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二章：我在皇宫混吃混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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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一年前，北戎国都街头。
此时人间正值七夕，闺院的女子难得踏出房门，放花灯，猜灯谜，薄纱之下的曼妙女子偶有羞怯，宛若露落花苞之风姿。街上人头攒动，糖人的甜香和酒楼里溢出的菜香相萦绕，勾人心魄。夏日的暑气在傍晚渐渐散去，更有丝丝凉意。
战乱年代，此等景象也只有在国大业强的北戎才能看到了。
怀齐暗自感叹，分出神扶住手边的杆子。杆子上方是一面旗，顶上大喇喇地写着“逢凶化吉，预卜姻缘”八个大字，底下还有一行小字写道——“假一赔十”。
生活不济，先混口饭吃。
怀齐如今俨然是一副算命先生的模样，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仙风道骨”被他诠释得淋漓尽致。
“大师您给我瞧瞧，我这几日夜夜梦魇，大夫瞧了说没病，让我好好休息，可是这怎么休息得好呀！”
怀齐透过蒙眼黑布去看面前之人，是个有些富态的妇人，头上金珠宝钗夺目，满脸胭脂粉末。
见那妇人想凑近，怀齐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一下，却还是不能遏制地打了个喷嚏。
“大师您没事吧？”
有事。
拥有距离，疾病远离。
“无妨。你暂且把你的生辰八字和姓名报来。”
“我叫胡梨花，乙亥年卯时三刻所生，大师您看看？是不是最近有我一劫啊？！”
怀齐微吸了一口凉气，右手在木桌上点了几下，说道：“是有一劫，只不过……”
破木桌上出现了五块银钱，以及贵妇迫切的脸。
“这位施主莫要埋汰老夫了，这银两你拿去，我且说来。施主近日只要牢记，到寺庙多走动走动，未到卯时不得回家，戒骄戒躁，切忌暴饮暴食，不日就会远离梦魇。”
没啥，多锻炼就好了。
闻言，那贵妇眼睛一亮，彻底信了这不要银钱发慈悲的好人，她忙双手合十拜了一拜，激动地想拉着侍女走，然而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身满脸歉意地抱歉，身旁的侍女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簪子，好话说遍了怀齐才收。
见那两人走远了，怀齐摸摸自己的“胡须”，捶捶已经麻了的腿。
坐了一下午了都没遇到陈凡纠，临霄这个小兔崽子又骗人。
“罢了罢了。”
怀齐单手支桌站了起来，正打算收摊，却听到几声议论从不远处传来。
“哦呦！这宫里御医都治不好的，外面的人还能治得好？”
“不知道不知道，宫里的事我们哪能多嘴，散了散了，都散了吧。”
挤在悬赏牌前的百姓一哄而散，只剩下一个士兵肃立在旁。
怀齐瞧着那张皇纸，心有一计，手一扬就把那张纸扯了下来。
北戎的皇宫依山傍水，小雨知时，绕城的碧水泛起一圈圈的涟漪，重重墙围将宫里与外界隔绝，宫道上有零散的奴才在清理水渍，侍女端着木质镏丝盘匆匆走过。
一切如往日一般，循规韬距地活着。
怀齐正愣神间，就见一大宫女模样的人迎面走了过来，宫道两旁的人都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什跪下。那宫女见到怀齐，微微行了一礼，从士兵那接过怀齐后，没过多久就来到了一座朴素的宫里。
看来这才是正主。
怀齐被领到了一个亭子跟前，身旁的宫女让他且在原地等候片刻。怀齐微微仰首，就看到亭中坐着一位身着华服的女子。
细眉微蹙柳成烟，碧玉年华花如颜。
轻风扫过，带了一丝凉意，女子身旁的侍女赶忙地把外衣给她披上，却被拒绝了。
“本宫不冷，你将他唤来。”
侍女有一些为难，无助地看向女子身后一脸漠然的侍卫。
“都说了不冷了，怎么还……”
公主扭头，本意指责，在看到是谁将外衣给她披上后便闭上了嘴。
侍女呼了一口气，心想：还好有陈侍卫在，否则皇后娘娘知道了又要指责自己了。
怀齐欲对其行礼，却被免了。
良久，就见那公主抿唇，终于说道：“本宫的病不是近日才有的，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以前只是感觉乏力，莫名地有些难过，近几日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来……没有一位大夫说我患病了，只是让我多加休息多出去走动。”
怀齐面上纹丝不动，却在心里不停地嘀咕。
果然“庸医”用的说辞都是一样的！
当然不包括怀齐这位“道士”。
八九不离十，这位公主便是落川了。这皇帝虽有如此大的后宫，却只有皇后一人，以及一儿一女，落川是皇后所生，而皇子是逝去的妃子留下的。
既然找不到陈凡纠，就找落川，那落川公主不是明晃晃地在宫里待着的吗？
“素和师父……还好吗？”落川突然问道。
“嗯，她吃喝都好。”
