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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夜谏无果午赴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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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是琭玉公主?”张梓槐讶然。这位公主在禹都颇有美名,这还是他第一次听到负面的评价。
孙骁道,“算了,背后说旁人坏话不好,何况还是个姑娘家,我就不具体展开了。来之前就听说这位公主久居深宫,如笼中之鸟,只能看见巴掌大地方的事情。见了之后,果然是很没见识,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丝毫不懂尊重别人。”
“所以你没看上公主殿下。”张梓槐道。
“嗐,怎么说呢,长得还是可爱的,就是性子让人不大能够接受。”孙骁道。
“原来如此……”张梓槐若有所思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孙骁问。
“我在想,杀你的人。”张梓槐回道。
“怎么又扯回这个话题了?”孙骁挠头,“等一下,你的意思是杀我的是琭玉公主?就因为我没看上她?”
张梓槐白了一眼,道,“我在想不管杀你的人是不是大皇子,为了储君之位杀你的可能性确实很高。”张梓槐站了起来,振振袖子,道,“自古以来,储君之位所需要的支持势力可以分成以下五种:皇恩,军权,朝臣,民心,以及,外部势力。”
“哦……”孙骁认真听着。
张梓槐道,“这第一点,也是决定性的一点,皇恩。听起来你父皇是很宠你的,但圣心难测,伴君如伴虎,起兴废除,往往在他一念之间。这个因素就像不测的风雨,左右不得。”
“那先不管它,看其他的呢?”孙骁眨着求知的大眼道。
张梓槐沉了沉,续道,“第二个,军权。你去从戎五年,想必已经有些根基,就算你点亮这点了。而第三点,朝臣,燕王将最有潜力的年轻臣子慕容诗礼指派给你做伴读,是有意培养你的朝臣势力。但因为你和慕容诗礼之间的关系崩塌,这条线算是断了。第四,民心,你的名声不大好,有你自己作的成分,可能也有其他人裹乱的成分,这点也不太行。最后是外部势力,舅舅是江湖人士,算是你的江湖势力。如若此番和亲成功,你将得到禹国皇室的支持。
“这样一算,你已五占其二,如果皇恩向你倾斜,你就有了超过五成的优势。不管你本人是否想要争储,你的势能摆在那里,就会令人忌惮。”
“被你这么一分析,我也觉得自己当皇帝的可能性很大啊!”孙骁惊叹。
张梓槐正色道,“所以那些发生在你身边的事,很可能是你的竞争者为了削弱你的优势,而有意促成的结果。比如你和慕容诗礼,我不太相信他会平白无故地厌恶你,这其中很可能有人挑拨。他的衣服出现在你枕头底下,就是其中一个案例。在你看不见的地方,这些事可能更多。”
孙骁神色复杂,“不至于吧……这些人很闲吗?”
张梓槐道,“还有那些坊间传言,你的劣迹故事。虽然你说是你为了不娶公主而散布的,但也可能有其他势力推波助澜,添油加醋。另外,你说你来之前就听说了琭玉公主是个浅薄之人,这可能也是有人蓄意破坏和亲,在给你擦眼药。”
孙骁叹道,“被你一说,我简直每天都活在旁人的阴谋里面,能活到现在纯属老天保佑了。”
张梓槐蹲下,将手放在孙骁肩头,看着他的眼睛道,“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毫无预兆突然发生的,所有事都有它的前因后果。你今日在禹都惨遭追杀,躲在仓库里满身是伤,一切恐怕在很久以前就已埋下伏笔。你若总是这般轻信旁人,遇事只看表面,躲过今日也躲不过下次。”
孙骁撇嘴,避开目光,道,“就算真是你说的这样吧,你怎么不说那些坏人太歹毒,反倒都成我的错了?”
张梓槐淡淡地一笑,拍拍孙骁的肩,而后将手收了回去。“是我多言了。”他道。
“没有,不是……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孙骁拉住张梓槐的胳膊,扶他坐下,缓缓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是活得太不小心了。可我想,就算知道到处都藏着坏人阴我,我也不能活得像个潮虫一样,满脑子阴暗啊。”
张梓槐侧过头,忧虑地看着身旁的孙骁,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既然生在皇家,就要有起码的保命技能,至少看出别人的陷阱,然后绕开。这样你才能保护自己……”他转头看向远处熟睡的曹烽,眼框微眯,“也不会牵累旁人。”
孙骁低着头,轻轻勾住了张梓槐的小指,晃了晃。小声道,“对不起啊,我连累你了……”
张梓槐回过头来,低头看了一眼被勾住的小指,目光又挪到墙上的小窗。“明天,我去见个朋友,运气好的话,能得到一些消息。”
“我和你一起去?”孙骁试探道。
“不用了,你在这养伤更好,去了反而麻烦。”张梓槐道。
“哦……”孙骁便不再多言。他勾起张梓槐的小指,那是极为修长的小指,他比了一下,竟和自己的无名指一般长。不仅长,且细而不纤,尖而不利。只是保养得不好,甲缘生了皮刺。孙骁见张梓槐并未不悦,便大着胆子把手拉到眼前,一根一根地仔细把刺揪掉。揪完小指,揪无名指,一直揪完五根,还要另一只手。
张梓槐到底没有老老实实贡献出另一只手,他叹口气道,“鸡都快叫了,殿下还不睡会儿吗?”
