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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十五 何归 流舛不见空如许 ...

  •   前往流舛之地的路上。

      冰冷的凜霜凭空出现,向怀抱孩子的何芷矜袭去。

      柳云面色一凛,疾前半步,拂袖击落袭近何芷矜面门的冰刃,无妄剑自袖间凝聚成型,借势将最后几束锐刃挑向来源,浑身弥散着一股凛然之势。

      击回的冰刃被凌空化解,几束人影闪现,待何芷矜看清来人,她的脸颊刹白。

      罹魂道的……三大护=法、五位堂主……还有她以前的师姐许烟。

      都是些狠戾角色,主上这是要置自己和柳云于死地了?而引儿……他们想做什么……何芷矜抱紧熟睡中的女儿,不禁后退两步。

      “我说芷矜师妹,怎就弃暗投明呢,师姐我可是十分‘惦记’你呢。”许烟那白如冰霜的指间冰雾萦绕,她娇笑着轻轻一吹,白雾变成冰晶掉落。

      何芷矜面色苍白,并不愿与许烟‘闲话家常’,一手紧抱着女儿,另外与柳云相携的手却禁不住微微抖颤。他轻轻握了握,示意她不必害怕。

      何芷矜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暗自琢磨一下‘南柯曲’的阵法范围,悄悄用拇指甲划开食指,捻血捏了个缚影阵法。

      她以前并不能在这几个高手的手底下走过几招,但不代表,现在不行。自知不能再增加柳云的压力了,他的修为所剩无几,两人并无胜算……

      于是,何芷矜面对着许烟,摆出一副生硬而做作的委屈表情:“也不是我所愿,谁知我恰好和寰川石相性相合呢。只是心中有愧,怕是抢了许烟师姐的功劳。”

      许烟的脸色顿时变得极为难看,“是吗?呵呵……”

      何芷矜深谙许烟的性子贪功好强,转而笑得愈发明艳,“说起来,师姐可以免遭那融石的洗髓之痛,应该感激师妹我呢,与寰川相融时甚是疼痛,虽然之后修为确实提升不少……”

      见许烟脸上满是yin霾,逐渐往自己迫近,何芷矜的笑容更添三分挑衅之意,一边防备着逐渐后退。

      “再说,太枢宫除了我夫君柳云,位高的都是老头子了,年轻弟=子修为低下,你又决计瞧不上眼,至于柳云……嗯,我觉得我夫君大概、或许不是很喜欢师姐这种类型的女子……”

      不知是否跟柳云学坏了,何芷矜才发觉原来自己也挺会气人的。

      柳云噗嗤一笑,这丫头增长了不少本事,还会攻心诱敌了。

      许烟恼火冲心,疾前两步,正欲把掌心凝聚的冰晶狠戾地往何芷矜面门击去,却猛地发现脚下如踏云絮,接而意识像是深深陷入漩涡之中。

      柳云见何芷矜开启了‘南柯境’困住许烟,也只能放心让她独=立应对。

      余下七人,交给他料理便是。

      他蓦地欺身上前,剑尖抹向一名黑衣男子的脖项,对方一惊,急忙后撤,却被无妄剑锁住退路,措手不及。

      却在此时,一袭强风急涨而来,强自将黑衣男子带离,正好闪避了柳云的致命一剑。

      那名黑衣男子冷汗直冒,心里暗骂自己轻敌,险些丢了性命。

      柳云深吸一口气,面沉无波,眸色如夜空般凝重,因修复寰川石,他的修为不复以往,身法速度和法力都大幅降低。

      对面那七人实力不俗,突击不成委实可惜。

      方才护住黑衣男子的蓝衣护=法——弥端,深蓝的眼眸蓦然露出鹰目那般的锐利,他见柳云交锋后仍状似轻松,可鬓间却渗出几不可见的薄汗。

      以往柳云功力无损,他们七人也不是对手,而现在应是有机可趁……

      双方正自剑拔nu张,却再没人轻易出手。

      上方淡出了‘南柯’法阵的出口,何芷矜从中跌落,柳云心中一紧,瞥见那七人正欲起手偷袭,他反手横出剑光逼退敌人,众人还不及看清,已被柳云施展的‘静影沉璧’隔绝在外。

      柳云接过出阵的何芷矜母女,碰触到她的手,他眉峰紧蹙。

      “寒毒?”柳云顿感着急,问道。

      没想到许烟也有了不少长进,她心狠毒辣,又对何芷矜深怀恨意,何芷矜确实吃了不少亏。但她强作笑颜说道:“无碍!阿云不必担心。”