素和是怀齐能够进宫来的借口，她是怀齐早年认识的赤脚医生，当初她说要去皇宫的话可以报她的名字，没想到还真用得上。听落川的语气，似是早就认识素和。多年不见，素和早就不是个小姑娘了，现在好得很，几年前就跟自己是同事了。
将思绪拉回，怀齐想了下如今自己的处境。他现在的计划，就是阻止落川和亲。改变了命运的拐点，他就不信还会出事。当然，要借助其他力量。
如是想着，怀齐心里已经想好了一套说辞。
“这病怕是需要长治。”
落川像是早就料到一般，回道：“无碍，偌大的皇宫空着也是空着。小蝶，安排下去。”
落川身旁那婢女附身行礼。
“这里便是您的寝宫了，如果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下人们说，奴婢先退下了。”
话说的如此客气，宫门口却站了两个带刀侍卫，面露凶光。
不管侍卫多凶残，怀齐是困得不行了，神仙也是需要休息的呀。
他打了个哈欠，随手就把房门关了，还不忘叮嘱一声“不要打扰”。
怀齐睡了，但没完全睡。
他认床。
在床上翻了好几圈，他终于受不了了，身形一闪，消失了。
人就是很奇怪，感到无趣的时候昏昏欲睡，一换了个环境就格外清醒了，这种定律放在神仙身上同样合适。
估摸着临霄这个时候还在笙歌……
他就是在笙歌。
寒霖宫上方飘着几缕薄烟，半轮硕大的月横在上空，琉璃瓦被暖黄色的月光衬得更加迷幻，临霄一人守在烤架跟前，周围东歪西倒着几个酒壶。
“怎么，夜里买醉为人心碎？”
怀齐一脚踏进来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闻言，临霄抬起他涨红的脸，愤愤骂道：“心碎个蛋蛋锤！”
下一秒临霄头上就挨了一掌。
见来者是怀齐，临霄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不过不出半刻，他便皱巴着脸，整个人都快委屈地滴出水来。
“爷爷啊爷爷！为什么让我来管人间的姻缘啊！我长这么大都没摸过别人的手……我真是个小可怜……”
怀齐突然后悔来这里了，他好不容易才把临霄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就看他又跑回去拿了几壶酒出来。
“今晚我们不醉不归！”
“不行。”怀齐看着眼里噙着泪光的临霄，继续道：“想都不要想！”
一个时辰后，怀齐和临霄双双坐在寒霖宫的瓦上，满眼醉意。
“爷爷，你看起来好年轻啊，一点都不像几千岁的人……”
“你也是。”
两个人望着天，一时静默。
“你说，季华仙尊当时为什么让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孩子去干这个呢？”临霄仿佛自言自语般说道。
“不晓得。”
神仙的容貌人界之人看不清，即使以前再亲密的人，在眼前都会换一副模样。若到时候接单子的时候遇到了，那份疏离和恭敬，任谁都受不了吧。
“真想我阿姐啊，这么久过去了，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是那么爱哭的样子……我倒是，连她的声音都记不得了……”
察觉到身边之人心情的低落，怀齐用胳膊圈住了他，威胁道：“有爷爷陪你还寂寞吗？你个不肖子孙。”
“我爷爷死了好多年了。”临霄认真道。
二人又打闹了一番，打累了，就躺在不甚平整的屋顶上，阖上眸子。
清风掺着草香，月色有声。
“爷爷……你还收不收徒弟了？虽说你这么穷的整个仙界都找不到第二个，但是想拜你为师的还是有很多的呀！”
大可不必，谢谢您。
“收徒弟多麻烦，况且没有天赋的练了也白练。”怀齐随口道。
“麻烦吗？我看你以前挺开心的啊！”
“那是以前……”怀齐翻了个身，似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猛然道：“什么，什么？啊？！我收过徒弟？！”
“对啊，还恨不得让全仙界的人都知道呢，你那时候啊……”
怀齐的脑内“嗞嗞”地响，仿佛被烧透了，临霄的话糊成一片。他甩甩头，想摆脱这种感觉，却丝毫没有效果，最后他只能吼出声来。
“那他现在人呢？！”
“别喊……听得见！他去……了你不……楚吗？！……么知道他在……啊！”
“什么？！！你大声点！！我听不清！！！”
话音刚落，怀齐脚一滑，整个人往下栽。
在失去意识之前，他只听到临霄失声的一句“仙尊”。
翌日，怀齐在北戎国的宫殿里悠悠转醒。
头痛腰痛嗓子痛，宿醉的感觉来得那么强烈。
不知为何他又出现在了这里，他明明记得自己在月亮上……不对，在寒霖宫的屋顶上。
刚这么想着，胳膊突然有酥酥麻麻的触感，怀齐从袖中掏出那块振动的铁牌，铁牌上方写着“仙界巨巨”四字。
“咋样啊？”
“有屁快放。”
“我还不是关心你！哦呦我的屁股啊，你倒好了没被摔着，我哩被你一惊也摔了一跤，现在逢人就问候我屁股，我啷个晓得喝酒了灵力都不好使了嘛！”
怀齐听着另一头的抽泣声，一时间无言以对。
昨日的事情他有些记不得了，只有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断。
安抚完临霄后，怀齐又听他唧唧歪歪地讲了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直到日上三竿还没完，心一横，挂掉了。
