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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2章 阿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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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说话,听筒里传来男人沙哑平静的声音,像是喝酒了,有些慵懒:“您好,哪位?”
听到这声音的那一刻,常棣抓着手机的手忍不住一颤,手机差点掉下去,虽然只有短短的四个字,但她还是认出来那声音的主人是他。
钟南柯就是摄影师Z!
少年时期的南柯就喜欢摄影,作品甚至在一家小有名气的杂志刊登过,那时候,摄影师那一栏填写的是一个大写的英文字母——J。
是啊,钟,Z,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那边喂了一声,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她更加确定了,常棣声音颤抖得像扭曲的丝线:“南……南柯?”
电话那边迟顿了一下,狐疑道:“你怎么有我这个电话号码?”
常棣没理会这句话,压下心中的讶然,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着正常一些,关心道:“你喝酒了?”
那边嗯的一声:“有事?”
“你住在哪儿?我现在把外套给你送过去。”可刚说出这句话,常棣心里就后悔了。
他怎么会告诉她,他住哪儿,况且明天早上他俩还要一起回花城去钟家,到时候还也不迟,是她太心急了。
过了好一会儿,那边都没有声音,果然,她落寞的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可他并没有挂。
常棣心底燃起一丝希望,又把手机放到耳边,试探性的喂了一声,钟南柯那边终于有了动静,他简言意骇说道:“好。”
“你把地址发过来吧。”
他嗯了一声,听筒里传来挂断声。
常棣嘴角不由勾起一抹笑,他还愿意见她。
直到“滴咚”一声,她回过神,手机屏幕上是通过那个手机号发来的短信——青石街青石小区一栋楼511号。
想着可以见到钟南柯,也不顾身体的不适,她重新洗漱化妆,收拾得飞快。
常棣拿着外套,锁了门,冲下楼去,叫了计程车赶去那个地址。
大概过了十分钟,目的地到了,下了车常棣看着眼前的高楼,突然想起了点什么,这不是从前她的家吗?
那时的青石街叫青石巷,也没有这样的高楼大厦,只有一排排菡萏镇的地方特色青石砖老房子。
这几年,菡萏镇飞速发展,为了镇容,连带着从前破旧的老房子都拆了,因此,她还在北国时,还收到过一大笔的拆迁款,是钟叔叔打给她的。
从爸爸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家了。
而钟南柯把房子买在这儿,是因为还念着她吗?
只是一瞬间,常棣自嘲的摇了摇头,是她想多了,怎么会呢?
就算是念着她,也是念着她对他的伤害。
常棣深吸一口气,毅然走进了小区,虽说她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
可当她到了有511号码牌的门前时,也许是快要见到他,她的心跳突然加速,她的耳边仿佛都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那么强烈。
她不断的深呼吸,许久,她的情绪才平复一点,扣响了那门。
“咚咚咚”的几声,几乎同时,她的手机响来一下,手机屏幕上赫然是钟南柯发来的消息。
只有六个字——密码,我的生日。
常棣愣怔了一下,那个日期,她一直记得。
关于他的一切,她都记得。
三月初二,他的生日。
密码是对的,“啪嗒”一声门开了,常棣推开门进去,身后的门自动关了。
客厅内的大灯没开,只开了屋顶四角的暗灯,整个屋子显得有些压抑。
她一下在玄关处愣住了。
只见钟南柯穿着简单的居家服,坐在冰凉的地板砖上,后背倚着身后的沙发,一条腿微屈,一只手搭在上面。
手指上有一点猩红,飘着袅袅烟气,他的脚下,是许多空了的啤酒瓶,面前的大理石圆桌上还放着一瓶威士忌,已经空了一大半。
他一身颓然,看着前方落地窗外的夜景,窗外仿佛能看到整个菡萏镇,华灯初上。
看着这样的钟南柯,常棣的心一下子紧紧的揪在了一起,他学会了抽烟,也学会了喝酒。
从前,他可是最厌恶这些了。
听见门口的动静,钟南柯转过头看了一眼常棣,他看她的眼神中满是疏离。
钟南柯撑着地,想要站起来,可酒劲上来,头晕的紧,身体一阵摇晃。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常棣毫不犹豫的快速冲过去,蹲下一把抓紧他的手臂。
男人的手臂筋肉紧实,就像长期在接受某种特训一样。
常棣秀眉紧蹙,紧张的盯着他:“怎么喝这么多酒?”