      他轻按她的肩膀,“你先走,我随后就到。”

      何芷矜猛地一愣,颤声道:“我不走,你休想撇下我……”

      “乖,听话!带引儿先走。”柳云的声音里尽是层叠的温柔,语气却不可违逆。

      燥急的气流似是在空间里无风凝滞,带来无可言喻的压=迫感。

      何芷矜内心坠坠下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步都走不动。

      柳云发动传送的阵法,白光聚=集在眼前,朦胧了何芷矜的视线,她想叫喊出声,已发觉声音如同在罩子里一般,根本发散不出。

      伸出手想抓住他的衣袂,但下一刻,便没了意识。

      “久闻太枢宫执剑长老柳云,术剑双绝,今日一见,不过如此。”对方几人很快突破了屏障,手执法器的于期,身为罹魂道的堂主之一,平日里自视甚高。

      “有负期待,真是深感歉意。我以为元罹是有多看得起我,才派如此多的高手过来,原来只不过是三流道众而已。”柳云痞笑着,语气十分欠揍。

      可他的目光却被道路一旁的野生白芷吸引,眼里不萦外物。

      狂风一吹,那簌簌飘散的白芷花像白团儿,轻无一物地飘落到柳云掌心上,他不由细细观瞻起来。

      别样的柔软、高洁无瑕,像极了落闲庭初见时的紫衣姑娘……

      无视了对方七个高手袭来狂雷骤雨般的攻势,只是把手心的小花攒进怀里,满脸温柔。

      何芷矜遽然一个惊醒,头晕晕沉沉,幸好柳引还在她臂弯内安恬入睡。何芷矜强睁开双目环顾四方,已不知身在何方,她知道刚才所发生的肯定不是梦,柳云不会扔下她们母女俩。

      她心慌至极,顾不上一刻喘息,便紧抱着娃娃,向着约好的路上奔去。

      柳云停驻在郁郁葱葱的大叶榕之下,颀长的身躯在风中更显倜傥挺拔,玉树临风之姿原来莫不如此,他听见声响,回头一望,眼波从容,笑容暖如初阳。

      她怀抱女儿,奔向榕树下熟悉的身影,喘息问道:“那些人呢?”

      柳云指背轻触芷矜的额头,笑道:“傻姑娘做梦了?”

      “别骗我!”她凝视着柳云的明眸。

      “全投胎去了。”他笑得爽朗,声音有点悠远,眼眸含光如同漫天星辰,只抬手替她拂去青丝上的小叶瓣。

      她低眉垂首,浅笑不语,左手抱紧娃娃,右手触上他的手,一片汗湿的凉意,她将之紧紧握住,抬起凑到嘴边呵气,然后贴到自己的脸上。

      柳云眉眼得瑟,顺势掐了掐她的脸颊:“如此挂心我啊?你夫君很厉害的。”

      “………………嗯!向来都……很厉害,特别是厚颜无=耻的功力……”她轻笑着,踮起脚,稍显苍白的嘴唇抚贴他冰冷的脸,嫌弃给暖的范围不够大,又把自己的脸贴了上去。

      “娘子?”

      何芷矜强忍着情绪,佯装生气:“跟你说多少遍了……不要叫得如此肉麻……”

      他坏笑着,“可我就喜欢看你受不了的模样,让你听到烦厌为止,甚至耳朵都起了茧,头发呢,也变得花白……变成老婆婆了,我还唤你‘娘子’。”

      “……好,你不能食言……”她想抱紧他,却只是轻抚他的后背,手心……有些湿润。

      她的嗓音隐隐露出了颤意,“只怕你成了老公公,也还是这般油腔滑调、老不正经……”

      他没有回应,紧紧地抱住最爱的女子,却仍是嬉皮笑脸的欠揍样子,“娘子,可是累了?歇一下吧。”

      “不累,我要你陪我走下去。”

      “你看引儿多漂亮,很像你呢……不过,像我应该也很漂亮。”柳云看着她怀里的女儿,眼里尽是笑意。

      “呸!臭美。”她说的轻松的话,却脸色泛白,泪光盈盈闪动,紧紧地抓攥他的衣襟。

      “…………芷矜……别怕,听我说。”柳云注视着妻子,正色说道。

      她执拗地死咬嘴唇,摇头忍泪。

      “方才你们中的寒毒,找胥离印可解。带引儿去找冠麟兄解决寰川之事。然后你改嫁,找个好男人……好好照顾你,照顾引儿。咳……比我好的,大概找不着,但也…不能差太多。”

