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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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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几个月过去。
汴京城外乾元观。
当今圣上真宗皇帝穿着明黄的道袍坐与蒲团之上念念有词,大堂正中墙上挂着三清像,四壁黄幔低垂。大堂正中摆一碩大的香炉 ,轻烟袅袅。炉旁另有一蒲团,坐一名长须黄袍道者。臂搭佛尘,双目紧闭。
“真人~”长须道者缓缓睁开双目,黑黄的面皮却目光炯炯。
听见呼唤,皇帝停住口中祷词抬眼看他:“仙翁?”
“吉时已到,上法台吧!”
“尊仙翁法旨。”
即便早有准备,皇帝还是难掩激动,多年的潜心修炼,今日终于功德圆满。一会上法台仙翁做法后即可带他飞升三届了。尽管仙翁在一个月前就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但至今他还难以平静。很多事情也来不及准备了。用最快的速度在观中筑了这高台,提前十五日住在观中,每日只睡三个时辰,摒弃所有凡尘俗事,除了沐浴焚香就是虔心祷告。果然身体日渐轻灵,神思朦胧。只待天门洞开之时即可飞升了。
两人相携走上高台。汴京附近并无高山 ,高台筑与土丘之上,晚间看来也颇为巍峨。越往高处走,四下一览无余,大地仿佛被踩在脚下。九九八十一节台阶上去,皇帝已气喘吁吁。立于高台之上,清风徐来,满天星斗仿佛触手可摘。
高台正中摆一香案。道者点燃三柱短香插与炉中。一手拿起案上铁剑,一手拈起一张道符。两臂挥舞,围着香案疾走,口中亦念念有词。
皇帝恭敬的站立一旁,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做法。待香燃尽时突然振臂送剑向天一指,口中大喝一声:“天门开!”
只听“轰~”的一声。
香炉炸了,香灰与瓦片四散崩裂。桌上符纸与香灰随风飘洒。皇帝与道者皆被瓦片崩伤。
“救驾!”
台下守卫的禁军急忙窜上台来,七手八脚把两人抬到屋内。皇帝被吓得半天无语,半垧才回过神来。顾不上脸上手上的伤还在流血,大叫道:“先看看仙翁伤势如何!”
一番检查下来两人皆是皮外伤并不严重,只是浑身香灰混着鲜血,大晚上看起来有点吓人而已。
皇帝此行并没有带太医,此时也只能撕破衣服草草擦拭一下了。
道士自台上下来似乎还是惊魂未定,口中一直高呼,哪里错了?哪里错了?眼神涣散,两手乱挥,状似癫狂。几个兵士都几乎控制不住。
突然他挣开束缚,跳了起来,几步跨到皇帝面前,拽住了皇帝衣襟,喊到:“定是有于陛下有血亲的至阴之人阻了天门之路呀,陛下!一切事情贫道都已经料理妥当,一定是刚刚发生了什么变数,对,有变数~~~有变数~~~”
至阴之人?女人?皇宫女人众多,但自己母后已故,也并没有姐妹呀?难道….
道士放开皇帝,挥舞着袍袖又开始胡言乱语。皇帝看他样子知道一时也问不出什么来。自己心里琢磨变数是什么。唯一可能的变数就是荣昭仪的肚子了。如果真是女儿,这个好不容易盼来的女儿会于他不祥吗?
贴身内侍看皇帝并没有马上回宫的意思,便派了兵士快马回宫接太医过来。
皇宫离此处并不算远,有快马来回两柱香的时间按说也够了。可众人翘首以盼,两柱香又两柱香过去了,观外道路却静悄悄一直没有动静。
皇帝心里不免忐忑,内侍也察觉到事有蹊跷,请人的兵士已派去两拨。他暗观皇帝脸色,已经有怒气待发了。站立的小黄门大气都不敢喘,只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道:“皇上,要不要再派人去看看?”
“回宫!”
