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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棋布星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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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荇摸了摸下巴,“我想起来了,我见那花实在漂亮,要了一颗种子,喏,种在哪儿呢。”
姚谱空手就要去摘,阿荇拍开他的手,“这花仿佛一团火,小心把魂烧成灰。”
黄贞熙蹲下身,瞧了一会儿,把花看弯了腰,他退了几步,这花又精神地支棱起来。
姚谱道:“这花挺有自知之明,懂得给胜者屈膝。”
黄贞熙正要嘲笑他趋炎附势,就被拿着小银剪的阿荇推开,“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姑娘我今儿要辣手摧花。”
黄贞熙小声道:“你跟两个炸弹共事,是不是天天三国争霸?”
姚谱听出他拐着弯子说自己脾气爆,想要给他个榧子,却又觉得这形容很贴切。
老油子梁敏,一会儿联合他对付阿荇,一会儿稳坐钓鱼台,坐观阿荇暴打他,然而结局往往被阿荇绝杀,简直是人格化的吴国。
黄贞熙本意是嘲笑他们是三块爆炭,没想到被他牵强附会一番,也和三国对得上。
“不知谁是司马昭?”
阿荇用绣着避火咒的袋子装了花,拎着过来听到这一句话,问道:“什么司马昭?”
姚谱:“司马昭之心的司马昭。”
“我还能没听过三国!你们好端端的,干嘛突然说起司马昭?”
黄贞熙道:“这件事情,不好说与阿荇姑娘听。”
他觉得虚说一句拒绝的话,一般人都会听出言下之意,不再追问。哪里知道阿荇是个麻花性格——拧着来。
若是骑驴下坡,编个借口告诉阿荇,她也信了,不会再追究。但若是避而不谈,或者顾左右而言他,阿荇一定会深挖到底。
姚谱连忙描补道:“我刚才跟黄贞熙说,我对他是司马昭之心——”
“路人皆知嘛!”阿荇扔给他袋子,刮脸道:“你羞不羞,青天白日的,当着人说这种放浪的话。”
姚谱道:“你说过的,我脸皮厚,不怕羞。”
这事儿被他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了,两人又揪着一点儿小事儿,嘴上打得不可开交。
黄贞熙沾了血池的水,比照着望乡台,摹了一份血次呼啦的阵法图。
姚谱觉得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他仔细读了井边的碑文,没找到鬼差跳轮回井的先例,问道:“黄贞熙跳进去,会不会直接投胎了?”
阿荇眨了眨眼睛,笑道:“很有可能,恭喜你,马上有个娃娃娘子了。”
姚谱此计不成,又生一计。
“我在你那儿存的一张行路图呢?我琢磨一下梁大哥的兵力布防。”
阿荇从怀里掏出来向空中一扔,拍手道:“这儿呢。敏哥一向鬼点子多,很难猜出他的派兵方向。”
姚谱拍了一下她脑袋,“傻脑瓜。那时候,他是进攻方可以灵活机动,现在是防守方。幽冥出外的通路就五条明路,三条暗道。他再多变,也变不出花来。”
阿荇不服气道:“我傻?当年打临清,要不是我出主意,咱们打一个月也攻不下来,到时候就被官兵包了饺子了。”
姚谱双手合十,顶礼膜拜道:“你灵秀聪慧,军事天才行了吧?帮我看看,哪条金吾卫最少?”
“不该走多的嘛,金吾卫那些老人,一见你的面,还不乖乖放行。”
姚谱道:“哪怕是做戏,对他们我也下不去手。”
“做戏?原来是做戏啊……”
“怎么,没瞧出来?只有你自己蒙在鼓……真情实感的滋味,啧啧。”
庆甲心里的曲曲绕绕太多了,他一开始也没琢磨出来,还是黄贞熙一语惊心梦中人。
他们受益颇多。
回顾遇到宋辟非的这几次,姚谱虽然被她拿捏住,死死地利用透顶。可其实没受到任何损失,反而找回了记忆,修为也大增了。甚至黄贞熙也因祸得福,孕养子胎,获得了复生为人的生机。
庆甲不费一兵一卒,不兴师动众,利用多年前埋下的种子,引导着宋辟非的行动,翻出了地府蠹虫的同时,通过她完成阵法,重新激活了天地灵气。
幽冥趁势以“灵气复苏急,天地变数多”为幌子,关了通往人界、海底、妖族的通道,让外界察觉不到内部的大清洗。
一箭三雕,庆甲赢麻了。
当时枯坐阵中,冥思苦想出了庆甲这几步棋的用意,姚谱魂都吓凉了。
真是步步惊险,下错一招,满盘皆输。
阿荇星星眼:“不愧是被称为满肚子黑水儿的男人。”
姚谱:“听着不像好话。”
阿荇摇手指头,“对幽冥人来说,天界神仙的话要反着听。”
姚谱:“雨润仙子曾说过泰山大帝长得俊。”
阿荇故作惊讶,捂着嘴,“不会吧,你不会还不知道吧?雨润仙子也是我们的人。”
姚谱:?
黄贞熙袖了花和图,脚不踏波,一袭白衣罩身,姿容灵修,仿佛一朵云飘来,“是有此事。”
阿荇狂扯姚谱手臂,“他好像活捉三郎的阎婆惜。”
姚谱:“我是三郎,你是宋江?”
“呸,你才是宋江。”
“宋江有什么不好,好歹是咱们起义军的老祖宗。“
姚谱清清喉咙,扯着官腔道,“宋三郎,听我发问——雨润仙子何时私通了梁山?”
