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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堂主 ...

  •   北境战事拖得久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而今已要入冬,补给却迟迟未到。
      “不知还能撑多久。”
      陆明辞持剑立于禹州的城墙之上,向北望去,五十公里外驻扎着喀什部的军队。
      三日前,两军于赫华山前交战。敌方主将牧达尔号称喀什部第一勇士,交战一年却是极为棘手。那厮善用一双金锏,力大无穷,实是勇猛异常。陆侯三日前的交战中身中流箭,伤势亦是颇为严重。战后靖安军退守禹州,情势十分被动。
      “请苏先生去衙内。”
      苏池跟着陆侯征战多年,沉稳性子颇得侯爷重用。
      “先生,宁州押运过来的粮草可知到何处了。”陆明辞摘下帽盔,眼下隐有乌青,难掩疲惫。
      苏池拱手道,“日前宁州已筹备齐粮草,昨得的消息时已经自宁州府出发,萧将军押送,想不过三日后便可到达禹州。”
      “三日后?那,后日便要经过樊安谷?”
      “是,樊安谷最易埋伏敌军,万须小心。只那萧将军却是个鲁莽的,还是要防范着。”
      苏池口中的萧将军实则不过是宁州知州府里一小妾的哥哥,原那小妾在知州跟前得脸,他这哥哥便亦是得意了起来。
      “永怀,你去请安将军来。”陆明辞唤来的小厮却面露难色,“世子,通判大人去了军中,安将军怕是走不开。”
      陆明辞面上已有恼意,这通判本姓沈,年前来的禹州,原跟安国公府却是远亲,可自他父子二人回到北境以来,却明里暗里使些绊子。
      “走吧,去看看。”
      军帐中,正颐指气使的便是那沈通判,安怀晨立在一旁,一言不发却是满脸的不忿。
      “安将军,不过是编进去几个小兵,你何必在这死不松口。”
      陆明辞走进帐时正撞得这样一幕。
      “那些兵也是本官正正经经招上来的,为何不能用?难道这靖安军是陆侯的军队,并非陛下的了?要的你们如此排除异己。”沈通判眼神倒是凌厉,“世子觉得呢?”
      陆明辞亦是听了个大概,只这沈通判想编进军中的这几员相比实在并非正正经经招募的,大抵又是这沈通判的金主塞进来的闲人。这一年间,这样的事大大小小发生了好几次,只那沈通判惯会言语。勿谈其他,只那排除异己一条,陆明辞和父亲都不敢担着。
      “大人说笑了,怎得就到了排除异己,只是如今战事吃紧,新兵本就未得训练,上了战场怕也是危险重重,何必拿这些孩子的性命开玩笑呢。”
      “世子何必说这些漂亮话来敷衍本官,战场险恶本官亦是知晓,本官不过想先在军中给他们安排些无关紧要的闲差,慢慢历练罢了。世子今日是非要给本官没脸不成?”
      像这般咄咄逼人,早已不是一次两次。只陆明辞一心扑在同牧达尔的战事上,一次次同这沈通判费着口舌,实在是力不从心。
      “大人说笑了。”陆明辞面上并无不悦,眼中的凌厉也掩了下去,“永怀,送大人出去吧。我和安将军还有军务要谈。”
      那沈通判的目的既已达成,也不再多停留,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世子……战事本就吃紧,这沈大人竟还平白挑着事端。”安怀晨似是觉出不该多言,恐那隔墙有耳,生生压下了后面的话。
      “怀晨,宁州的粮大抵后日会经过那樊安谷,此地易埋伏敌军。那宁州那送粮草的萧随实不是什么妥贴的人。你明日带上一队人马,往宁州官道去接应一下,切不可出了差错。”
      陆明辞的左臂隐隐痛着,三日前留的伤这几日一直未得妥帖医治,幸得已到深秋,伤口未曾感染。只是想到已入深秋了,若粮草冬衣储备不足,一旦下雪,战士们该如何承受,遑论同牧达尔的骑兵作战,陆明辞眉头蹙的更紧了。
      “还有,派人盯住沈漼送来的那几个人,勿让他们生事也就罢了。”
      禹州城是大周西北境最远的城池,终年黄沙四起,本就荒凉的戈壁滩入了深秋更是再无一分颜色。
      是夜,鸡犬皆宁。
      “牧达尔大军后撤了二十里。”安怀晨掀帘进账时,军医正在给陆明辞处理伤口。而今军中草药亦是不足,世子左臂的刀伤其实伤势颇重,那一刀砍的极深,堪堪甚能见到骨头。见安怀晨进来,陆明辞合了衣,挥手让那军医退下。
      那老医者似是想再嘱托些什么,尚未开口,叹了口气便退了下去。
      “世子的伤要好好养,若世子和侯爷都病倒了,这战事岂不是难有转圜了。”
