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说与不说? ...
-
冷,刺骨的寒气,袭进体内;热,火烧般的灼痛,蔓延皮肤,一会冷,一会热,让她恍惚觉得又回到了在“宁土山”上的日子。
那年,是个干冷的冬天,不像现在这般春暖花开,山上堆着一层厚厚的积雪,踩上去有种“咯吱咯吱”的声音。
而她,不到五岁因受不了师父的苦训,偷偷的跑进一个山洞搓着被烈寒冻的开裂的双手,原以为师父不会发现,可事实上,一贯对她放心的师父头一次杀了个回马枪。
头一次她看到师父是那样的生气,爆裂的眸子中,似乎带了些她那个年纪所看不懂的东西。
几乎是被拖着,她被师父扔进了一个黑不隆冬而又充满了腥气的地方。
一落地,她本能的往洞壁上挪去,期间似乎碰到些什么冰凉而又滑腻的东西,一惊吓,她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更往旁边快速挪去。
突然“哧”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叮了自己一下,开始只是轻微的疼痛,似蜜蜂蛰了一般,可是没过多久,她就越发的感觉害怕,因为全身除了那冰凉至寒的感觉以外,还伴随一种像发烧般的昏沉热感。犹如此刻一般,冷热交替而又浑身无力。
蓦地背部袭来一阵凉风,像是衣服被人猛的掀开,凉气突入。
“琴瑟,掌灯!”房里太暗,他实在看不清她的伤势究竟如何?
“嗞”的一声,随着烛火的短暂闪亮,她一个激灵,脑中蓦然闪过师父的一句话“十六:无论何时?都不得让别人看你的身体!切记!切记!”
几乎是同时,她一个反身,扬手将掀开的被子覆在了自己身上。
“嘶……”忍不住的,她不禁倒抽了口气。
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因自己的这一使力而蜿蜒而下,幽云龇牙咧嘴之余,不禁暗道:这美人,下手可真重!
见她在如此昏迷的情况下,还能保持这样的清醒,琴砚不禁眉头一皱。
烛火已经在屋内亮起,照的整个屋子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上等的红木桌旁摆着的是楠木云纹凳,就连梳妆台上的铜镜在如此昏暗的灯光下,也是光可照人,再看那地上的毯子,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应该是氍毹,而且看那材质,还不是普通的布帛,似乎是种类似金线的东西,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出一种属于夜晚的独特诱惑。
“你似乎对房间比对你自己的身体还要关心?”
突然在耳后响起的低沉音调,让她猛的转过头去。
这一眼,让她毕生难忘!
烛火倒影在他那堪比天上星星还要耀眼的深潭里,仿佛湿润处带着泪光,晶莹而又漆黑,没想到世间竟然有人的眼睛能将这两种极致融合的水乳交融。
那眼神啊,沉沉的,似带着千年的悲伤,让人看一眼,都会忍不住为此心伤,不需要任何诉说,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胜过万言!
可,为何他的眼里又有着另一种?不,或许是好几种吧?那里面似乎有鄙夷?纠结?痛苦?坚定?!对,就是那种不能放下的坚定与责任吧!如同,那个时候的她,明明练不下去,还要不能不练的继续咬牙坚持,这一坚持就是十四年!而面前的这个少年,你要坚持到何时呢?
泪,不自觉的沿着脸颊淌下,琴砚,如果有的选择的话,就请不要让自己那般坚持?这一路走来,想必已是伤痕累累了吧?
“很疼,是不是?”
完全沉醉在自己思想里的她,无意识的点了点头,是很疼,心收缩的疼……
“为什么?”难道她在凉亭里就已认出了他?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刻意讨好于他,让他放松对她这个来历不明人的警惕之心?如果真是那样,他还真是小看了她,这次是扮猪吃老虎吗?爷爷?
抽了一下鼻涕,她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为何要这么一直苦练十四年?终了,在她的一声幽幽叹气声中,她总结出一句金言“不得不做啊!”
紧紧的盯着她半晌后,他像是明了似的突然冷笑道“好一个不得不做啊!”爷爷,这一次,你又是拿了什么东西威胁别人,抑或给了人家什么承诺?竟然让他不惜牺牲至此!
既然已经知道了她这么做的原因?那么他也没必要为此感到内疚!苦肉计对他而言,不过是跳梁小丑!
高高的站了起来,他藐视着还扒在床榻上泪眼婆娑看着自己的十六,演的可真是像啊,我倒要看看你何时露出你的狐狸尾巴?
一个转身,华丽丽的衣角在她深深的凝望中逶迤而去……
就算她再迟钝,也明白他此时的眼神完全没了她刚看到时的清澈,难道她真如师父所言?不说则已,一说铁定气死人?
唉……果然祸从口出啊……
本来还准备跟他打个商量,看能不能闭着眼睛给她上药?这下好了,人都走了,还谈什么商量?
看了眼被放在不远处的瓶瓶罐罐,幽云不得不僵直上身,挪动下身,移到了桌子旁。
一炷香后,伴随着她缓缓的将上衣穿上,她的额角也布满了密密的汗珠。
再次挪到织锦的床上后,她并没有躺下休息,而是盘起双腿,手搭膝盖,在那里练起了内家心法。
清晨,阳光从花棱窗外洒进,照在了她犹如沉睡般的脸上。随着阳光的逐渐温暖,她的脸一点一点的变的有了生气起来,先是眉毛,然后是耳朵,再是鼻子,最后,那双安和的眼也缓缓的接纳了这一袭万丈的光芒。
轻轻的吐出一口气,她活动了一下身体,感觉到后背已没了昨晚的那种冷热交加,随即轻笑出声“呵……我果然是具备打不死的特征啊!”
