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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魔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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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谱伸手开灯却摸了一手灰,和宿舍楼的一尘不染截然不同,主楼的所有房间都脏兮兮的,没有铺设电路,更不用说桌椅,就是个闲置的屋子,并不投入使用。
那些勉强凑够一个班制的学生们现在到小礼堂中上课。
柳齐英道:“黎旵集团几年前想着弄个小初高一体的私立学校。听说从盘下这块儿地到完工,总是有灵异事情,又加上和国际双语撞上抢不过人家就废在这儿了,没想到被这群人接盘了。”
姚谱耳朵一动,这个名字不是第一次听到了,两个项目都遇到灵异事件,难不成是巧合?
这集团是齐地老牌公司了,本地人或多或少对背后的老板家族有耳闻。卫家在建国前虽是地主,后辈却没享福,再次富起来是这二十几年从卫式丹一辈上起来的事儿。
卫式丹这人书读得好,但因为家里穷,明明考上了大学,却为着改善自己和兄妹没有父母的苦日子选择了下海经商。
他一开始借了亲叔几个钱,跑到南方倒卖电器,挣了一笔钱后觉得风头不对,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用手头上加上四处借来的钱做起医疗器械生意,也算风风火火,生意不小。
等到了儿子卫芝成手里,这儿子有学历有能力,更是做大做强,开了一家私立医院。
卫式丹因为遗憾,有了钱后供几个弟弟妹妹都读到不低的学历。其中老二更是跟柳齐英的父亲算是师兄弟,都跟着柳家大伯学过几年书法,柳齐英对他家知道点别人不知晓的消息,
“说起来好笑,老师,这个卫家听说还是老牌道门呢,是不是修真者门派斗争下的黑手?”
姚谱笑着摇了摇头,“他家要真是道门众人,等不到其他人来抢,公园底下的书他们早挖出来据为己有了。”
有时候扑风捉影的消息恰恰是流言的主人公放出来的,为的是给自己在上流圈子里造势,看来道门的卫家应该来头不小,不然卫家也不会想着“蹭热度”。
姚谱折了一个歪歪曲曲的纸鹤,托在掌心轻轻呼了一口气,那格子纸花纹的禽类摇摇晃晃的飞走了,速度极快,残影带着几缕火焰却没有点着。
柳齐英被这一手炫到了,惊呼了一声道:“老师,我想学这个!”此时他看起来比见到好车还要兴奋,怕姚谱不答应,立刻立誓年后考试物理一定比上次多十分。
姚谱举起手指摇了摇,“起码十五分。”
柳齐英实在眼馋这一手,想着学会了给小姐姐表演一手太拉风了,咬咬牙答应了。
姚谱道:“办完这事儿就教你。”
被这纸鹤一点醒,柳齐英突然想起那些男孩子说的“鸽子房”。
那是个极其窄小的三层楼,最顶层通过一条回廊与主楼二楼连接,东西两座山丘与两栋楼围成了一个北高南低的口字,常常有水流的声音从一楼的盖子下传出来,这些学生哪怕胆子大也没能装起胆子去探索一番。
两人顺着回廊越往南走越觉得离月亮越近,光线越亮,像是瞭望塔上的探照灯的光芒一样。姚谱用针给自己开了天眼,那点光亮显出了本来面目,是一颗拳头大的珠子。
神奇的是,不管观看者站在什么位置,哪怕是走动起来,它都正好和月亮的位置重叠。
姚谱试探着走了两步,重合得严丝合缝。
柳齐英捂着眼睛 ,听到姚谱停住了脚步忙小声问道:“老师,怎么了?”