      安怀晨所讲不虚,春日时,北境喀什部隐有异动,牧达尔集结了三十万铁骑,数月之间已在这禹州城外与陆朔桓交战数次。逢遇大旱之年,入秋以来,粮草的供应更是出现了很大的问题。陆明辞知道这场战事万不可再拖下去,一旦入冬,物资供应不足那禹州城的将士以何抵挡北境的寒冬。
      这一点,那牧达尔也是十分清楚的,待过去这个冬天,喀什部是万不可能撑下去这漫长的战事。
      “后撤?”陆明辞看向身后的地图,后撤二十里,那这三天前那一战的胜果便就又被牧达尔拱手让了回来。牧达尔的大军又撤回了赫华山一带。
      可这是什么缘由,却是想不通。
      “传令我军,不可随意迎战,不可改变当前防守,细细盯着牧达尔的动静。”
      不可能是准备退兵,牧达尔绝不可能放弃最后一搏的机会,牧达尔此人本是鲁莽,但牧达尔有一副将苏战却是心思诡谲。
      这苏战才是陆明辞心上的一根刺。
      “是。世子,还有。府里传来消息,侯爷醒了。您派人去徐州清的李堂主也到了府上,正给侯爷看脉。”
      “阿爹醒了?”话音未落,陆明辞便已起身往帐外走。
      “世子,侯爷传过话来,说世子不必担心他,抓紧清理一下我军的战备物资,李堂主这次来也带来了不少的药石。”
      陆明辞看着帐外的天色,层云后似有月色隐现,连着多日的阴雨却也停了,而那阴冷之意却是随着冬日的逼近越发强烈,身上的战甲透着森森寒意。
      “传军医来,将李堂主带来的草药登记入库,天寒了,有伤在身的将士你去安排其在城中医治,命底下人熬些姜汤分发下去。”
      “是。世子,牧达尔既已后撤,城门是否重新开启,百姓们已困在城中月余,继续关闭城门恐有流言。”
      “那便自明日卯时打开城门以供行人通行,日落前关闭城门,让守城门的将士注意排查着。你且去安排吧。”
      安怀晨走后,帐中唯有偶尔烛火炸开的生息。陆明辞并未卸甲,和衣躺在了榻上。城中粮草早已不足,军中事务繁杂,他已是整整一天滴水未进。
      “阿辞,等你回来,大哥带你去鸿胪寺买蜜饯……”
      陆明辞恍惚间看到了大哥在长廊尽头,忽一转身,又不见了。
      “哥,多买一些,阿娘也爱吃,还有……”
      风声依旧呼啸着,他睡得并不安稳,大抵是左臂的伤痛极了,即使在梦中,他的眉头依旧紧紧蹙着。
      不知谁家院中还养着鸡,叫过三遍之后,陆明辞猛地惊醒。
      “永怀。”一时起身急了些,陆明辞扶额坐下,永怀进来时,平复了面色。
      “你去城门看一眼,今日城门开启,怕是怀晨之前安排的人手有些不足,早些来回我。”
      虽陆侯传了话来,陆明辞还是回了府中一趟。陆侯父子在北境的居所本也算得上堂皇,三进的院子在这禹州城已是极为上乘。只陆侯和陆明辞都是男子,府中并无女眷主持,少有的洒扫丫头也不可能对这些府中的安置有所多言。
      旁人进府看来,这府中极为简洁大气,说的直白便是空旷的很,比起那沈通判更是寒酸了不止一点。
      正堂后便是陆侯的院子,长廊里陆明辞正遇上了李堂主。
      “堂主康健。”自上次别后,陆明辞亦是两年多不曾见到这位济安堂堂主,老堂主须发尽白,神采却丝毫不减当年。较这老堂主的面色红润,多天的疲战后的自己倒更是憔悴破碎了些。
      “世子爷是觉得自己尚年轻,便可以随便糟践着这副身体不成。”老堂主低头扫了一眼,他左臂渗出的血已将衣料和皮肤粘连在了一起,“你想废了这条手臂不成。”
      老堂主的济安堂几十年如一日,扎根在了这西北之境。陆明辞还是个半大孩子时,老堂主便已和这陆侯父子相识。也算得上是从小看着陆明辞长大,而今这战事吃紧,父亲受伤,此时这西北全境的压力全都落在了这少年世子一个人的身上。
      老堂主重新给他清理伤口时,伤口又重新裂了开来,疼,指尖抑止不住的颤抖。
      “老堂主,阿爹怎么样了。”
      “侯爷没什么大碍了,那一箭虽然凶险,却也是避开了要害,好好休养最好近期不要起身。你得找人好好看住你爹。”老堂主顿了一瞬,又啐了陆明辞一口,“一个两个老子儿子的都不给我省心。”
      “老堂主,你轻点轻点好疼。”
      陆明辞并未走进阿爹的房门,他隔着窗子看了半晌,叫来了老爹身边服侍的小厮,细细嘱托了事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堂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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