      “……不、我不……!”何芷矜睁大眼睛,怒视着他。

      柳云阖眼,轻笑着埋首进她的项窝处,“别乱动……我有些累了。”

      他眼睫轻颤,一缕鲜红从眼睑间隙渗出,似有牵引力一般,轻轻划过青年苍白的脸颊。

      柳云为了及早找回妻儿,使了寸步方圆之术,昔日轻而易举的术法此刻竟施展得十分艰难,只是希望能在最后多看她几眼罢了。此刻他身体早已不堪伤重,意识抑压不住地逐渐涣散。

      『柳云』
      ——『我本以为,浮生虚妄无趣,这百年岁月早已厌倦,却不曾想遇见她之后,会有神仙争羡的日子。』

      ——『相伴的时日,竟是如此短暂。如今作别,方知世人所说‘快乐不知时日过’是何等意味。如何能割舍,这最大的……眷恋。』

      “你一向孤苦,我死了之后,谁去照顾你们呢……”

      “我不要……”

      他七窍逐渐淌出血流,轻抚他后背的手心早已一片黏湿。

      她脸色惨白,颤着手拈起衣袂,不住替他擦拭脸上血污,却擦拭不及……

      柳云满是血污的脸上,眸中是倾尽不尽的留恋。

      他的嘴唇轻轻颤动,芷矜含泪靠近,屏息倾听……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几近艰难才挤出话语:
      “我真是……舍不得你。”

      她感觉下颚抽搐,胸口是刺心的抽痛,心脏亦如被人硬生生地抽去筋脉,只想……只是想搂紧她怀里的爱人。

      树荫斜照的一丝阳光下,青年眼里细碎的光芒一寸一寸暗下去,渐渐泯灭不复。

      “娘子……是不是天黑了?我还想抱抱你……”

      心脏爆发出尖锐的剧痛 ,犹如一下子被抽光了所有力气,她缓慢伏在他的身体上。

      “阿云……阿云……夫君…醒醒,好不好?……别睡了,你答应我要看着孩儿长大的……你……真坏,还是骗我的……不守诺言…”

      她失声尽情地痛哭喊着柳云的名字,像把肝肠哭断才罢休。

      这就是所谓的剜心之痛么?何芷矜痛得弯着腰,所见之物都变得一片黑暗,剩余臂弯中的孩儿……还在不知情地挥舞手脚。

      “都怪你……祸害……我们本不应存在的……”她神色平静下来,目光却逐渐露出癫狂,五指已掐住柳引的细小咽喉……

      女婴哇哇大哭。

      何芷矜泪腺坍塌,娇弱的身躯轻晃,失措地把女儿抱在怀里轻拍,“………对不起……引儿……是娘亲不好…是娘亲不好………”

      再也坚持不住,眼前一黑,便已晕倒,潜意识下抱紧了女儿,攥紧了柳云逐渐冰冷的手……

      清华伸手扶起何芷矜,何芷矜灵台顿时一清,“师叔!你……你看看阿云,能不能救救他……求你……”

      清华身上宫装亦是多处血污,刚赶去救援途中遇上元罹突袭,苦战一场,清华一行死伤惨重,只剩她孤身幸免。

      清华神色哀恸,泪在眼眶打转,柳云已是元神尽毁,回天乏术。

      见清华神色恻然,何芷矜两眼发黑,再次晕了过去。

      清华吃力地稳住何芷矜母女下跌的身子,心下凄苦不已,亦是摇摇欲倒,勉力支持。

      幸而此时,逻烨已携弟=子赶来。

      似被无尽的黑暗和绝望所吞噬,昏迷中的何芷矜仍紧紧攥住柳云的手,可因柳云的尸首需入土为安,弟=子们尝试使力分开两人相缠的手指,但何芷矜始终抓得太紧,最后清华含泪把柳云僵硬的手指掰断了几根,才把他们分开。

      何芷矜在睡梦中如失至宝,泪流不止,长睡不醒。

      清华每日抱柳引探望,直至三个月后,在孩子的哭闹声中,何芷矜睁开了眼睛。

      这一年,物非人非。再也不遇,再也不见,闲庭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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