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优雅的炸毛怪

61、第 61 章

　　李希，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一直放不下的男人。
　　邵颂云关了电视，从沙发上坐起来。空调悠悠地吹着，突如其来的一张纸打破了长日光阴，该来的始终是要来的。
　　忽然，院子里一声笑声响起，池群玉走近大门，透过玻璃推门，冲客厅里的邵颂云一笑。
　　邵颂云手上捏着律师函，看着他走到门外，清逸俊雅与外面的氛围相得益彰，池群玉手上抱着什么，手上指了指另一侧的路，示意他开门。邵颂云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下，点头。
　　池群玉很快走到一旁的小路上，无法再看见屋子里，邵颂云把手上的东西收了起来，转身去开门。
　　邵颂云打开门，池群玉抱着一束鲜花站在门后，眼睛里盛满笑意。邵颂云放下心事，接过那束花，是香槟玫瑰。他用手拨了拨娇嫩的花瓣，从里面抽出一张贺卡。
　　他朝池群玉挑了挑眉，打开。
　　贴着丝带的黑色贺卡上这样讲究地写着：“想和你共进晚餐，从日落到白首，从明天到以后。”
　　邵颂云倚着墙：“这是什么？怎么这么肉麻？”
　　一把年纪的老男人池群玉脸上不由浮现出窘迫之色：“没什么，花店老板随便塞进去的。”
　　“哦？真的吗？”邵颂云脸上浮起恰当的疑惑之色:“你是在小区门外那间花店里买的？”
　　“是啊。”池群玉说着想要进门。
　　邵颂云一把把他拦在门口，晃了晃手里的贺卡调侃道：“可是我好像记得那里的老板特别抠，写贺卡好像是要额外加五块钱的吧？他怎么会随便给你放进去？”
　　池群玉脸上僵了一下：“哎，热死了，怎么这么热？我都快中暑了，赶紧让我进去。”
　　“别，你先等等，”邵颂云细长的手捏着那张贺卡：“难不成是别人写了不要的，老板这才塞给你了？”
　　“可能吧。”池群玉赶紧答应下来，挤进门换了鞋急忙溜上楼。
　　邵颂云看着他着急忙慌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暗笑一声，嘴上天天说着他们这些艺术家，一副嫌弃的样子，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他转身把花插进花瓶里，又去外面的院子里坐了会，再进来的时候池群玉已经在做晚饭了。
　　夜幕将近，黄昏的影子落在客厅里，玻璃两侧的薄纱随风轻动，那弧度轻盈自然，仿佛一首夜曲在迎风跳跃。邵颂云烧了一壶热水，咕嘟咕嘟的声音和锅里的水煮鱼隔空对唱。池群玉往里面撒了把盐进去，从碗橱里拿出跟汤勺搅了搅。
　　邵颂云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摆弄着手机，右手边还摆着盘西瓜，玩一会儿戳一块，一下一下十分惬意。
　　池群玉看着他，突然出声：“你最近还收到了照片吗？”
　　“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邵颂云关了手机上的填色游戏抬起头。
　　“没什么，”池群玉舀了一勺汤尝了尝咸淡：“就是最近总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什么感觉？”邵颂云低下头戳了块西瓜，不咸不淡地问道。
　　“没什么感觉，”池群玉叹一口气：“就是感觉邵枫那个畜生最近太安静了。”
　　邵颂云嗤笑一声：“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呢。”
　　“又是车祸，又是一直跟踪你，”池群玉拿出个汤碗涮了下凉水：“去年一天天的不能消停，说他怎么这么会惹人烦呢。”
　　邵颂云重新低下头去玩手机，嘴角浅淡一笑：“怎么，我都还没急，你就急了？”
　　池群玉把鱼汤倒进白瓷碗里，呼出口热气：“也是，跟赶苍蝇一个道理，以前一直要时不时给你找点儿麻烦，现在突然安静下来，倒有些不正常。我这不是感慨嘛？”
　　“天知道他憋着什么坏招儿。”邵颂云嘴里吧唧吧唧嚼着西瓜，垂眸轻喃。
　　“哎，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妈当初怎么就看上了那么个玩意？好死不死还连带着你一起拖累了。”池群玉忿忿不平道。
　　“人家都叫丈母娘，你倒好，还说起她的不是来了。”邵颂云白皙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来回晃动，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换成了消消乐。
　　池群玉喟叹一声：“真不是我想说他老人家，问题是咱妈这找男人的眼光未免太差了，看你这长相，咱妈估计是个正经八百的大美女，怎么就对邵枫这孙子要死要活的？”
　　邵颂云眸色暗了暗，神色恹然：“疯女人一个，谁知道她想什么呢。”
　　池群玉默默叹了一口气。
　　邵颂云余光看着他忙忙碌碌的样子，忍不住抬起头来，斜阳余辉洒进来，池群玉手上的素银戒指反着光，很是耀眼，天边染成薄云醺醺的粉红色，好像少女的面颊。
　　池群玉嘴里一边絮叨着，一边开火炒菜，吸油烟机最近好像有点不太听话，油烟总是吸不干净，花椒煸炒出香味飘满厨房。
　　很呛人，但也很好。
　　他永远无法摆脱自己身上的泥潭，黄昏和白首，明天和以后，好像这样平淡而温馨的东西不太适合他。
　　其实不光池群玉，他自己的心里也是焦灼的。从年初到现在，几个月过去了，他们都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话题，直到今天池群玉谈起，他才想明白有些事情其实避无可避。就像沙发垫下面的那张律师函，邵枫总有各种各样的方式将他置于荒诞和离谱之中。
　　就算奋力摆脱了一次，但仍然会有下一次。
　　生活像个笑话，人生即是苦旅，很多人让他不要在意，但并未身处其中的他们怎么会明白现世的煎熬。霜雪之中的那一点点温暖平静，如履薄冰中的那一点点坚实土地，都让他欲罢不能。他承认漫长人生中是有美好的，可也要看他有没有资格得到。有资格，人生的每一秒，包括苦楚，都会浸满了蜜糖，但要是没资格，那就全都是一场空空如也必定破碎的白日梦，连温存期盼，都割人绞痛。
　　有些人生来就是有有资格的，可有些人生来就没有再资格，他们只能拼命地耗尽最后一丝力气去抓够那悬在高处的幸福。可最后跳跃奔跑花尽了力气，狂呼乱叫出尽了洋相，自以为奉献出所有的真心就能够得到那虚无缥缈的影子。到头来却发现那一切都只不过是水中月镜中花罢了。
　　命运，其实从来就是不公的。
　　纵情享乐吧，即使日渐颓靡，也是好的。

