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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1章 重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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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棣大喘着粗气从噩梦中惊醒,满身冷汗,手机都被她打在了地下,那首《小幸运》高潮部分循环播放,提醒她该起床了。
常棣缓了缓神,把手机捡起来关掉闹铃。
凌晨一点,公寓楼下,江东市仍旧霓虹灯闪烁,灯火通明。
她于三个月前回国,右手背上的一块疤时刻提醒着她,那场死里逃生并不是一场梦。
她坐上车以后,没过多久,因为身体严重脱水便晕了过去,当她醒来时,是在华人使馆。
而那个救她的男人成了一个迷。
她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也没有听过他的声音,如今还在不在人世……
这两年,她没有忘记那个男人,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男人没来由的熟悉。
常棣喝了口水,化好妆,带好助听器,拉着行李,今晚出差赶飞机。
她现在是国内顶尖杂志社《take the lead》的实习记者,主编安排她去采访摄影界黑马Z。
Z是摄影界的新星,仅出道一年,便斩获国内外各大摄影奖项,传闻Z性子孤僻怪异,从未接受过国内外任何一家媒体的采访,更没有人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作为国内顶尖时尚杂志社,自然要做领头羊。
不知道是不是缘分,这次Z所在的拍摄地,是她的家乡。
那个她难以忘却,这九年想回去,而又不敢回去的地方。
若不是这次出差,她想这一辈子她都不敢再踏进那里半步。
凌晨两点的航班,两个小时的飞行,再加上三个小时的长途客运。
常棣拖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公交到了菡萏镇时,天边已大亮。
初春时节,菡萏镇乍暖还寒,天空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空气里弥漫着土腥味。
九年前,她离开时,也是下着这样的蒙蒙细雨,就像那时候的心,压抑的想要埋进土里,想要去死。
一夜颠簸,此刻的常棣已经筋疲力尽,倚着镇门口的公交站牌,想着歇一会儿再走。
就在常棣准备走时,看见一个撑着把黑伞的男人,朝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常棣本没有在意,可在看清男人面容的那一刻,便生生的愣在了雨中,
握着行李杆的手紧了又紧。
那男人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服,身形高大,理着极短的寸头,气质冷冽,眉眼锋利,一双狭长的瑞凤眼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满是冰霜,左耳上带着一个黑色耳钉,痞气十足。
与多年前的他判若两人。
他,真的变了很多。
异国他乡,也不知道多少次午夜梦回,在滔天的火光中,他带着恨意与冷漠向她走来,对她说:“常棣,我恨你!”
然而这次不是梦。
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滴滴答答的雨声从雨伞上传来,在常棣心里荡起层层涟漪。
四目相对,他的眼眸里,好像蒙上了一层雾,捉摸不透。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那人冷嗤了一声,她听见他嘲讽的声音:“常棣,没想到,你还知道回来。”
常棣握紧行李杆,紧到指尖都泛白,这么多年的牵挂和歉意,心底五味杂陈,她无视他的冷嘲热讽,最终艰涩开口:“南柯,好久不见。”
听到这句话,钟南柯的眸里闪过一丝不屑:“真难为你还记得我的名字。”
说罢,钟南柯伸出手直接从常棣的手里抢过行李箱,低沉浑厚的嗓音从头顶上传来:“走吧,爸爸让我来接下你。”
说罢,拉着她的行李箱自顾自的就往前走。
爸……
常棣滞了一下,脑子里闪现出一张狰狞的面孔。
不!不是他!
南柯说的是钟叔叔……
钟叔叔是爸爸生前的好友,九年前那场爆炸案发生后,她和南柯都成了孤儿。
钟叔叔收养了南柯,原本也是要收养她的,但被她拒绝了,接着她不告而别,一人决然去了国外。
在国外大学毕业后,去北国当了整整八年的战地记者。
就在回国的第一时间,她只联系了钟叔叔一个人,原本是想去看看他,奈何工作原因,一直没有时间。
也是昨天,是她告诉钟叔叔,今天早上七点到达菡萏镇。
“还不走?想淋雨是不是?”
听到声音,常棣刹时回过神来,钟南柯已经走进了不远处的镇门,正站在雨中皱眉,不耐烦的斜睨着她。
常棣加快脚步跟了上去,却只敢跟在他身后。
虽然钟南柯对她的态度很不好,但她还是忍不住找话题:“钟叔叔这些年身体还好吗?”
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显得常棣的声音异常的轻柔。
钟南柯面无表情的说:“还好。”
常棣不敢看他,垂眸看着地面,问出了最想问的:“你呢,这些年……过的好吗?”
钟南柯顿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当年决绝的女人还会关心他,扫了她一眼,色厉内荏:“我好不好,跟你有关系吗?”