孙骁闻之看向窗口,天是有点要亮的意思。“你睡吧,我守着。”孙骁对张梓槐道。
“你守?”张梓槐玩味地看了孙骁一眼,躺下,道,“那我睡了,两个时辰后叫我。”
孙骁盯着张梓槐的睡脸盯了一会儿,困意也爬上了他的眼皮。
这么一睡,就睡到了上午,张梓槐被码头工人劳动的声音吵醒了。他想起身,发现动不了,孙骁正枕在他肚子上呼呼大睡。
这家伙倒是睡得舒服,说好了守夜,幸亏没出什么……张梓槐环顾四周,发现曹烽不见了!他紧张地拍了拍孙骁,让他起来一起找。
“哎,别闹!”孙骁挥挥爪子,抱住张梓槐的腰继续睡。
“快起来!”张梓槐手捏住孙骁耳朵,正准备使劲拧……
“张公子,您醒了!”曹烽突然窜出来,小声说着。
张梓槐见到他,便松开了孙骁的耳朵。“你去哪儿了?”张梓槐压着声音问。
“我去找了点吃的。”曹烽从怀里掏出包子,递给张梓槐。
张梓槐接过包子,担心地问,“没出什么事情吧?”
“没有没有,放心吧!包子我从码头工地顺的,一路上没被任何人看到。”曹烽道。
“谢谢你。不过下次如果你饿了,还是叫醒哥哥们,别自己出去,好吗?”张梓槐露出和蔼的微笑。
“张公子……我也是想帮上忙……”曹烽委屈道。
张梓槐摸了摸曹烽的头,道,“曹小大夫是咱们三个人里唯一懂医的人,是最重要的人了。咱们能否全员活到最后,都靠你。”
“嘿嘿!我这么重要吗?”曹烽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自然是的。”张梓槐把孙骁从腰上抠下来,放到草上。对曹烽道,“现在我要出门去见个朋友,你看好殿下,等我回来。”
听说张梓槐要走,曹烽露出不安的神情,“张公子……你可要快些回来啊,我怕……”
“你无需害怕。”张梓槐套上外套,戴上斗笠,劝慰道,“莫忘了,你是有长发女鬼护身的奇伟男子,并且你师父的魂灵也在保护你,你很安全。”
“张公子你讲笑话的时候能不要用这么正经的语气吗?我差点就以为你是说真的。”曹烽叹道。
“嗯。”张梓槐不再多言,查探清楚四周无人后,远远看了一眼倒地熟睡的孙骁,便溜出了仓库。
张梓槐是去望春茶社赴司徒客的约。他在去之前特意去置办了一身得体的衣服。淡蓝色绣云纹的儒生长袍,令他显得遗世独立,缥缈仙然。怎么说呢,他在孙骁面前完全不会在意自己的形象,穿得多么随意都毫无压力。但是司徒客不同。司徒客是公认的少年天才,却对他怀有莫名的崇拜之情,这让张梓槐颇有偶像包袱。张梓槐甚至还挑了好几个头冠,结果没有一个令他满意,他便干脆不戴冠了,在脑后随便半束,更显魏晋之风。
造作一番后,张梓槐终于在午时,毫不提前地,来到了约定的茶社。小二将张梓槐引上二楼一间雅间,司徒客已经到了。张梓槐给了小二打赏,于司徒客见面行礼后,便正襟危坐在了他对面。
窗外阳光斜打,照在张梓槐俊挺鼻梁上,投下深刻的阴影。这令他的面无表情,显得深邃,神秘,且难以琢磨。这倒真是个装帅的绝佳位置,张梓槐心想。
“梓槐兄今天依旧俊朗卓逸,令人见之如沐春风,甚是欢喜……”司徒客脸很红,说话声音很小,微低着头,却时不时抬眼瞄张梓槐。
司徒客的样子令张梓槐如坐针毡,如芒在背,怎么都觉得难受。他想还是尽快结束见面的好,于是开门见山道,“司徒兄昨日说,知晓馆驿走水的内情?”
直接跳到正事,令司徒客有些许失落,但他很快调整好的情绪,平稳道,“知晓内情的不是我,而是我的一个朋友。他今天也来到了茶社,如果梓槐兄愿意的话,就认识一下,权当交个朋友。”
“权当交个朋友?”张梓槐琢磨了一下,恐怕这个人背后也有些麻烦,要找他帮忙。便道,“好啊,他在何处?”
辅一问,打屏风后面走出一个人来。这人生得浓眉大眼,笑容灿烂,打扮得光鲜亮丽,穿金戴银,发型也是最时兴的。已经不是用好看不好看可以形容了,是直接把人晃瞎眼,靓丽时髦充斥着每根手指缝,头发尖。
“小爷就在此处。”那人说着拉开椅子坐下,“爷我乃是金海侯之子霍金土,京兆尹府如今最当红最重要的……杂工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