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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尽毁 ...

  •   阳光正盛,大抵已近了午时。
      城门口的士兵顶着烈日也有些犯了困,不住的打着哈欠。
      “大哥们进去歇歇吧,我们替哥哥一会儿,这活也简单,兄弟们看了一个上午也都摸清了门道。我们初来乍到,哥哥们也给我们个做事表现的机会。”
      说罢,这人便给看城门的大哥手里塞了几两碎银。来人堆了一脸谄笑,他们亦知,沈通判不过凭着装疯卖傻才给他们这样子个细碎的官职,那靖安军中的所谓同僚对他们这些沈通判硬塞来的“杂碎”并不待见。若想在这长久的混下去,还是要多做事,多打点,尽量融进去,不可只依附着那沈通判。
      看守城门的那人见是沈通判昨儿派来的人,虽对其有些不满,却也没敢多说一二,怕落得口实,便也没有推辞,带着手下的人且进去歇息了。
      秋日虽深,烈日下却是难得的温暖,众人都有些倦怠了起来。
      人群中有一行短衣汉子,担着些粮食和酒水,尾行的板车上堆了些草料,还坐着个大着肚子的妇人。
      “官爷见谅,我们是那宁州城的,月前出城做了些生意,已然在外头困了有月余,您瞧我这婆姨大着肚子怕是这几天就要要生了,您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吧。”
      见他们手里的不过是些粮食蔬果,随身带的也不过扁担农具,盘查的几人便也粗略翻看了下那妇人身下的草料,见里面也并未藏些什么刀剑,便挥手放行。
      “诶,那酒水给我们留两坛。”
      打头的汉子面上一滞,身后一年轻人这是接过了话来,“军爷,您尝我这坛,我爹藏了好些年的,今夏才起出来的。”
      说罢,把那酒递给了盘查的官兵,那兵役打开闻了闻,果然是不错。
      “再留一坛,放行吧。”
      说罢,又拎了一坛走。
      “等晚上交班的时候好好喝一顿。”
      一行人进了城很快便消失在了人群中,日头依旧盛,甚至有些刺眼,洋洋洒洒的,给人一种冬日还远的错觉。府中长廊风铃微响,起风了。
      陆明辞刚出府门,便看到永怀骑马出现在街头。陆明辞心中一惊。
      “世子,沈通判府里走水了,借着风势,连着那半条街的民居也都烧起来了。安将军正巧路过,已经被沈通判抓去救火了。火势太大怕是会有百姓受伤啊。”
      怎么会正巧沈通判的府里便走了水?
      陆明辞翻身上马,扯得左臂伤口一疼,紧紧皱着眉,“从哪里烧起来的清楚吗?”
      “应该是厨房。”
      从厨房烧起来的,怎么会没人查觉,以致烧了半条街。
      陆明辞赶到的时候,沈通判府中的火灭的已然差不多了,周遭民居却是毁了大半,火势并未减小。困在房子里未得逃出的人们的哭喊声声声刺耳,不少妇孺的声息越发弱了。
      “世子,沈通判让水车只管救通判府,这周围民居的火势怕是控制不住了啊。”
      陆明辞气的极了,猛地拉过身边一个小军士,“怀晨呢?怎么不见他!”
      “安将军冲进去救人了。”
      话音刚落,安怀晨护着两个孩子从一旁的民居中冲了出来,将那两个孩子送到他父母手中,转身便又要冲进去。
      “怀晨!”
      陆明辞叫住了他,可接下来该说什么。说不要去?怎么可能。
      “姐姐,姐姐还在里面……”刚被救出的娃娃拉着他母亲的衣袖,那妇人将小男孩抱的死死的。
      “没事,不用管她。”说话的应是男孩他爹。
      安怀晨看了陆明辞一眼,转身便又冲进了大火里。这屋子早就经受不住这火势的猛烈,随时都要坍塌下来。木材被烧毁的碎裂声声声炸裂在陆明辞耳边,额间沁出了汗,每一秒都是煎熬。
      屋子轰然倒塌的前一刻,安怀晨抱着那奄奄一息的女孩冲了出来。
      整条街上哭嚎声响彻,已然是那落日时分,火光依旧冲天。将士们来来回回努力着,实则已是无力回天。火光连着晚霞,映红了禹州城上的天空。
      陆明辞周遭寒意更胜。
      “世子,守城门的卒役有事禀报。”
      那小将士不过十二三的年纪,眼中恐惧甚盛,他还不曾见过世子爷如此冷峻的面色。
      “回世子,晌午过后有一行人进了城,盘查时并无不妥,守城的大哥留了两坛他们随行带的酒水。刚刚发现……有一坛是……”小将士咽了下口水,实则他害怕的喉咙早已干哑,“是火油。”
      一向沉稳的安怀晨此时也气得一脚踢翻了街边的摊位。“是你盘查的那伙人吗?”