　　“要说什么直接说吧。”邵颂云坐下来，面色疏离。
　　邵枫抿了一口咖啡，浅笑：“几个月不见，你气色好了不少。”
　　“是吗？”邵颂云缕了一下头发，漫不经心道：“可能因为你没来烦我吧。”
　　“也是，现在是该好好享受，毕竟你的好日子剩的也不多了。”邵枫伸手招来服务生：“喝什么，我请。”
　　“用不着。”邵颂云靠在椅背上，用以缓解腰部的酸痛：“几句话说清楚我就走，我可不敢喝你点的东西。”
　　邵枫不再强求，只伸手招来了身后的助理，把一个优盘交给了邵颂云。
　　邵颂云没有伸手。
　　他蹙起眉：“这是什么？”
　　邵枫并没有告诉他，只是笑了笑，又拿出了一打照片。照片在桌上散开，一张一张，全部都是池群玉。
　　邵颂云心里突然一跳：“你要干什么？”
　　“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邵枫风度翩翩地说。
　　邵颂云嗤笑：“你以为威胁这招对于我来说还有用吗？我可不会再相信你的伎俩。”
　　“我知道这都是老套路了，可我觉得你会听话的。”邵枫把手机递给他，里面池群玉，他站在路口，正要过马路。
　　“我已经派人跟着他了，而且他好像一点也没有察觉自己身边多了几个尾巴呢。哎，还是我的小云更加警惕啊。”
　　“你想要我做什么？”邵颂云默了默，开口说。
　　对面的邵枫一笑，此番谈话才正式进入正题。“不是什么很难的事情，”邵枫把桌子上的照片全推到他面前：“就是想请你搬个家。”
　　邵颂云压抑着怒气：“有话直说。”
　　“好，”邵枫说：“寄给你的律师函应该看到了吧？我想要你认下这个罪。”
　　“什么？”邵颂云霎时站了起来。
　　“坐几年牢而已，时间不长，用这么几年的时间，来换你小男朋友的性命，唔……听起来，是不怎么划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而邵枫仍继续说着：“但是我知道，你们这些情种不是最爱做这些为爱奉献的傻事吗？就像你妈妈一样。”
　　“你……”邵颂云深吸一口气：“李希是你弄死的，对吧？”
　　邵枫坦荡地点头。
　　邵颂云绝望地叹了口气：“行……我答应你，你现在马上把他身边的人撤走。”
　　“还不行。”邵枫和善地摇头。
　　邵颂云瞪大了眼：“那你还要怎么样！”
　　“留他一命是一回事，我又没答应放过他。”邵颂云笑了笑，理所当然道：“他坏我好事，我肯定要从他身上讨些什么回来的。”
　　“你想要什么？”
　　邵枫看了他一眼，不怀好意地说：“那可说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