“闭上眼睛,不要睁开。”
姚谱如法炮制的开了天眼,柳齐英听他话刚睁开一条缝就被光亮差点闪瞎了眼睛。
姚谱觉得随着记忆的获得,柳齐英妖族眼睛的能力应该被激活了,得把天眼关上,如此操作一番,柳齐英再张开眼就跟往常一样了。
姚谱伸臂一捞,把珠子收进芥子袋,等出去了再研究这珠子。
二人顺着又窄又陡的楼梯下到一层。
那些学生说的没错,桌子底下有一个盖子,掀开一看,是一个刚好容瘦子钻进去的入口。高中的姚谱个子矮,身板自然不宽,柳齐英则是身体虚、根本胖不起来,两个人都很容易地钻了进去。
洞口离地面不高,攀着洞口边缘轻轻向下一跳,轻松地踩到软泥上。
这地面很奇怪,软烂如泥,但却不会沾脏鞋子,像是有透明膜隔绝一样。
柳齐英试探性地敲了敲,手陷了进去,被泥巴包裹住,好不容易弄出来,抬头见姚谱已经向前走了。他掏出指南针看了方向——南边——跟了上去。
两边的墙壁似乎吸走了声音,把每个声响都削到了最低,姚谱不得不贴着柳齐英的耳朵说话,一盏烛灯贴心地飞到头顶。
柳齐英不知道姚谱什么时候拿出来的,瞅着新奇有意思。
“有点诡异。前边确是有水声,但这墙壁几乎挡住了,应当传不出去,可能是不知道有什么机关连通了外界,小心点。”
柳齐英点点头,抬起胳膊踮起脚,烛灯躲避开他的戳弄,飞到远离他的一边,挨着姚谱的肩膀蹭了蹭。
姚谱看了看,笑道:“这是蜡烛成精,一直在咱们宗里供奉着,你师祖出门前给了我。现在它对我有些鸡肋,给了你吧。”
姚谱碰了碰烛灯的盏边,向柳齐英那边推了推,它不情愿地向后顶着,灯油泼到姚谱手上,幸亏他现在筋骨皮肉都强健,不然准燎出包,再看细皮嫩肉、跑两步就喘不过气的柳齐英,无奈道:“等出去,我给它做思想工作。”
柳齐英咧嘴一笑,既是为了得到一个好东西,更是为着姚谱话中已将自己划进宗门的意思,开心自觉地踩着姚谱留下的脚印向前走。
小心翼翼地走了几百米,姚谱说大概到了他们看到幻象的那个庭院了。
柳齐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那儿,等姚谱比划了一个镜子,他恍然大悟,就是那位“宋小姐”安置照海镜的地方,满肚子疑惑,“不是幻象吗?”
姚谱道:“应该有机关,将地下的情形投到了地面上,结合法阵布了一个幻境。一开始我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幻境的消失像是被关上的电视机画面一样快,迷雾反而过了一会儿才散开,看来是类似投影仪一样的术法。”
“老师,你琢磨出是什么了?”
姚谱摇摇头,“线索太少。”说着看向投映在拐弯墙壁上的光亮,那光像是流动的水流一样动着。
柳齐英屏住呼吸,听到了水声,不是自然流动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里边泼水玩儿,再看姚谱的表情不是很凝重,反而是涂了一层不解,他松了口气。
洞里的动静骤然停了,柳齐英立刻捂住了嘴,挤眉弄眼了一阵,没等到姚谱的回应,就见他板着小孩脸的师父长腿一迈,拐了个弯儿,没了动静。
柳齐英拔腿就要追,想了一下,还是拿着剑保险,哪怕是个木头的呢,面对鬼怪这比铁的、钢的有用。做好了心理建设,他硬着头皮也拐进去,并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反而进入了一个更为狭小的空间,窄窄的一圈土围着一个不大的湖。
正中间一块三角形的玻璃一样的石头,一个浅黄头发的小姑娘露着上半张脸好奇地看着两个陌生男孩。
柳齐英收了剑,对着小女孩有些手足无措,这小孩和他妹妹差不多大。
女孩在注视下脖子一扭,从石头后边游出来,她不像是妖魔,倒像是畸形儿——她的脸看起来只有七八岁,可上半身却是成熟的女性身躯,澄澈的湖面下一双向内弯曲、爬满红色巨斑的肉腿,像是插错了零件的模型。
姚谱开口道:“你是谁?”
“秀秀。”
声音清泉一样,脸上全然是单纯的好奇,没有半点别的情绪,像小孩子的情绪一样简单。
姚谱虽没有完全放松警惕,但也不再是全面御敌的状态了,伸出手臂翘了翘下巴,示意秀秀抓住手掌。
“秀秀怎么在这儿,爸爸妈妈呢?”
秀秀歪头想了一下抓住了手臂被托到岸上才回答了问题,“爸爸不知道去哪儿了,妈妈?妈妈在上面。”
姚谱动作熟练地托着秀秀的双腿抱在怀中,尽量避开了碰触她的胸膛部位,笑着假装从口袋里拿出糖塞到她手心中。
秀秀一边嘴里说着“妈妈不让要陌生人给的糖。”一边紧紧攥着糖棒。
“那这样,另一个哥哥也吃糖。”
姚谱扔给柳齐英十根柠檬味的,黄贞熙不光牙口好还极其嗜酸,正好把酸味糖的库存给柳齐英清干净,省得和黄贞熙接吻时酸酸涩涩的。
秀秀见柳齐英含住一根糖,眼睛转了一下,把糖纸剥开怼进姚谱口中,“哥哥先吃。”笑着眨巴眨巴眼,抱起两个小拳头,招财猫一样笑道:“哥哥再给秀秀一个吧。”
柳齐英“噗嗤”笑了出来,姚谱给了他计眼刀,他含着棒棒糖回了个后脑勺,漫不经心地四处看,视线移到洞顶时有了发现,嚷嚷着,
“老师,你看。”
姚谱抬头,是一个男人的画像,原来应该是有颜色的,全身零零散散地有几块颜色,但线条极其清晰。只见他脑袋右边挂着一个羽毛面具,腰中挂着一个破布口袋,头发糟乱编成几个辫子章鱼爪子一样趴在头顶上,特别像古代的乞丐。
在这一点上他算是“大佬”,元朗的记忆中时常见到天南海北的乞丐,这个不光打扮像、神态也很像,有一种刻意展露出来的凄苦。
但这人应该还有另一个身份,空光山附近的村庄里,他和李秀英探查的那个魔公也是这样的打扮,只是更干净一些。
秀秀含着拇指笑着指着男人,“爸爸!”