这问题触及到了阿荇的知识盲区,她很少出望乡台。
“回张老爷,2001年。”黄贞熙补充道:“老爷出生那年,发生了不少事情。”
阿荇道:“我知道是那一年了,我说我说!你投胎前,我听收音机说幽冥落了好大一场流星雨,哔哩啪啦砸毁了不少房子。”
黄贞熙背过身,眼中的泪光一闪而过,仿佛是光线折射的错觉。
姚谱毫无察觉,风水轮流阵的一条龙服务下来,不仅换了他们的灵府,也把黄贞熙的读心能力换给了他。
姚谱成了时时被察觉到心情波动的人,而黄贞熙这边,则灵活许多,他可以遮掩部分情绪。
阿荇仿佛若有所感,因心中另有打算,没有拆穿。
黄贞熙指着地图西北角,笑了笑,姚谱瞄了一眼,心领神会。
妖族一直是庆甲的心腹大患,特殊时期,更不可能松懈,必定集结了大部分金吾卫驻扎在西北一带。
姚谱在心中推演一番,活动了手脚,唤出金霖枪,散发着跃跃欲试的气息。
“可惜缺少坐骑,冲杀起来不过瘾。”
阿荇拍手道:“这个不难,我把红枣借给你。好马儿,还记得元朗哥哥吗?”
红枣是一匹蒙古马,生前就十分通人意,它闻到熟悉的味道,嘶鸣一声,仿佛老友相见问好。
姚谱先上马,亲热地抚摸红枣,再将黄贞熙拉到马上,红枣第一次坨了两个人,不适应地甩头,逛了两圈后,驰骋如常。
出了望乡台,沿着细流径直向上,跑上一座笔直的悬崖,灯火辉煌的罗酆山撞入眼底。
从高处向下望,能够发现,除了罗酆山一处凸起以外,幽冥大部分地区都陷在盆地里,最高的阎罗殿也没突破盆地的壁垒高度,岩浆汨汨流淌,填充了荒芜土地,沟通起地府十殿。
红枣踏着盆地边缘,一路向南,不知跑了几个日落,姚谱看到一个小土包,四周整齐排列着亮点——应该是金吾卫的盔甲。
姚谱松了口气,没有金枪旗,此地不过驻扎着金吾卫的一个牌子头,统兵百人。
黄贞熙前去探路,被挡在了离路口千步远的地方。
两个金吾卫目光警惕,腰边的刀已出鞘,两刀两枪直指黄贞熙的胸腹。
“幕府有令,各殿人等,不得靠近,速速退后!”
黄贞熙倒退几步,脚后跟磕在石头上,双手向前一张,摔了一跤。
两个金吾卫四目相对,笑了一下,很快忍住了,黄贞熙明显感觉他们放松了警惕,他拱手道:“军爷莫怪,小人马上离开。”
其中一个年轻的金吾卫眼睛一亮,“自家弟兄!”
黄贞熙打蛇随棍上,笑眯了眼,亲热劲儿溢于言表,“我是李钟将军帐下的钱粮师爷,敢问军爷是那位将军的麾下?”
“俺跟着梁敏将军,他跟着姚元朗将军,俺俩都是榆园的。”
黄贞熙瞪大了眼睛,“鏖战山东河南的榆园军,我当年跟着将军与贵军一起辅佐天正帝登基时,认了一个把兄弟,不知将军可认得他?”
“你说,兹要是榆园的,我就能帮你找到。”
黄贞熙离他们越来越近,手一边比划,一边把缠在手臂上的金鞭解开禁锢,“他有这么高,白白净净的,像个秀才,天天黑着张脸。还有,对了,眉毛上有一颗痣。”
“一颗痣?他名字是啥?”
“他姓姚。”
“姓姚,我听你一说,咋感觉这么像你们将军?”
年龄颇长的金吾卫刚要开口,就听黄贞熙小声说了一个人名,他竖起耳朵去听,却只听到金属摩擦的声音。
余光中,一条鞭子从袖口探出,在他开口前,封了言窍,把他和身边的年轻汉子栓在了一起。
眼前的这位师爷,揭下胡子,分明是个少年郎。
哒哒哒,一个同样年轻的男人骑着一匹熟悉的枣红马,越来越近。
他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那面容,那神韵,不是自家将军又是谁。
他挣扎两下,被姚谱摁住,只听将军道:“吴老七,黑了不少。”
他红了眼眶,喉咙里翻滚着哭腔,二十四年了,终于再见到将军了。
姚谱见他如此,也不由得鼻酸,吴老七是他的亲兵,起义之时就跟在身边的,有无数次救命之情的亲兵。
“左边!”
黄贞熙用碎骨头封住两个金吾卫的所有灵窍,收了鞭子抽向方才站立的地方。
一阵红烟过后,吴老七睁开眼,闻得一股甜腥恶臭的味道,他努力辨认,闻出将军在东南方。
只见那边,烟雾搅团,隐约有两人缠斗,体型大的那个举着锤子,不时地,砸得大地颤动。体型小的那个手中好像有一根细绳,抽在体型大的身上时,无数火花迸溅。
并没有见到将军的身影,突然,他听见背后营地传来接二连三的闷哼声,好像有人被敲竹杠打昏了,时不时,还能听见马蹄声。
吴老七心里又急又喜,将军的潜行功夫在军中是一等一的,必定摸到后方去了,不知道他会如何处理那些金吾卫。
这一队金吾卫不全是榆园旧兵,有不少是新兵,填补投胎了的弟兄的空缺。
这烟不知加了什么料,连鬼都能迷晕,吴老七觉得自己越来越困,慢慢失去了意识,歪在地上。
姚谱给他摆了个舒服的姿势睡觉,飞身上马,贴着马身躲避飞来的拳头。
吴老七看到的巨型身影正是罗酆山的十六魔王之一,天子魔的儿子——恶欲的化身,离明。
他才是东路真正的镇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