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班无常》脏架子

45、叶青字

　　姚谱想，“祈福班”里目前碰过面的女人只有刘雯达，可那一头披散着的头发不像她的风格。

　　这个女人只看身形就能感觉出一种鬼附身般的温柔。

　　女人走进来，只听黑暗中她的呼吸突然停了一瞬，接着急促的起来，应该是发现秀秀不见了。

　　她在不大的湖边找了一圈，被湖底一点杏黄摄住了视线，“砰”的一声跪在岸边，一阵水哗啦的声音。

　　柳齐英心想，完蛋了，她不会在捞鸡舌香吧！一个没站稳，踉跄了一下，手掌按在了墙壁上的一个凸起。

　　“轰隆轰隆——唰唰唰——”

　　柳齐英一脸“我屮艸芔茻”的不可置信。

　　姚谱看了一下向这边跑来的女人，又看了一下只剩一个点大小的柳齐英，抱紧了怀中的秀秀，贴好“轻身符”，一个信仰之跃跳了下去。

　　“啊啊啊！”

　　渐渐地能听到柳齐英喊破喉咙一样的惨叫，姚谱眼皮一跳，瞄准最近的石块，一个翻滚消了一些冲击力。

　　仔细计算了一下石块之间的距离，他在壁上密密麻麻的凸出来的石头上跳跃，从上至下大约跳了七十多个，轻松落到了一株柳树旁。

　　柳齐英跌进一张由柔软的树枝织成大的网中，外面看起来毫发无伤。

　　姚谱松了一口气，刚才掉下来至少有七八百米，要是没这树撑着，柳齐英就摔成碎块了。他把秀秀靠着树放好，划开网，柳齐英大头朝下被担在肩上放了下来。

　　那树立刻坍缩成一颗种子，原来是被收服的那只朽木精救了柳齐英，看来她已经心里认定这是主人了。只是这一番救主将她本就少得可怜的灵气消耗一空，为了自保变回幼生态。

　　在特定的环境时机之下，许多事物在天地灵气的导引下生出灵智，此为精，比如枫老和井公。往往几里之内只催生出一个，他们是天生的孤家寡人，并且若无其他机缘，很难离开成精之地。

　　认柳齐英为主对枯木精来说是件好事。

　　一可以离开久困之地。二则巫道僧卜各有传承，几千几万年的功法经书，比自己无头苍蝇一样摸索修炼好太多，成为侍奉护卫也可以蹭点好处。

　　虽说修行之事，越到后面越靠自己的修炼，别人的襄助经验作用寥寥，但得到达那种境界才有资格考虑这种高深的问题。

　　其实对精来说，不止有着一个路子。就比如洞中摆着的五个塑像一样，有些心思灵活的精有的获得人类的信仰之力，有的借助人类的崇敬为其所用搜刮天宝地材给自己修炼用。

　　托名为神，不过为精。

　　看来安乐教信奉的就是这五通神了。

　　柳齐英悠悠地醒来，感觉身上没一块好地方。

　　他一只手捏着脖子酸痛处、一只手扶着几乎快折断的腰，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

　　姚谱看着灰头土脸的小徒弟，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怀疑自己身上的霉运影响了柳齐英，屈指数一数，对方在认识自己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多次昏迷了。

　　可若论亲近，黄贞熙数第一，受拖累应该最深才是。

　　难不成是因为人已死，命格不受影响？

　　“老师，老师！”

　　柳齐英都快跳起来了才把自己看起来神神叨叨的老师从思考中拉出来，“您看看这是哪儿，干什么用的？

　　姚谱着眼于洞中的景象，只见好一幅礧砢雾深的景象。

　　这洞的面积也很大，十分宽敞，跟爽鸠地宫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可承载的这个山体可比天齐渊小多了，再加上上面的一溜地道和小的山洞，这座山可谓是千疮百孔。

　　一个个石块像字印一样整齐的码在壁上，向外的一面嵌着画，画风粗糙，像是老物件。不知道从哪里漏进来的风经过时波动着挂在上面的小铃铛，自然成舒服的曲调。

　　柳齐英很容易地被吸引住了。姚谱怕再遇到宋辟非的幻术，在他额头上点了三下“清明咒”，他打了个哆嗦，摸不着头脑，“老师，怎么了？”

　　姚谱目光沉沉。

　　柳齐英循着视线一道看过去，那五尊石像动了起来，十个眼睛亮着红光，像是黑暗中冒火的枪口。他抱着头向下趴倒，针箭一个个头咬着尾巴密集地射过来。

　　姚谱一甩衣摆，金蝉脱壳一样脱了衣服，含腰拔背向后一缩，把衣服当盾牌，向外一兜一揉，消解了射过来的力度。

　　针箭纷纷掉落，柳齐英一个鲤鱼打挺险些闪了腰，直起身子鼓掌叫好。

　　一个女子在掌声中现出身来，原来刚才她被石块遮住了身影，在上面看了好一会儿戏了，“小同学，好俊的身手！”

　　柳齐英一个错步，踉跄地跌在姚谱脚后，听到这一声甜嗓子心里舒坦，立刻冒出头去看。

　　那是个二十岁刚出头的女子，不像是洞里撞见那个，扎着一个高马尾，利落又干净。

　　从五官到脸型简直和刘雯达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但眉眼间少了几分精明，从皮到骨沁着明朗。

　　在打量中，女子说话时也眉眼含笑，握起双拳自然下垂微微向后摆，柳齐英看见这个姿势以为要打起来，举起拳头一副对敌的一触即发状态。

　　女子抿唇一笑，姚谱按下柳齐英的手臂，无奈一笑，“小徒无状，请姑姑见谅。在下长淮宗姚谱，小徒柳齐英，方才无状，请姑姑原谅。”

