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十六 落闲 故园依旧声声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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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过了半年。
『何芷矜』
——『这些天，少丞来看过我们几次。他倒是非常喜欢引儿。』
“芷矜姐姐……我会和引儿一起长大的。我要娶引儿为妻。”少丞眨巴着大眼睛，抱着怀里的女娃娃不放，满脸都是笑意，像孩子得了珍爱的礼物。
“傻孩子，胡说什么呢。你们还小，长大了凭自己本心，不必强作束缚。”她有些头痛，这孩子都百多岁了，虽然是特意保留的少年身体和慧龄。
——『我总会想起，阿云之前提过的细作……还有谁呢？少丞和之前的突袭有关吗……？』
——『不会的……少丞是个好孩子……』
这天，引儿特别乖巧，不哭不闹，晌午过后便乖乖入睡。
何芷矜静=坐在女婴的床头，细听着女儿甜美的呼吸声，眼眸里盈满了满足而温柔的神色，暖融的笑意挂上她的嘴角，悄然俯身，在引儿小巧可爱的脸上印了一个甜腻的吻，又禁不住静看半晌。
轻托起柳引的小手，阖眼凝结灵力，一丝丝地从引儿的手心流淌到体内，不久，女婴的身上泛出了一股浅色蓝光，如遭到冲击一般晃荡而弥散，随即又被牵引，顺着两人相触的手心蜿蜒到何芷矜的身体里，何芷矜紧紧蹙眉，薄汗从她的额头缓而渗了出来，凝聚，最后顺洗过乌黑的额发，鲜血从她的嘴角溢出，她沉重喘息着，无奈地看着仍留在引儿体内的一小部分浅蓝寒气。
再三交代完奶娘需注意的事情，何芷矜缓步回房，从衣橱的一个雕工精细的木匣子里挽出一套珍藏已久的鹅黄=色衣裙，正是柳云第一次赠的那套，她细细抚摸着丝滑的衣料，展颜一笑，轻解罗裳，更换上最为珍视的衣裳。
梳妆台前，铜镜里映出的年轻女子，姿容绝色，洁如皎月，眼眸清澄如水，却脸色苍白，有如病容。
她拾袖抹了抹眼眸，眯眼拈了眉笔胭脂。
素手轻抬，高挽华髻，淡扫蛾眉，朱唇抿脂。
妆成，一个极美的桃花妆。
『何芷矜』
——『视线开始不清晰了，不知妆容还能否观瞻。』
柳云向来不喜欢过于雕琢之物，落闲庭的景致多为自然天成，只人工稍加修葺及点缀，故而他偏偏相中太枢宫较为简陋偏僻的落闲庭，在新桐初引的一角悬崖山景，石榻上，品茶，闲博弈，喜论道。遥望山下凄清与繁华，一坐便能坐上一天。
自他们成婚以后，她更喜欢跃到一旁最为高耸的凤凰巨木上。
他拂着落了一头的小花瓣小叶，埋怨道：“娘子你轻功不甚了得。能否有些自知之明，勿要动不动就上树？”
她轻功又哪里蹩脚了？只是见他太过惬意懒散地半瘫在树下方的石榻上，忍不住拨动树枝，把凤凰树众多细小的花叶抖落下去。
蓝纹白袍的青年斜倚一方山石，正自酣眠，石案上放着为她新做的青竹长笛。
她极是欢欣，快步上前，待近一看，却万般皆散，所见的记忆中人，并不曾存在。
眼里弥漫一层雾气，喃喃自语着：“你时常问我这套衣裙哪去了，是否不喜欢。我啊……只是不舍得穿。如今我还不是穿过来了？阿云觉得好看吗？”
“你怎么就狠心扔下我和引儿呢……”走向一旁他为自己做的秋千。
窗外雨打芭蕉，声声远，回过头时，脑海里，尽是你的笑颜。低声吟唱，恰如你，眉笑浅浅。
“阿云，我很想你……你来接我了吗？”笑得灿若梨棠。
何人诉情衷？不如一世醉梦中。
坐望云涛听晚松，唯有暮霭相送。
夜帘孤影断肠痛，独倚无妄剑冢。
风露饮泣灯萦虫，世事不期皆空。
今生不负情重，只愿朝暮与君同。
斜风细雨间，奶娘叶梅看见独坐在秋千上的何芷矜，向前抬着手，像是要把柔荑放到某人的掌心那般，那手指的肤色直如透彻。
叶梅知她惦念亡夫，但见她衣衫单薄，便请她回屋避寒：“夫人，风大，不宜呆太久了。”
何芷矜没应答，奶娘拿了鹅毛大氅披在她的身上，手指甫碰到她的肩头，竟如冰雪温度，奶娘一惊，才见她笑意溢满了温柔，眸底却并无聚焦一物，轻触她的肌肤，如玉雕般晶透冰凉，早已僵硬多时……
在此之前，流舛之地，侍奉的童子惊觉冠麒老人仙逝，手里攥着一封信：“遗寄吾弟柳云”。
——“为兄郊游时，见一柳树枯木与矮丛白芷交缠，状若连理，侧下余荫新柳呈破败死绝之象，而隐余灵气。吾好奇，除杂草日夜观之，雨后溪流潺潺，新柳竟渐复苏，灵气乍现。吾连日观星推算，思忖良久。为兄经年泄露天机，乃至天寿，喜于吾弟柳云得结良缘，唯恐云弟伉俪遭命劫而不可解，若无从得解，为兄地下相候，聚则大醉一场。新柳虽初显大破之象，但所处灵盛之所，虽凶兆难免，生途不可估量。宜尽依天命，既有奇遇，当可绝处逢生。”
冠麒老人通晓天机，每泄露一次天机便折其寿元，已至天寿，可算是……天谴。
六年后。
“引儿，跑去哪儿玩了？”清华真人看着刚跑回来气喘吁吁的柳引。
“师父，我不想住吟风楼，我要住各门广。”六岁的小女孩有着犹如粉雕玉琢一般的脸蛋，手抓着一大束嫣丽的凤凰花，献宝一样递在清华面前，笑嘻嘻地用另一只脏污的小手擦脸，霎时就变成了大花猫。
清华=闻言一愣，浅笑着接过红艳的花朵，轻柔地替柳引擦脸，望向落闲庭的瞳眸里露出了追忆之色，话语里尽是飘渺：“傻孩子，那是‘落闲庭’，已经……荒凉许久了……为何想住那儿啊？”
柳引歪过头，想了想，想不出缘由：“唔……引儿就是很喜欢那里。”
这父女俩……清华无奈摇头。
“往昔落闲庭是你父母的住处，较为阴凉，你寒毒未清，并不适宜。以后你住的是师父的璇羲宫。”
“这样啊，那我晚些就可以跟师父住了吗？”柳引抱着清华的膝盖，奶声奶气。
“师父……晚些会去陪老朋友。不能陪你走多远了。”清华轻抚着女孩的头发。轻咳出声，腥甜梗喉，她忆起落闲庭曾经的景致，大概，不需很久，就能与他们相会了。
她的嘴边挂上了向往的浅笑，柳引看看师父，也吃吃笑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十六 落闲 故园依旧声声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