“爸爸?”姚谱仔细地看了一下秀秀的状态,不禁同从那个魔公口中问出来的魔公教的一项习俗联系起来。
魔公教认为刚生下来的小孩子带着胎中关煞,必须在百日前作法除掉,若是过了百日还没有除掉,这个煞气会跟随孩子一辈子,阻碍孩子正常长大,所以魔公教信众家有孩子出生一定会举行这个仪式,并且越快越好。
秀秀的爸爸要真是这个男人,一个魔公为什么不为自己的孩子做这个仪式,还离开了自己的家?
柳齐英听了姚谱的分析,小声道:“秀秀有没有可能是天生的?”
姚谱摇了摇头,疑惑他如何看不出,对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就见柳齐英额头金光一闪,原来是封住天眼的“功劳”,立刻给他解去。
柳齐英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秀秀的头颅上糊着一层黑雾,腰部以下的地方被十几条头大尾巴小的蛇一样的黑色怪物咬住腿,每只的三根毒牙狠狠地凿进肉中。
再看秀秀,她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但精神状态极其差。
姚谱温柔地问道:“秀秀的腿是不是有时候会痛会痒痒?”
秀秀瞪大双眼,崇拜道:“哥哥怎么知道,好厉害!”
“哥哥可以让秀秀永远不要痛,秀秀乖乖的不要动。”
姚谱说完把秀秀递给柳齐英,示意要控制住秀秀,让她一会儿不要动,随后掏出小小的一枚丸子,黑沉沉的像墨点,正好考一考柳齐英这几天的背诵情况,
“这是鸡舌香,有何作用?”
柳齐英想了一下,立刻流畅地背道,一点磕绊都没有,“古时常有文臣含在口中,以求在御前应对时唇齿芬芳,不至于失礼冒犯。周子环道士佐以沉香,酸枣、松柏、百合,子母花炼制成香药,点燃后可以安神凝气。”
姚谱点点头,“注意看。”
只见他双手飞快地在有黑气的头颅上并指按照某种顺序点了一遍,手掌拽着向外托拽,盖子一样的接触面被拽离头颅,留下几根顽固的触手仍然吸在上面,正是姚谱刚才点过的地方。
原来是围魏救赵,声东击西的方子,趁黑气没反应过来,另一只手化出的尖刀拦腰斩断触手。没了能量供给,残余的几点黑气萎缩成一小点,暗搓搓地向对中心爬去。
姚谱祭出一个巴掌大的小鼎。
柳齐英眼睛一亮,这个鼎极其漂亮,他看到第一眼就感觉到一种灵魂上的熟悉感。
姚谱看到他的眼神,笑道:“先借我一用。”
倾倒到鼎中的不是水,而是游走着电光的白液,那是姚谱灵府中凝练的精纯之气,一个月才勉强祭炼出一滴,此时他一次性用了十几滴。
随着丹火的点燃,一股更勾人的香气散发了出来,那香气像是成了精有形体一般,四处飞舞。残留的煞气点一碰到就人模人样地打哆嗦,极其怵头的样子。
火越烧越旺,香气却越来越淡,姚谱神色凝重起来,此时的白液变透明了,折射着七彩的光亮,这样的好东西会把方圆几里内的山精都引来,他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抬起手,兜头就是一泼,一阵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掺混着哀嚎声攻击在场几人的耳膜。姚谱虽然白着脸,但还能撑住,柳齐英梗着脖子眼皮上翻,一副要厥过去的样子。
姚谱出手弹出糖棍把他弄醒了,手下按着的秀秀不停地挣扎,泪水糊了一脸,腰部以下的黑蛇死死地咬着她的肉,很快躺着的地面上染出了一小块血迹。
这怪物竟然与黑气不是同一种东西,姚谱根本看不出是什么,只能用禁魂丸将秀秀的魂魄锁住。
十几条蛇随着秀秀的休眠也停滞了。原来它们与魂魄相连,怪不得修复力极强的灵液奈何不得,必须要摆阵通过五行平衡之法祛除了。
洞里施展不开,两人打算从原路返回,就听见南边一阵石头门被打开的声音,一条光透过打开的缝隙在墙壁上通风报了信。。
姚谱当机立断用符箓隐去了三个人的身形,吹灭了烛光,洞中立刻陷入了黑暗。
柳齐英一脚把剩余的鸡舌香踢进湖中,幸亏灵液霸道地盖过了所有的香味,洞中此时无味。
一个头毛整齐,衣着讲究的女人走了进来,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看身姿感觉年纪不大,二十出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