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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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时黎回到蒙古包，打算换掉已经垫了一下午的卫生巾。
黑黢黢的狭窄厕所，头顶昏暗的灯光，以及背后那个翻盖坏了的马桶，让时黎不得不浑身紧绷地扎着马步。
刚刚热闹带来的兴奋感逐渐褪去，原本被忽视的问题再次浮现。
为什么李昱雯忽然开始排斥她？
时黎推开厕所小门走出来，走到床边，转身坐下。
她做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吗？
床不是很软，是比较劣质的床垫，甚至能摸到凸起的弹簧，像是要戳破上方的束缚，顶到天上。
时黎仰躺下去，看着头上蒙古包的尖顶，光从天上透下来，让整个尖顶呈现乳白色。
时间从指缝里溜走。
房门忽然被打开，外界的吵嚷一下子宣泄进来。
“班长怎么躺在床上睡大觉啊？”
江燚调侃的声音从远到近，时黎腾地坐了起来。
“我没睡……”她移开目光，脸颊抹上可疑的红，“在想事情。”
“哦——”江燚拖拉着腔调，也不管信没信，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我们刚去买了啤酒，你喝吗？”
时黎：“……？”
未成年人，可以饮酒吗？？？
许是看到了她眼中的震惊和不解，江燚心虚地轻咳一声，挽尊道：“偷偷买的，老师不知道。”
周连直接从门外大跨步迈进来，一边叫唤：“江燚，你跑这么快干嘛！诶，班长你也在？”
时黎无语，“班长”这个称呼已经叫到其他班去了吗……
他揽住江燚的肩膀，凑近问时黎：“我们要搞个喝酒局，怎么样，来不来？”
时黎眉头一跳：“什么喝酒局？”
“就是真心话大冒险的升级版啊，被点到的人要么喝酒要么完成任务，不然多没意思。”
……还玩上瘾了？
时黎有点不习惯，特别是当越来越多的人涌入她们这间蒙古包的时候。
总共进来了八九个人，里面有一半时黎都不认识，她手足无措地站起来，从人缝中挤了出去。
“你们玩吧，我不会喝酒……”
把喧嚣关在门后，时黎长叹一口气，感觉到些许疲惫。
主动出来之后，倒好像变成了无家可归的小狗。
时黎沉思片刻，走到陈妍和王悦竹的蒙古包门前，敲响了门。
“谁呀？”陈妍问着，把门打开。
“班长？你怎么来了？”
“来找你们玩。”时黎扯起嘴角笑了笑，“我可以进来吗？”
“可以啊！”王悦竹的声音从里面响起，“正好我们三个人来斗地主吧！”
江燚将时黎落荒而逃的背影尽收眼底，脸上原本的热情也慢慢消散。
“我早就说过她不会参加的。”
李昱雯在他身旁幽幽地说，扯着他在床边坐下。
“……我知道。”
江燚不着痕迹地收回自己的衣袖，烦躁地“啧”了一声。
坐在二人对面的包子默默收回注视的目光，接过周连递来的啤酒，凑到嘴边啜了一口。
时黎打牌打得很投入，努力将一切想不明白的烦心事抛在脑后。
大约打了一个多小时，陈妍有些累了，提议休息一会，另外两人欣然同意。
王悦竹趴在床上，双脚翘起，很放松的样子，忽然问道：“诶，班长，你怎么没和李昱雯他们一块玩啊？”
时黎表情瞬间凝固，不知道该怎么说。
因为我不想和他们一起喝酒？
因为感觉李昱雯好像有点不愿意搭理我？
无论怎么说仿佛都不太恰当。
“我刚去小卖部买饮料，撞见他们买啤酒了，可能因为这个班长才出来吧。”
陈妍顺口接过话题，双眼带笑看着时黎，“毕竟班长最近似乎生理期，不适合饮酒，是吧？”
话尾略带俏皮，帮时黎缓解了尴尬。
时黎顺着话茬点头：“嗯，是这个样子。”
哪知王悦竹听罢兴致盎然，撑起身子要从床上下来。
“什么！这么有意思的事怎么不告诉我！我们快去看看，说不定有八卦可以听！”
她拉着两人往外走的时候，时黎和陈妍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无奈。
来到时黎住的蒙古包前，却发现里面格外的吵闹，爆发出一声高过一声的欢呼。
时黎和陈妍还没反应过来，王悦竹已经敲门喊道：“可以进来吗？”
来开门的是包子，他看见时黎的刹那瞳孔微微放大，但还是笑着侧身让她们通过：“当然可以进。”
房间里的情形有一些混乱，好像又来了两三个时黎不认识的人，有男有女，不过现在都围在较大的那张床边。
那是李昱雯的床。
而她在耍酒疯。
“班长你回来了！”周连抽空扭头看了一眼，完全没注意包子拼命挤眉弄眼使眼色的样子，将刚刚听到的猛料脱口而出。
“刚刚李昱雯说她喜欢江燚！”
包子脸色痛苦地捂住了脸，带不动。
“……？什么……意思？”
时黎脑子里隐约如潮水般冲来一波又一波的嗡嗡声，她一时之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消息太劲爆，才导致她头脑一片空白。
王悦竹听闻却已经如离弦的箭般松开了挽着时黎和陈妍的手，闪现到那群人身旁追问，怎么回事。
周围的人显然也很亢奋，你一言我一语地还原方才的场景。
原来是他们玩喝酒局还没多久，李昱雯运气不好就已经喝了好几杯，展现出醉态。
她整个人摇摇晃晃，口齿也开始有些不清楚，有人提议给她喝点水解酒。
她自己也低声叫嚷着，水，要喝水。
江燚则因为“你和她是一个班的，总得负责吧”的理由被推出去买水。