　　“姑姑？”柳齐英一时摸不着头脑，既然不认识，那这称呼是怎么回事儿？

　　“存思派，叶青字。”女子从石上跳下来，递上一张名帖，期间脸上一直挂着耀眼的笑容，不像公众想象中冷冰冰的剑修，“我们也算是师姐弟，别这么生熟。”

　　柳齐英在《门派社交手册》中的宗门介绍一节中看到过这个门派，和长淮宗虽同属内丹一脉，但真正的看家本领却是“法剑”与“道剑”。

　　个个都是练家子，不好惹的很。

　　姚谱看了柳齐英一眼，存思派是个全女门派，果然见他一张灰扑扑的脸上有着明亮的雀跃，想法昭然若揭。

　　姚谱不想柳齐英说出冒犯的话被叶青字一剑捅死，故意当他不存在和叶青字攀谈起来，“早闻存思派是剑修大派，我刚才不过是班门弄斧。”

　　叶青字道：“师弟的一招一式已经成火候了。”

　　姚谱这人也有些傲气，若是别人夸他的事情是实情，一般会坦然地受了赞美，又问道：“师姐这次来是？”

　　“我截胡了李秀英那小子的纸鹤，看了你的消息，觉得这边可能需要帮忙就过来了。”说着，叶青字祭出剑，“没想到五通神，多少年没见过这些鬼玩意儿了。”

　　姚谱隐约听圆安说过李秀英极其怵头叶姐姐，应该就是在这一位了，是新生代著名的别人家的孩子，出道当年以一己之力斩获一位五通神不说，从事件调查到后续处理和安抚工作，全都完成的极其出色。

　　可以说是一战成名。

　　李秀英从小把她当做竞争对手，随着年龄增大渐渐地歇了这口心气儿，实在追赶不上，就总避着叶青字走。

　　叶青字这个人是个热心肠，但是有时候没有眼力见，想着两家关系好，李秀英比自己小不少，常常托关系给了李秀英不少照顾，更让李秀英无地自容了。

　　这些年两个人一直是你追，我逃的相处状态。这次叶青字又自作主张的帮忙，事后李秀英知道了一定又要郁闷许久。

　　姚谱想，自己不如就当没有给李秀英飞纸鹤，而是直接跟叶青字求的帮助。如此这般跟叶青字说了，这姑娘才体认到这层，连说好几声谢谢，倒像是她求了姚谱帮忙一样了。

　　闲言少叙，五通神塑像只动弹了这么一次就再没了响动。

　　三个人又守了一会儿，叶青字若有所思道：“这山洞上不接天，下不临河，山精野怪夜间更喜欢在山林里躲着。咱们先想办法出去吧，你跟我说说这些天的调查情况，这安乐宗的名号我还真没听说过。”

　　叶青字反应快，说话密，也亏得声音动听，不然柳齐英要不尊长地给她扣上一顶“碎嘴子”的帽子，他闭着嘴跟在两个长辈后面装乖。

　　哪怕柳齐英这么乖，连姚谱也觉得不错，叶青字也以无视态度对待他。

　　叶青字不是瞧不起人，而是和小一辈有心理阴影——对外，她是年青一代佼佼者；对内，她是门派的执法长老。况且素来有做事态度严厉的名声在外，小一辈对这她就跟对天底下所有学生面对教导主任一样，敬而远之。

　　小一辈害怕她，她索性也不去亲近。

　　一路无话，绕着洞走了一圈，叶青字算出了出口的位置，一扇小门隐在山壁上，黑乎乎地一点也不显眼，若不是知情，不借助算法，恐怕绕上三四天也发现不了痕迹。

　　门后一条羊肠小道，姚谱想，这群人真是要把山给挖得只剩个壳子了，有些丧心病狂。

　　这是个上陂路，尽头是图书馆前头背后的休息室小门，三个人推开图书馆的竹窗，翻了出去，没走多远就看见巡夜的老头举着手电筒四处扫——莫非是发现少了两个学生？

　　“小花，小花。”

　　原来是老头养的一只花狸猫一直没回去，老头出来找。

　　柳英齐正松一口气，就觉得脚脖子一阵暖和，一只猫正伸着舌头舔他干燥的皮肤呢。他眼睛快吓得从眼眶里掉出来了，忙把小猫塞进怀中，打手势示意了姚谱，“赶快溜！”

　　三个人绕了一个大圈，回到了宿舍楼。

　　姚谱抱着秀秀犯了难，叶青字那里都能待，但秀秀......要是打起来，可没法安置她。

　　叶青字道：“这样，我今晚把小姑娘带出去安置在分局，那里人多，也安全。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正好局里有个人，他号称'五通杀手'，我跟他取取经，咱们的把握也大些。”

　　这样不错，姚谱同意了。

　　叶青字道：“符箓丹药有要补充的吗？咱们是出任务，别不好意思要补给，不然便宜了某些中饱私囊的吏员了。”

　　姚谱翻了下芥子袋，丹药符箓是不缺，但是摆阵的东西不仅不多，还不全，现在的存货任一法阵都摆不了。

　　他把情况说了，叶青字大包大揽，“你放心，我一次给你补全，让你一年也用不了。”

　　姚谱忙道：“也不用太多。”

　　叶青字笑道：“存在仓库里也是浪费，我倒要看看账面上的数字做不做准。”

　　她主意已定，姚谱不好驳，反正自己也不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