快两个时辰了,一定有什么事发生。这段时间忙着飞升,基本荒废了人间事物,现在冷静下来,皇帝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众人拥着皇帝便往外走,刚到道观门口,就听远处马蹄纷乱之声由远及近,正是禁军统领江禄一行带着污袍散发的张太医打马而来。走至近前,江禄下马倒头便拜,口中说道:
“陛下,卑职来迟,请陛下恕罪!”
众人一看,这几人都是灰头土脸,一身狼狈,太医没有带官帽,光着头发,还有几绺散在额前,半湿的袍子也破了。皇帝也无心问罪了,急忙问道:“宫中发生了何事?”
江禄答到:“回禀陛下,荣娘娘产子时,钟萃宫突然起火,众人慌乱,荣娘娘和当值的太医皆被困在殿中,卑职找到张太医时贵妃娘娘赶到,现下已在钟萃宫指挥灭火,请陛下放心。”
“荣昭仪可好?”
“请陛下恕罪,卑职在殿中找到张太医时,并未看见娘娘,只遇到抱着小殿下的女使,慌乱中将她送到逃生出口后就继续寻找娘娘去了。殿内四处浓烟,卑职四下找寻无果,因火势太大,只能退到殿外,又着急回陛下这里复命…”
“行了,”皇帝不耐烦的打断“张太医!”
张太医跪着,头已经低到地上:“臣在。”
“荣昭仪可好?她…产的是什么?”
“回陛下,臣,臣不知….”
皇帝气得急走两步,抬脚就把他踹翻在地。“你就在殿中,你如何不知?”
张太医赶忙又跪好,吓得涕泪横流,“陛下恕罪,陛下恕罪,臣在寝殿外只听得婴儿平安降生,啼哭不已,未等内殿出来报喜,便发觉火起,臣大声呼唤,众人慌乱中都奔向殿外,臣被挤倒,后又发现殿门处火势最大,又折回四散奔逃。外面有人费力打开营救,但开门更是风助火威。臣欲回内殿找寻娘娘,可四处浓烟,到处都是慌不择路的宫人,这时江统领从天而降,拉着臣摸索找到内殿,已不见娘娘踪影,无奈只能边找寻娘娘边找出口。幸好遇到一个火势稍小之处,江统领拉着臣破窗而出,让臣在外等候,复又进去找寻娘娘,臣被烟呛得晕倒,醒来就在马上,后来的事臣也不知了呀…”
“一群费物,立即随联回宫!”
皇帝带着一行人火速回到皇宫,直奔钟萃宫而去。抬眼看钟萃宫方向并无火光,只是越走近烟味越大。所幸这里靠皇宫后门并不算远,一会儿就走到了正门前。
进到钟粹宫院中,看见正殿已成残垣断壁,火已熄灭,还有几处冒着清烟。静贵妃看见皇帝赶忙上前行礼。带着哭腔叫了声:“陛下....”皇帝扫她一眼,压着嗓子问到::“荣昭仪呢?”
静贵妃答道:“荣昭仪安好,臣妾已将她安置在偏殿休息。请皇上安心。”听了这话,皇帝脸色稍霁。又问到:“辛苦你了?可有伤亡?”
“目前找到两个宫女… 其他有受点轻伤的已经传宫外的太医火速赶来了。只是...”
“有话快说,还等着朕一点点问吗?”
“只是...刚出生的小公主还没有找到...”边说边跪了下来,低着头不敢再说。
“什么?”一听这话皇帝脸色都变了,历声对着后面军士大吼“还不去找!”
“是!”