在他走了没多久，李昱雯忽然又精神起来，端起还装着半杯啤酒的纸杯举过头顶，气势汹汹地高喊着，干杯！
身旁她别的班的朋友把纸杯从她手机抢救下来，一边拉扯一边说，别喝了，江燚去给你买水了，等他回来喝水吧。
李昱雯听见“江燚”两个字忽然停止了挣扎，眼眸低垂，像是沉默，又像在忍耐。
“江燚……”
她拉住那个朋友的袖子，声音带着急切和羞涩。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别告诉别人哦……”
鉴于她刚刚一人要喝酒众人齐拉扯的架势，朋友满心只想赶紧把她哄睡觉，和周围几人对过眼神，大家纷纷表示“不说不说”“听过就忘”。
“我喜欢……江燚……”
然后就有了方才时黎三人走过来时响彻天空的欢呼声。
王悦竹已经进入亢奋的吃瓜状态：“然后呢然后呢？江燚人呢？”
周连回她：“还没回来。”
“那我们要告诉江燚吗？”
“我觉得别吧，昱雯不是说是秘密嘛。”
“也对……”
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如何撮合两人，仿佛比李昱雯本人还激动，喧嚣的声音冲击时黎的耳膜，眼前略微有些大的信息量让她仍处于懵的状态。
她对陈妍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然后行尸走肉般走向那道角落里的小门。
中途忽然福至心灵，扭头向人群间望了一眼。
刚好和被围在中间的李昱雯对视，不过对方只一瞬就移开目光，又嘟囔起还要喝酒的话语。
时黎拉开门，走了进去。
在昏暗的环境里，她反而冷静下来，人声都被隔绝在背后，听得不甚真切。
她又一次在脑海里回顾了下午的历程，进一步说，从夏令营出发开始的所有事。
有的事当时看不觉得，当你明白某一点后，就会发现那些漏掉的蛛丝马迹。
李昱雯对她的态度忽冷忽热，但是对江燚一直很热情，一开始也是她带着时黎去找江燚玩。
但是今天下午，江燚主动给时黎拍照之后，李昱雯的态度急转直下，表现出明显的冷淡。
如果说她喜欢江燚的话，一切似乎就说得通了。
她吃醋了。
时黎眉头一皱，她为什么吃醋呢？
在时黎心中，江燚目前和她的关系远不如他和李昱雯亲近，只能说是有点熟悉的同学，李昱雯没必要吃她的醋啊。
时黎挠挠头，决定先放弃思考，起身按下冲水键准备出去。
毕竟在厕所里待太久也不好。
开门的时候，时黎听见窃窃的笑声倾泻向她，以及忽然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
时黎身形一僵，不动声色地关上门，询问道：“怎么了，都看着我干什么？”
李昱雯身旁的朋友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起来：“刚刚你进去上厕所，昱雯说，扫地阿姨进去打扫卫生了。”
另一个男生立马接上：“然后你要出来的时候，她听见抽水声又说，扫地阿姨在洗马桶～”
他还特地夹着嗓音模仿了一遍李昱雯的神态，又惹得周围一圈人捧腹大笑。
时黎有些尴尬地愣在门边，扯出一个略显虚假的笑容，不过此刻也没有人细看她的表情。
“哈哈，大概她喝多了吧。”
时黎强迫自己给李昱雯一个台阶下，闭上眼睛。笑声环绕着她，虽然知道他们兴许没有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好笑，但她还是隐约喘不上气。
她在自己床上干坐了半分钟，悄无声息地起身，和陈妍打过招呼，偷偷溜了出去。
蒙古包门口是砖块垒成的两级台阶，时黎正坐在上面，一条腿微曲，另一条腿向远处伸展，好像要逃进影影绰绰的黑暗。
她叹了口气，身后的门不能阻隔所有声音，耳畔仍充斥着热闹和偶尔的尖叫声。
她仰头望了望天，忽然发现，草原的天空格外辽阔，没有高楼大厦切割，左右都望不到尽头。
右边，可能是西边吧，天空还带有一些澄澈的青白色，几抹云彩添在上头，映出柔软的轮廓。
除了这一偏隅，整片天空已经变成墨蓝色的画布。
刚刚来得太着急，都没仔细看，现在定睛一瞧，时黎竟然发现了好多的星星。
不同大小，不同亮度，星罗棋布地铺陈在这片画布上，夺走了她所有的视线。
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甚至愣神片刻，才后知后觉地拿出相机，对着天空。
取景框里却一片漆黑，什么都拍不出来。
她讪讪放回相机，双手托腮，虔诚地仰望星空。
可能这般美景只有用人眼记录下来才最震撼吧。
如果时间停在此刻，该有多好。
“你坐在这里干什么，班长？”
略带诧异的声音敲碎了星空，时黎僵硬地扭过头去，注视着江燚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她忽然想起去年冬天，那个微曦的清晨，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江燚一边把钥匙插进教室前门的钥匙孔，一边若无其事地对她说。
“班长，今天是世界末日哦。”
时黎点点头，问，然后呢。
“然后，如果现在末日来临，只有我们两人死在这里，算不算殉情？”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11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