推开门,迎着阳光,她朝天大喊“啊?!好饿啊……”
一阵飞鸟乱扑后,她笑嘻嘻的奔向有香味的地方。
“闻香阁”随着她的突入,阳光也被遮去了大半,见一桌四人都在阴影里举目看着自己,幽云嘿嘿一笑后,连忙从正门移开。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要挡你们的阳光,实在是太饿了。”说完也不等他们回话,就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空位上,拿起筷子,想也不想的就一通狂吃。
终于在她伸了第十次筷子之时,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旁边的人,不知在何时都已将筷子放下,静静的坐在一边。
塞下两块鸡肉,她边咀嚼边道“唔……乃们……怎么不……撤?”
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后,琴砚什么也没说的就离座而去。幽云看了眼他的碗,干干净净的,似乎没有吃过一般……
回想起昨天她吃饭的光景,难道她真的有让人看了就很饱的功能?
目送着他离开,直到感觉旁边又有动静,幽云这才收回目光。见是那个一袭青衣的琴瑟作势也要离开,幽云连忙吞下口中的食物,焦急道“你怎么也走了?”
闻言,对方回头看了她一眼,在转身的那一霎,她好像听到他说“果然有些人就是不可以同桌而食的!”
“嗯?”她刚想开口问他什么意思?旁边一个明显愤怒的声音,立即让她准备张而还没来得及张的唇重又闭上。
“你这个野火鸡!都是你,公子好不容易和我们吃的一顿早饭就这么被你毁了,我真恨昨晚没再给你一鞭,让你永远站不起来!”
“哎?”她刚想开口,旁边一道温和的声音又打断了她这次欲说而来不及说的话。
“琴芜,算了……”
“我为什么要算了?不行,我今天就要和他决斗,昨天的比试还没结束了,谁输了,谁就离开公子!”
见她“啪”的一声,立即抽出随身携带的“火蛇”,幽云有些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的怯怯的看着她手中的那条长鞭。
昨晚的事,他不是没有听说,现在又见对方的眼神充满了怯意,琴音有些不忍的开口劝道“琴芜,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还是算了吧!况且,十六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本来是朝着幽云挑眉瞪目的琴芜,在听到这一番话后,慢慢的转过了头,嘴带冷笑“你的意思是说我趁人之危了吗?看不出来,这野鸡才来了一天的光景,你就站到他的那边去了,是我说你善良好了?还是说这野鸡给了你什么好处?”
“琴芜,你误会我了,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跟十六只是单纯的侍卫关系!况且她现在是三卫之长,你真的要对他发出挑战吗?”
谁知,他不说则已,一说,对面的美人更是气的将一双杏目瞪的更大。
好半晌,才听她声线不稳道“好,好一个侍卫长啊,今天,我倒要看看,她这个侍卫长有没有这个能耐坐稳这把交椅?”
话音刚落,鞭形还未至,就已听见阵阵风声,眼见着鞭子就要朝正坐在桌边,眼神呆滞的那人头上招去,琴音一个心惊,下意识的回身一翻,几个旋转落定处,就见那把鞭尾正被他牢牢的抓在手上。
“琴芜,你先冷静一下!”
“我看需要冷静的是你吧!”一个用力,她猛的将鞭子抽回,接着又是一番狂轰乱炸。
因为愤怒,她将鞭子舞的比昨晚的还要势如破竹。如果说,昨晚只是单纯的想要赢得赌约,那么只是尽力。而现在,就连一向对她呵护有加的琴音都站到了她的那边,她的心是如此的骄傲,哪能容得下这样的“背叛”?
正当她欲加大力度再次攻击时,一阵轻轻的声音传了过来。
“住手!”淡淡的如同风过,却让挥的不可能停下的琴芜立马住了手。
见自家公子只是平静的看着自己,可琴芜却像感觉有千金般的重量压在身上,不自觉的连一向从不低头的她,也不得不低下了头。
目光在琴音和琴芜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后,他最后将目光定在了那个一直坐在桌边,吃着东西的人身上。
刚好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幽云满意的打了个饱嗝。
“……呃……好饱啊……”
一转头,见一双探寻似的眸子黑幽幽的盯着自己,幽云顿时咧嘴一笑“不要看我啊,我可是没说过一句话,他们打架,可不关我的事啊!”自从发现他们都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后,她干脆放弃,乖乖的呆着一边吃鸡。
走到她的面前,琴砚俯下身,直盯着她的眼睛,好半晌,他才靠近她,耳语道“你的本事超出了我的预料唻……”
“嗯?”说话就说话,为什么他要靠得这么近,温热的气息都喷到她的脖子上了,害她好想用手抓了,可是不行,手上全是油了……
“不过?我倒是很期待,你到底还有什么其它的能耐?我好久都没遇到对手了,你可别让我失望啊……”突然的温暖立马抽离,脖子处又恢复了凉飕飕的感觉。
而对他的话,幽云似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投射在她心头的只是那害她想挠而又不敢挠的温暖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