他，他也纯当对方没听见，稍微靠近些再说一遍。
　　顾念有次实在被烦着了，便两手往兜里一插，走到教室外的走廊里站着。
　　贺明明以为对方生气了，等上课铃响后，顾念回到教室，贺明明便小声说着：“对不起。”
　　顾念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思绪很快就跟上老师的步伐。
　　自那以后，顾念即便真烦了对方，也只是瞪一眼过去，贺明明也长了眼力见，很快就闭嘴了。

　　两人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一直都是同桌，关系较其他同学近些。
　　这天，贺明明从教室外进来，带来了个消息。
　　“朗言，下个月要去牛头山植树！”他站着，顾念坐着，单手扶在顾念的肩膀上。
　　顾念侧了下身子，把肩膀从对方手中解放出来，“你洗手了吗。”他知道贺明明刚去玩卫生间。
　　贺明明装作没听到这个问题，默默把手收了回去，“你去过牛头山没？我还没去过呢。”
　　顾念稍微桌边靠了下，方便贺明明从后面进座位。
　　顾念没说话，贺明明知道对方应该是也没去过，便兴奋地扯起来，“我姐他们六年级的时候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轮到我，我姐说牛头山可大了，从早上出发，要走一天才能出来…”
　　顾念听得都有些口干舌燥，便把抽屉里的水放到贺明明桌上，让他喝。
　　贺明明不好染指朗言的水杯，便咽了咽口水，“没事，我不渴。”
　　顾念瞥了他一眼，“倒在杯盖子里喝。”
　　贺明明马上拧开杯盖，倒了杯水出来。
　　“甜甜的，这是糖水吗？”贺明明喝完，把盖子里的水甩掉。
　　“蜂蜜水。”顾念从包里拿出手帕，把杯盖外面的水渍擦干，又把盖子盖回去。
　　“蜂蜜水？真好喝，淡淡的甜。”贺明明咂巴着嘴，似乎在回味。
　　顾念更喜欢喝白开水，这种淡淡的甜在他看来，是给小孩子喝的。
　　“你妈给你弄的吗，你妈对你真好。”贺明明肉嘟嘟的脸上隐约能看到一丝羡慕。
　　蜂蜜水的确是杜美宁准备的，顾念“嗯”了一声。
　　顾念其实有些愁，他和杜美宁其实并没多少沟通，对方出于好意已经连续给自己准备了一星期的蜂蜜水了，之前顾念都是在放学前倒掉，现在他找到了更合适的办法。
　　“你喜欢喝的话，以后都给你喝。”顾念看着贺明明说出这句话。
　　贺明明想也没想直接答应了。
　　于是，剩下的这半个学期，贺明明每天都能喝到一壶温暖的蜂蜜水。

　　时间就这么慢慢地流逝着，这天晚上，一家人正在家里看电视剧《水浒传》，电话响了起来。
　　杜美宁离电话近些，她伸手就把话筒拿了起来，朗前连忙把电视音量降下去。
　　“喂？”杜美宁视线还在屏幕上，“我是，您是？”
　　杜美宁就这么举了一会电话，听对方说了很长一段话，她看向顾念，安静地听着。
　　朗前来回瞅了半天，用眼神问着杜美宁。
　　“好，您稍等下，我和言言说一下。”杜美宁说完就拿开话筒，换成两手抱着，低首看向顾念，“言言，你以前认识一个叫程阳的叔叔吗？”
　　顾念看向杜美宁，眨了眨眼，记忆里慢慢浮现出一个身影。
　　“认识。”顾念说着点下头。
　　“他有些话想和你说，你要听下吗？”杜美宁把话筒网顾念手边递。
　　顾念接过话筒，双眼低垂着，轻轻唤了声，“程叔叔。”
　　夫妇俩想着给孩子单独留一个空间，便一起去了厨房。
　　“念念？念念？是叔叔，程叔叔。”程阳激动的声音在话筒里显得有些失真，他像是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孩子，语速快而乱。
　　程艳在一旁看他说半天也没说出个二三，就把话筒抢过来，“念念，我是艳艳阿姨，你过得好吗？”
　　顾念坐在沙发上，电视屏幕上安静地播放着打群架的好汉们，他的思绪却飘在空中。
　　和程艳说了几句，电话又被程阳拿回去。
　　“念念，在新家过的开心吗？有没有人欺负你？”惊喜过后，担忧上来。
　　“没有，他们都对我很好。”顾念眼睛看向厨房。
　　“那就好，那就好。”程阳怕这两口子对自己这通电话有反感，忍着没多说，“你把叔叔的电话背下来，或者手边有没有纸和笔？”
　　顾念背东西很快，程阳说了两遍就背下来了。
　　“叔叔不会经常给你打电话，但是你想叔叔了或者受委屈了，一定要给叔叔打电话，叔叔会过来看你的，记住了么？”
　　顾念抿了下嘴角，小声回答，“知道了。”

　　朗前和杜美宁正在厨房里收拾呢，忽然听到身后传来顾念的声音，“电话打完了。”
　　朗前吓了一跳，回头看向顾念，“打完了？是认识的叔叔吧？”
　　顾念点点头，看向杜美宁。
　　杜美宁把手里的抹布叠好放下，走向顾念，“还看电视吗？”
　　母子俩往客厅走着，顾念说什么朗前没听见，他把地面收拾干净，就看见那俩人坐在沙发上，还在看着水浒传呢。

　　晚上，送顾念进了房间，夫妻二人都有些沉默。
　　朗前是因为不喜欢朗言被以前的人勾起回忆，本来这孩子就没有敞开心扉迎接他和杜美宁，时不时来这么一下，对于朗言来说，更难融入这个家庭。
　　杜美宁则是因为朗言基本不主动沟通，虽说到目前为止也没有听过一句爸爸和妈妈，但她有信心去拥抱一个受过伤的孩子，但是今天晚上的这通电话后，朗言的情绪明显受到了影响，如果朗言不愿意主动走出来，那么很容易变成一个情感自闭的孩子。
　　两人躺在床上，安静地思索着。
　　入睡前，朗前没忍住问了出来，“这人以后不会一直联系言言吧？”
　　杜美宁把手伸向朗前，握住他的一只手，“我们只要照顾好念念，做好父母就行了。”
　　朗前回握，“唉，做父母真是不容易。”

　　那通电话后，很久都没再来第二通，顾念也没有主动打给程阳，双方就保持着这样趋于安静的频率联系着。
　　上了五年级，朗言个子逐渐上去，在同班中已经成了大部分男生需要仰望的身高。
　　贺明明在朗言的蜂蜜水和其他零食滋养下，逐渐向小胖子靠拢。
　　早熟的孩子已经有了喜欢玩闹的异性同学，男女同学纯真友谊的时期就这么悄然结束。
　　朗言作为班长，不仅成绩好、体育好、还长得好，同年级同学心目中，成了公认的校草。
　　他正准备把书包放进抽屉，看到里面摆了一封粉色的信。
　　顿了一下，朗言继续把书包放进去。
　　贺明明早就到了教室，正等着他呢，“你不看看谁写的？”
　　“你写的？”朗言把书拿出来，准备默读。
　　贺明明“哼哼”两声，眼神中带着揶揄。
　　一直到放学，贺明明都没见朗言伸手去拿那封信。
　　“明天下午是友谊赛，你没忘吧？”贺明明背着书包和朗言一起往外走。
　　朗言记得，便点下头。
　　两人步伐一致，很快消失在校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