      “不,不是。是他们发现不对,让我来……来回话的……”
      “永怀,你去,把那些人带回衙里好好审问。放进来的究竟是谁!”
      是夜,火终于熄了。战事未平,又起祸事。整条街上的住户成了流民,失去亲人的哀嚎声不绝于耳。
      “世子,见过那行人的卒役说,其他人均是农人打扮,只一人他印象比较深。是个年轻人,约莫二十左右,身量和世子相近,左耳带着一红玉耳坠,右手上有一道很长的刀疤,现在想来真不是普通农人的形容。第一坛真的酒就是他递给他们的。”
      安怀晨累的极了,瘫坐在一旁。闻得此言,嘴里喃喃:“红玉耳坠,二十左右,刀疤……”
      安怀晨与陆明辞的目光交汇时,两人均已了然。
      “苏战。”
      “坏了,他们进城便已是晌午,火势猛烈,直到此刻我们才刚刚抽身。只怕他们早已不再城中。”安怀晨眸色猛地收紧,“军粮,樊安谷。”
      只怕是来不及了。
      安怀晨起身便向衙外走去,只他劳碌了一整日,早已是心力俱竭,哪里还能连夜追出城去。
      “怀晨,你停下。”陆明辞起身拦住了他的去路,“我去。而今再追只怕怎么都是晚了,你暂且关闭城门,不要把我追出去的消息透露出去。若那牧达尔前来挑衅,你暂且勿要迎敌,一定等我回来再做打算。那苏战是个心思缜密的,他若做不到全身而退,必然会给牧达尔信号,令他整军攻城。我同他见的面数多,若他乔装,想必我也认得出他。即使粮草保不下。”
      陆明辞的声音一时有些颤抖,却也只一瞬便恢复了正常。
      “我去杀了他。”
      趁着夜色,一行人疾驰出城,为首男子掩着面,正是陆明辞。
      若这粮草被断,那这战况必是更为艰难,怕是难以回转。但,若以苏战此人的性命来抵,却也无非不可。而今也只有这一个退路。
      群山之间马蹄声急,自那行人出城已过一夜。快到那樊安谷时,天色已然大亮。
      陆明辞勒马停住。
      对面山上的樊安谷上,起了火光,伴着阵阵浓烟,刀兵声隐隐传来。
      粮草毁了。
      此时的苏战业已得手。“不要恋战,快撤。”
      那萧随本是个没根骨的佣人,更只得一怂胆。双方彼一交战,他便逃得无影无踪,此时的宁州运粮的将士依然士气涣散,一击即溃。
      苏战却是个冷静的,即使如此,他也不愿在此过多纠缠。
      喀什部一行人脚步倒快,匆匆换上了农家短衣,往禹州城去。
      忽而一支箭矢飞过,苏战猛地侧身避开,正中他身后之人的眉心。
      “苏将军,别来无恙啊。”
      禹州城正紧闭着城门,安怀晨整整两夜未曾合眼,那牧达尔昨日便将大军压至城外,现下果然耐不住前来挑衅。安怀晨闭城停战,磨着那牧达尔的性子。牧达尔大军尚未见异动,或许那苏战并未得手?
      “安将军,世子回来了。”
      那苏战委实难缠,他并未料到是陆明辞亲自来追的他,且他一行人混入城中,只携了伪装成扁担的少量刀兵,对付萧随那等杂碎自是足够,但遇到陆明辞一行却怎是对手。那苏战眼见得被逼上了绝境,身上已然中了两箭,随身携带的信号更是一出手便被陆明辞斩落。
      看那苏战已退至悬崖边,陆明辞也不再紧逼。
      “苏将军,你毁我粮草,我取你性命。我不辱你,敬您是英雄,若你愿意降我,我不害你性命。言出必行。”
      陆明辞眼中甚是坚定,此人不该留,但若有可能为己所用,却是大大的助益。或许,可以赌一把。
      “我既已毁你粮草,此时那禹州城内的将士怕是已经要准备挨饿了,中原大旱,再调粮草怕是难上加难。我即使投降与你,也是死路一条。我草原男儿,岂会贪生怕死。世子将军,听过那中原的说法,现在留你这话。”苏战纵身一跃,余音留滞在陆明辞的耳畔,“我在黄泉路上等你。”
      陆明辞迎着落日归来,天边已然泛起了暮色,翻涌着浓浓墨意。
      “天黑了?”安怀晨接过陆明辞手中的剑。
      “不是。”陆明辞再一回首,牧达尔大军依然就在城外不远处安营扎寨,此时篝火正盛大抵是觉得已然得手,“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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