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尾》起禾

2、第二跃

　　雨越下越大，鱼跃听到奶奶还是不让她去海边的时候心情说不出的失望，可看着奶奶迟迟没有上楼，她犹豫之下还是拿了伞转身下了楼。

　　老旧的楼梯间灯光昏黄，鱼跃刚要走到一楼，被雨淋的半湿的宋素之正从雨中走来，整个人落寞而消寂，雨水顺着她的头发蜿蜒而下，鱼跃捏紧了伞站在台阶上伫足不前，宋素之失魂儿般的与她擦肩而过，鱼跃回身看着她微微有些佝偻的背影，想到奶奶为她所付出的一切，想到自己生病这五年悄悄爬上奶奶发梢的灰白，还有那日复一日老态疲惫的脸，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刚刚提起要去海边，提起那个让奶奶避讳了十几年的伤心地。

　　宋素之上了三楼，鱼跃转身跟了上去。

　　“奶奶，我们回老家吧！”

　　隔着半条阶梯，她仰着头看着宋素之的背影，宋素之闻言回过头，眼眶里泪水打着转，鱼跃看着她努力笑了起来。

　　“淞海湖，其实挺像海的。”

　　她仿佛在解释，也仿佛在说服自己，宋素之看着鱼跃，眼泪滑下她缓缓点了头。

　　昌平到淞海镇开车要五个小时，宋素之收拾完东西退了租房已经是下午一点，到达淞海镇再到临湖村还要走三个小时的山路，她有些老花眼怕开夜路危险，干脆就决定在淞海镇留宿，等第二天天亮再出发回临湖村。

　　“我们先在你表姨家的酒店住一晚，等明天早上买好日用品和你爱吃的东西，咱们再出发回临湖村。”

　　车停在芳芳酒店门口，宋素之下了车往酒店门口走去，鱼跃也跟着下了车，她看着对街不知何时翻新的柏油马路，还有街道两旁挂满了红福的葱郁香樟，熟悉的环境有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在淞海镇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买了东西便上了路，车路颠簸森林茂密，绕过小路走上312国道两个小时终看到了指路牌上出现临湖村三个字。

　　从国道拐进水泥道，绕过盘旋的山路到了山顶，车窗外闪入起伏的群山，还有群山环抱中一大片苍蓝的湖，在正午的阳光下熠熠生辉。

　　淞海湖，国家一级保护生态湖，湖水昂蓝清亮，栖息着数以万计的各类鱼种，前几年勘探调查的时候甚至在湖中寻到过海鱼，当时还上了新闻轰动了好几天，要不是因为道路太远太偏窝在深山里，又是受国家保护的生态湖，怕是早就开发成了大型风景旅游景点。

　　“终于要到了。”宋素之叹息道。

　　老旧的代步车越过山顶一路蜿蜒向下，鱼跃看着车窗外晃过的树影，松木和各类树木混杂的清新空气让人心旷神怡，她看着或暗或明的湖面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桌面上鲸潜深海的壁纸，她无力靠在椅背上。

　　“是啊，终于要到了。”

　　鱼跃似敷衍的语气，车子稳稳的盘旋而下，树林越来越茂密，鸟叫虫鸣此起彼伏，车下的路也逐渐颠簸起来。

　　摇摇晃晃好一会儿，车辆行驶到森林深处的一片空地，空地旁是一排矮矮的水泥房，房门是老旧的红漆门，门口摆着一排山上挖的映山红树根，整体看着就像年久失修的荒废矮房，唯一有点生气的除了楼顶石板上长得茂密葱郁的野花野草，只剩最后一间房门口抖动的毛发浓密的腿。

　　嘀嘀……喇叭声响了两下，那抖动的腿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一头浓密短卷发的中年男子探出头来。

　　他一眼看到宋素之，神情惊讶的站了起来。

　　“哎呦稀客啊，宋姐你咋回来了？鱼跃呢？”

　　宋素之刚刚下了车，听见杨国庆问鱼跃便指了指后排。

　　“她在后排呢！”说完她走向后备箱搬东西，杨国庆连忙放下手机过来帮忙，鱼跃也下来车。

　　“杨叔。”她乖巧又疏离叫人，杨国庆点头，“唉，鱼跃你又长高了。”

　　说完他去帮宋素之搬行李箱，鱼跃想上去帮忙，宋素之连连摆手。

　　“你去小商店等我们。”

　　“是啊鱼跃，你去叔的铺子里歇着，铺子里的东西想吃随便拿。”

　　说完两个人一起合力搬箱子，鱼跃站在车门旁，想着自己帮不上忙便退后了几步，等着奶奶和杨叔将两个箱子搬出来，这才跟着她们向排楼走去。

　　小卖部的货柜里琳琅挂满了东西，吃的喝的零食饮料，穿的用的衣服百货，除了这些，柜子的边边角角还塞满了五金器械。

　　杨国庆指着让鱼跃坐门口那小凳，转头和宋素之聊了起来。

　　寒暄家常里短，询问村里现状，感叹许久未见，最终还是把话题引到了她身上。

　　“鱼跃她现在什么情况？”杨国庆故作寻常问道，宋素之闻言只笑了笑，并没生气也没慌乱，只淡淡道，“也就是老样子。”

　　杨国庆也看出来宋素之并不想聊这个，两人又聊了起来村里现状。

　　比如说地质队又来勘测了，环保局前几天带人来检查湖水水质，还有什么著名地理杂志带着人来拍照，所有的话题几乎都围绕着淞海湖。

　　宋素之听着偶尔搭话，见杨国庆说完了这些有的没的，她才道。

　　“村里好就最好不过了，天不早了，我先带鱼跃回去了，屋里两年没住人要收拾一下。”

　　杨国庆看了看老手表，见时间已经快到十二点，才连忙指了指前面新修的小路。

　　“村里买了个电力船，还请了个人专门在渡口那接送村里人，你们过去拿出身份证，那开船的小陈会送你们去村口，又免费又快。”

　　宋素之看了一眼那新修的小路，点头道。“好，小杨你先忙，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她拉着行李箱往前，鱼跃对杨国庆点头示意，连忙便追了过去，刚走了两步杨国庆又将人叫住，他回身进了店里拿了东西连忙上前。

　　“哎……鱼跃，你帮叔带个东西给那开船的小陈。”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未开封的快递将快递塞给鱼跃。

　　鱼跃其实很怕与生人说话，可看着已经接下的快递犹豫了一下还是乖巧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