跟随皇帝回宫的禁军马上奔向已成焦炭的大殿。众人心道:新生的小娃娃,骨头都没长,让如此大火烧了还不知什么样子,这可如何寻找。但是皇帝都说了,还是得硬着头皮找找看了。
皇帝也心知定是凶多吉少了,看军士都已开始搬的搬扛的扛,也知不是一时就会有结果的,对静贵妃说道:“带朕去看看荣昭仪吧。”静贵妃扶着采罗的胳膊起来,低头答是。领着皇帝往偏殿去。
偏殿榻上,荣昭仪安安静静的躺着。脸上还有未擦净的黑灰。被褥倒是干净,睁着眼只默默流泪。皇帝轻轻坐上床沿,柔声说道:“荣儿,朕来了!”
荣昭仪握紧皇帝的手,眼泪更加喷涌而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皇帝看她这样更是心疼不已。对女儿不详的话便不愿再想了。一心想安慰此刻失去爱女的荣昭仪。柔声说道:“你产后虚弱,不要太过伤心,朕一定为你做主!”
荣昭仪含泪点头。嗓子被烟熏的已发不出声音,还是用尽力气说:“是个女儿....”皇帝内心也凄凉不已,两人四目相对,双手紧握。“朕知道了……”顿了一下又说道:“你只管好好休息,来日方长。还有很多事要朕处理,明日朕再来看你。”
荣昭仪轻轻点头。
皇帝回到自己寝宫,更衣洗漱包扎不提。内侍报禁军统领求见。“叫他进来。”
“怎么样?找到人了吗?”
“回陛下,卑职带人仔细搜寻了。没有找到公主,请陛下降罪!”
皇帝心知是这个结果,但还是心中一痛,闭了一下眼睛,无力的说道:“罢了,今日太晚了,明日再继续寻找吧!”
“是!”
“搞清楚为何火起了吗?”
“陛下,仓卒之间,卑职还没有仔细调查。只知因昨日娘娘生子时失血,有宫女将换下的污秽衣物拿去殿外焚烧,这事本也是宫中规矩。只是不知何故竟然火势蔓延。”
他说完顿了一下看了一下皇帝。
皇帝马上说道:“有何话你就直说。”
“是!”
“焚烧秽物原也平常,以前也有宫人惫懒在自己宫中焚烧的,但一般都在康乐宫,那里平时就是宫中秽物去处且开阔。再有,臣问了所有宫女内侍,都不知是谁拿了秽物去烧的,只有人看见衣物被拿走了,那人却谁都不认识。都说今日静妃娘娘派了很多人来帮忙,所以大家互相不认识也是可能的,而且焚烧秽物这样的事一般也是下等宫女的事。另外,公主出生后应当由钟粹宫掌事女官照顾。但她正是被烧死的两人之一,尸体已经确认,身边并没有孩子。卑职在浓烟中虽未看清抱孩子的女使面容,但可以肯定不是烧死那人。目前卑职了解的就这么多。”
皇帝沉默一会摆摆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等他出去皇帝站起来背着手转了一圈,叫内侍:“德宝,去把静贵妃叫来。”
不一会,静贵妃进殿。皇帝看一眼跪在阶下的静贵妃,半晌不语。静贵妃察觉气氛不对,也不敢开腔。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只低头不语。
皇帝压下心头怒火,沉声道:“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朕说吗?”
静贵妃吓得浑身抖若筛糠“陛下,陛下,臣妾不知....”
皇帝不等她说完“啪-”的一声将手边连茶带碗摔在她身上。静贵妃:“啊~”的一声惊叫哭出声来“陛下息怒....”
皇帝几步跨过来揪起她衣领,对着她脸狠狠说道:“你是好日子过到头了是吧?往日你背着朕搞点小事朕念着你服侍这么多年也算是苦劳。现在尽然搞到朕皇家血脉头上,朕对晋王寄以厚望,不想他母妃有污以后受人诟病,你尽然如此不知死活?”
静贵妃闻言如五雷轰顶,顿时泪如雨下,哭求道:“陛下,陛下此事确与臣妾无关呀,陛下...”
皇帝放开她,转身深呼一口气:“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好...”
静贵妃跪走几步,拉住皇帝袍角,哭喊道“陛下,我说,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