钟南柯抬眸看向她,手指上夹着的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她闻到了一股烟草和酒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他眉心微拧,不动声色的抽出来那只被她抓着的手臂,手一撑从地上起来坐在了身后的沙发上,清清淡淡的说了一句:“没事。”
瞬间,常棣的手中便空了,虚握着,最后垂了下去。
她的另一只手上拿着他的外套,放在了身旁的沙发上道:“衣服我给你放在这儿。”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被钟南柯知道她是《Take the lead》安排来采访他的记者,怕只会被拒绝的更彻底。
只能改天了。
他肯定也不希望她这个仇人在这儿杵着吧。
常棣这样想着,就要准身离开。
就在常棣准备抬脚时,低沉暗哑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坐吧。”
她讶然的看着钟南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本以为他不会留她。
钟南柯拉开身前大理石圆桌下面的抽屉,拿出一盒烟,抽出一根点上火。
他瞥了一眼仍杵着不动的常棣,吸了一口,嘴里吐出一圈烟雾,在他眼前散开,不紧不慢的开口:“怎么,想一直站着?”
常棣一下回过神来,坐在了离他不远的位置。
她刚坐下,钟南柯便递过来一根烟,他的声音更沙哑了:“来一根?”
常棣一愣,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烟,百感交集,抬眸看向他,轻声道:“不了,我已经戒了。”
钟南柯嗤笑了一声,把那一根烟重新装回烟盒里,随手扔在了桌子上,看向她的眸里满是讽刺:“常棣,实在没想到,你也会戒烟,当年,你不是说打死都不戒的吗?”
常棣心底斗升波澜,勾动唇角,她看着钟南柯,自嘲道:“是啊……”
当年,她说过,他和烟,打死都不能戒掉。
蓦地,钟南柯转头又看向了落地窗外的菡萏镇夜景,冷不丁的问她:“常棣,这里的夜景美吗?”
常棣也看向了窗外,楼下是万家灯火,那些灯火,像是夜空中的繁星:“美。”
很美。
他接着问她,语气很平静:“相比于国外,哪里更美?”
“这里。”常棣如实回答,她认真的看着他的身影,在国外的这些许年,去过许多的城市,看过数以万计的夜景,可在她的心底,抵不上这里的半分。
无论是景色,亦或是人。
“那你为什么这些年不回来?”
他的语气中依旧平淡如水,但不知道为什么,常棣竟听出了一丝丝落寞,是她的错觉吗?
常棣沉默了。
为什么不回来?她的鼻子有些发酸,她该怎么回答他?这些年来她就像个胆小鬼,是她没有面对当年一切的勇气,她天真的以为只要逃到了国外,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她也从未害的他家破人亡。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自欺欺人。
“郁郁,再叫我一声阿南好吗?”他依旧看着窗外的夜景,倏然叫起她的乳名,语气中满是温柔,再加上他磁性低沉的嗓音,全然不是方才冷淡的样子。
就和从前的他一样温柔。
常棣狠狠一愣,怔怔的望着昏暗里的背影,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叫过她了,仿佛回到了年少,她心底一阵悸动,朱唇微启,最终还是唤出来口:“阿南。”
这声阿南,十分轻柔,好似相隔了几个世纪。
年少时,她死皮赖脸的缠着他,想要知道他的乳名。
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的说:“井南柯,除了常棣这个名字,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常郁李,爸爸叫我郁郁,你也可以叫我郁郁哦。”
她仿佛不知道累似的继续说道:“井南柯,你看,我都把我乳名告诉你了,作为交换,你也把你乳名告诉我吧?”
他那时候傲娇的不想理她这个小赖皮,又舍不得对她发脾气,自顾自向前走,她追上来死乞白赖的抱着他的胳膊:“你的乳名叫阿井?阿南还是阿柯?”她摇着他的胳膊撒娇:“井南柯,你就告诉我吧好不好嘛?”
并非是他不告诉她,其实他没有乳名,他被她粘的受不了,随口道:“阿南。”
在这之后,他的身后总有一个一声接着一声叫他阿南的跟屁虫。
那是独属于她的阿南。
“真好听,”他开了口,烟被他丢到了地上踩灭,转过头看向她,那双耀黑色的眼睛里,温柔的假面尽数退下,取代的只有无尽的冷意,话峰一转,此时就像利刃,一刀接着一刀砍在她的心坎里:“你每叫一次,就会提醒我不要忘记你当年所做的一切,那些欺骗与背叛。”
他的话就像寒冬腊月的冰渣,狠狠砸向常棣,瞬间从头冰凉到脚底,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没想到,他是为了这个才让她叫他阿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