这一句噎的常棣哑口无言,她原本有许多话想跟他说,可他的语气,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他不想理她。
他曾经的温柔,早已荡然无存,他还是在恨她吧。
是啊,他原本的安稳人生,终究被她,被九年前的那场轰动全国的爆炸案给毁了。
而她,也因为那场爆炸,双耳失聪,只能靠带着助听器维持听力。
就这样,钟南柯在前面走着,常棣在后面跟着,行李箱滑轮划拉着地面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她的衣服也淋的有些湿,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钟南柯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不忍心。
渐渐的,钟南柯放慢的步子,雨伞递在了常棣的面前,示意她拿上,他则脱下外套,披在了她单薄的肩上。
她抬眸看着他,微微勾起唇角,道了声谢。
随后钟南柯重新拿上伞,伞也偏向了她,不一会儿他的肩头就湿了一大块儿。
“南柯,”她看着他湿了的肩头关心道:“把伞移过去一点吧,你衣服都湿了。”
他看着前方,语气生冷:“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十六岁时,他们也是这样撑着同一把伞,他的肩头也是这样被打湿,他笑着说没事,只要她没有淋湿就好。
他是她年少时见过最温柔的人。
可是现在,他陌生的让她无所适从。
是因为……恨吗?
如果没有九年前的事,他还叫井南柯,他们现在应该都结婚了吧?
她不敢在和他说话,这一路注定是沉默的。
钟南柯送她去了镇上的酒店。
酒店前台是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看到钟南柯进入酒店大堂的那一刻,眼神便直直的落在了他的身上,走近了,小姑娘脸上爬上了绯红。
小姑娘在看到常棣的那一刻,突然拉下了脸,看向她的眼神里满是嫉妒。
钟南柯的确生了一张好看的脸,鼻梁高挺,眉骨英挺,眼睛是很深的墨色。
不同于电视里现下时兴的奶油小生,他的好看,是硬汉的那种。
小镇的酒店没有电梯。
像是那前台小姑娘故意为之,房间在四层,酒店的最高层,只能爬楼梯。
常棣本以为钟南柯丢下她就会走,没想到他拿上房卡,行李箱依旧没有放下,直直走向了楼梯。
常棣跟在他后面爬的气喘吁吁,他健步如飞似的,她都有点跟不上他。
她心里惊奇,几年不见,这家伙不仅性格来了个大转变,体格好的都有些变态。
钟南柯把她送到房间,安顿好,末了,伸出手,冷不丁的说道:“你的手机。”
常棣愣愣的将手机掏出来,放到他的手里。
说实话,在钟南柯出现的那一刹那,她一直处于懵逼状态。
虽然这是现实,但她一直感觉是在做梦。
她一直没有给手机设密码的习惯,虽已经过去很多年,但是却一直没有变。
钟南柯在通讯录里输入了一段数字,是他的电话,然后把手机还给她说道:“爸刚刚给我发微信说他想见你,让咱俩明天早上一起回花城,你把手头工作放一放,明天收拾好给我打电话。””
像是在通知她。
说罢,放下行李,离开了房间。
直到关门时“啪”的一声,常棣回过神来,看着手机上那烂熟于心的一串数字,这些年,他的手机号原来从没有更变过。
是因为放不下吗?
肩上他给她披的外套有些潮湿,刚刚都忘还给他了,上面还有他留下的气息。
是洗衣液和阳光的气息。
很干净。
常棣脱下外套,找了个衣架子挂在门后的钩子上,心想着明天再还给他吧。
“阿嚏——”
常棣猛地打了个喷嚏,晃了晃沉重的脑袋。
得,又感冒了。
从前一换季,常棣就发烧感冒,直到现在都是这样,幸好预先带了一些药。
常棣换了身睡衣,就着矿泉水喝了药,头愈发昏沉,脱了鞋,躺进被子里,窗外雨水潺潺,没过两分钟,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常棣是被一阵阵“滴咚”声给吵醒的,像催命似的。
她的脑袋还是昏沉的厉害,嗓子火辣辣的疼,睁不开眼,摸索着手机,有一丝亮光才让她勉强睁开一条缝。
傍晚六点钟,她睡了一天。
手机屏幕上都是微信的未读消息,点开来看,是杂志社工作群在做今天的总结。
常棣看了一下窗外,天已经完全黑了,玻璃上映着楼下的霓虹灯光,一片旖旎。
她吸了下鼻子,一边不通,感冒好似加重了,微信还在滴咚作响,想起接下来的工作,她的头更大了。
她顺手摸开灯,艰难的起床,穿上鞋,喝了一口放在床头柜上还没喝完的矿泉水,转身去了洗手间,用冷水摸了一把脸,顿时清醒了不少。
可靠消息,Z不喜欢工作时间有人打扰他,所以她到菡萏镇时并没有给他打电话约时间。
现在这个点,Z拍摄工作应该完毕了。
常棣清了一下嗓子,拿出手机,拨通主编给的号码,听主编说,这是Z的私人号码,百分之百接电话。
电话里“嘟嘟”的响,她呆呆的看着洗手间外搭在门后钩子上的外套,她竟有些希望Z不要接电话。
她想给钟南柯打电话送衣服,她想知道他住在哪里,她想再去看看他,哪怕只有一眼。
当她以为这电话没人接听要挂断时,那边竟然接了。