怀齐终于算舒了一口气，简单洗漱了一番，瞥了眼门口的两位侍卫。他来到后院，借力使力，腾空翻了上去，并在瞬息隐身匿迹。
干巴巴地这么等着也不行，现在距离落川和亲还有三个月，要做点什么。
他知道皇帝的寝宫在哪儿，但皇帝上早朝一般都会早起，最好去翊坤殿看看。
这么想着，怀齐就动了起来，几座宫的距离只在一眨眼之间。
不出怀齐所料，翊坤殿确实还在早朝，殿内乌压压的跪了一帮人等，眼观鼻目不斜视，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得罪了上头那位，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皇帝面前有一叠奏折，他翻开一个，随即便皱紧了眉头，扬手便扔了下去。
“啪嗒！”
奏折与大理石相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众人一激灵。
怀齐向下扫了一眼，这些大臣，或冷汗涔涔，或汗流浃背，或坦然自若，或暗自得意。
扔了两三个奏折，皇帝站了起来，一脚踢倒了那放奏折的桌子。成堆的奏折向侧方倒去，应声而起的是惶恐的“皇上息怒”。
皇帝闻言冷声道：“息怒息怒！你们心里巴不得把朕气死！”
又是一阵阵的“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头磕得“哐哐”响。
“朕看你们是安稳日子过多了！怎么？！战乱年代还害怕打仗？！！敌国大军都压到头上了，你们催和亲的奏折比士兵还多！！！”
似是不解气，皇帝又踹了一脚那桌子，愤然说道：“再让朕看到有这种奏折上来，朕就拿你去和亲！！”
话闭，皇帝甩袖离去。
“退！朝！”
“恭送皇上！”
坐在龙椅旁的怀齐克制不住地想笑，但又怕笑出声被人发现，就从另一张桌子上拿了个桃子吃。见龙椅空了，他便两三步坐了上去，斜身歪在龙椅上，腿弯起，乐哉的模样跟台下的一众人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来皇帝并不想和亲，可是……落川前生还是去和亲了，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呢……
怀齐正想着，余光瞥到了李卫昂。
看得出，朝廷里的人都是三两交好，或有派系的，只有李卫昂一人，独自分出群体，显得有些突兀。
即使如此，堂堂国师还是会有不少人巴结讨好，只不过李卫昂一概不理，估计每个上奏和亲的都被他记在脑子里了吧。
可怜了，还不知道人家已经记你仇了呢，还巴巴地奉承。
怀齐咬了一口苹果，思绪不知飘到何处了，双眼放神，竟开始发起呆来。
“你在这里做甚么？”
一句稚嫩的童声打断了怀齐的神游。
不知什么时候了，翊坤殿的大臣该走的都走了。
空旷旷的大殿，只有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孩子，他在金龙盘尾的柱子后面探出一个脑袋来，灵动的眼睛“咕噜噜”地转了一圈，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其他人后，撒开腿向龙椅跑来。
准确的说，是向怀齐跑来。
他跑得太急，在龙椅前堪堪停住了。那孩子抿唇，抬眸看他，浓密的睫毛如羽翼般扑闪，衣着素朴，脖子上却挂了一块昂贵的长命锁。
天选之人。
这四个大字在怀齐的脑中乍然出现，这孩子的命格极为贵气，却有一层雾气，不容他人参透。
“吃桃子。”
施了术法他也能看见怀齐，怀齐也不打算伪装了。
“可是你桃子都吃完了。”
“桃子核核吃了能长命百岁。”撒谎不打草稿的怀齐说道。
出现在皇宫里的孩子，还能自由出入翊坤殿的，十有八九便是那位未来北戎国的皇帝——太子殿下了。翊坤殿外有重兵把守，他竟也能进来。
“那虫子岂不是能成仙啦！你可骗不了我。”太子轻哼一声，叉着腰，眉眼弯弯。
确实，没在仙界看到哪位大虫兄弟。
“骗你的，其实……我是被你父皇杀死的吊死鬼，我是来索命的。”
太子猛用双手捂住嘴，怀齐嘴角上扬，却听到一声“真的嘛？！好棒！”
父慈子孝了属于是。
怀齐张嘴，刚想说话，却见太子突然噤声。太子小心翼翼地侧耳听去，似乎发现了什么毛骨悚然的事情。
“太子殿下，我是不是教过你，对任何人都不能失了礼数。”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翊坤殿的门口传来，怀齐猛然一震，笑容僵在脸上。
这个声音……他敢说从未听闻，却又觉得格外熟悉，熟悉到……让他浑身每一寸都在颤抖。
“徒儿知错了……”
怀齐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了，一切都失去了颜色，黑白灰的世界里，他的双耳空鸣，似有长风迎面而击，又似沉云入水。
他看到一个孩子踱到那人跟前，他看到长袖于空，他看到花纹谨密，他看到了阳光从窗棂折射而过，他看到了空气中浮荡的尘埃……他看到了，那人沉默无声的双眸。
刹那，耀眼的光芒刺入眼球。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我在皇宫混吃混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